25 :父親

顧邦正說完後,便看着顧冬雪,顧冬雪卻一言不發,只拿着筷子夾菜吃飯,還偶爾為顧信夾幾筷子他喜歡吃的菜,神态鎮定,既沒有不悅,也沒有哭鬧,更沒有訴委屈,可是顧冬雪的這股鎮定反而讓顧邦正有些忐忑,他心裏清楚,這一門親事應該是顧冬雪當下能尋到的最好的一門親事了,可是現在就這麽的被攪和了,按說只要顧冬雪心裏有些成算,就不應該是這個反應,說來顧邦正自己也是不願意就這麽放棄這樣一樁好親事的,在回京城時,他的想法與現在的情況完全相反,那時顧邦正一門心思是想促成這門親事的,可是無奈俞氏劉氏的明示暗示,以及用留在京城的孟氏和顧良玉顧良安這一雙兒女來給自己施壓,又明白的說明了即使自己不願意放棄,以如今馬家的聲勢,也不可能會承認這一門親事的,他若不主動解除,馬家也會想辦法解除的,到時不僅得罪了馬家,還弄的他們這一方沒面子,“你自己失了面子是小事,五丫頭沒了名聲在我這裏也不算大事,可是我絕對不允許因為你們三房的事,失了整個候府的面子,影響了候府其他姑娘少爺的名聲。”

俞氏聲色俱厲的道,那時他腿一軟,便同意了俞氏的要求,由她前去馬府解決這樁親事,按照俞氏的性格,和對那件事的急切,現在應該已經和馬家達成共識了吧?顧邦正雖然有些軟弱,可是并不笨,俞氏和劉氏如此着急的想讓顧冬雪離開京城,又如此既是威脅又是勸解的讓自己同意解除這一樁親事,她們到底懷着什麽樣的目的,顧邦正還是能夠猜的到大概的,只是無論是馬家,還是定康候府,他都沒有辦法抗衡,不能抗衡,便只能妥協。

“雪姐兒,這件事你……怎麽看?”見顧冬雪半晌沒有說一句話,顧邦正其實還是有些心虛的,他知道這是關乎于女兒一輩子的大事,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當初是他與亡妻李氏一起為女兒定下的這門親事,雖然只是口頭約定,但是雙方都是高門大戶,又是讀書人家,一向重承諾,若是他們這一方堅決不願意退親,馬家即使再不願意也只能将顧冬雪這個兒媳婦迎進門,而現在他就這樣因為受不住俞氏和劉氏施加給他的壓力和那隐晦的威脅,以及她們口中似是而非,沒有經過自己考證過的理由,就這樣将這一門好親事給退了,面對顧冬雪這個正主時,顧邦正難免有些心虛,若是他果真一切在為顧冬雪考慮,倒是沒得話說,但是他心中明白,并不是如此,在這件事中,他考慮了孟氏和她的一對兒女的利益,又被孟氏的枕頭風一吹,各種雜七雜八的因素加在一起,才造就了現在的結果。

顧冬雪不動聲色的咽下了最後一口飯,放下竹筷,這才道:“事已至此,即便我有什麽意見,現在說還有用嗎?”

顧邦正一滞,他發現自己無話反駁,“也……也不是!你若是不在乎了,到了望青城,爹一定再為你找一門好親事。”

“嗯,”顧冬雪點點頭,她也無意在這件已經發生了的事上多做糾纏,況且這本來便是已經料定的結果,若是事情真的朝着上一世的軌跡發展,那麽現在說這些沒有絲毫意義,若這一世有所改變,那麽現在再說這些也遲了,且她雖然沒有見過那馬夫人,卻也聽過她的風評,最是勢利刻薄的,以他們家如今的情況,和自己如今的境遇,即使順利的嫁過去了,日子說不得更難熬。

顧冬雪看着顧邦正略帶着愧疚的臉,她的這個父親啊,總想着對每個孩子都一視同仁,對每個子女都一樣的好,可是他自己又沒有一顆堅定的心,耳根子又是最軟,被人一說,便覺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行事之間難免就照着別人的話去做,而她和顧信又偏偏失了最能為他們說話的母親,所以在與府中的兩位姨娘及她們所出的兒女角逐中,往往處于被動。

有時候,顧冬雪心中難免會對這個父親有所怨恨,覺的他有時候實在糊塗,可是現她一想到顧家的以後,上一輩子,父親和大伯父二伯父以及顧家所有的成年男丁流放南焱之地,那裏可是比望青城的條件惡劣許多,大寧朝地域廣袤幅員遼闊,南北之間相聚甚遠,望青城處于大寧朝北方,而南焱處于大寧朝最南方,那裏天氣極熱,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夏天,晝長夜短,蚊蟲肆虐,很多被流放的重犯,熬不過幾年甚至幾個月,有些年紀大的犯人寧願被斬立決,也不願意到那地方受罪,有人說,流放南焱是犯了比斬立決更嚴重的罪,顧冬雪卻始終想不通他們顧家犯了什麽罪,比斬立決還要嚴重。

今上英明神武,殺伐果斷,是一個明君,不是一個暴君,在很多刑訊處罰上都比前朝要輕,就如那張家,犯的事可不少,也不輕,可是全家卻沒有一人被判斬首,也沒有一人被流放南焱,而是全家被流放到了條件相對很不錯的望青城,望青城雖然也是苦寒之地,但那裏是一個北方最大的城市,裏面也有很多普通的百姓,有官府也有軍隊,是一個可以生存并且憑着努力就可以生存的不錯甚至很好的地方。

“冬雪?”顧邦正見顧冬雪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裏有些發毛,不由的喚道。

“哦……”顧冬雪被喚着回過了神,“怎麽了?”

“姐姐,你說怎麽了,你一直盯着父親看,害我還以為父親臉上沾了飯粒呢!”在旁邊吃飯的顧信取笑道。

“沒事,”顧冬雪心裏有些酸澀,再過不久,也不知能不能再看到父親了,即使他并不是一個她想要的好父親,可是他畢竟是她和信哥兒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她總是希望他好好的,“我不怪父親,以後就憑父親做主吧,只是女兒希望若是以後父親再做什麽事,無論是定親還是退親,都要提前和女兒說一聲,這樣女兒心裏也有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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