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來人
“姐姐,我們到家了!”顧信坐在馬車中,透過撩起的簾子,看到了巍峨的望青城城牆,望青城是大寧朝最北邊一座最大的城市,雖然被京城中人以及大寧富庶之地重稱為苦寒之地,可是它不僅僅是苦和寒,它同樣擁有北地的遼闊和粗犷,就說這座城牆吧,看起來已經有很久的歷史,可是因為幾乎每隔幾年官府就會派人重新休整,所以這座城牆看起來,只有歷史的沉澱,以及堅固的夯實感,卻沒有因為長久風霜雨雪的侵蝕所造成的破敗感,可以說,從望青城城牆來看,這一座城市只給人大氣遼闊之感,而無窮苦蕭瑟感。
顧冬雪從掀起的車簾朝外看去,走在他們不遠處的便是帶着腳鐐的張家衆女眷孩童,張水自從在連蒼山腳下那座驿站歇過一晚之後,便跟着張家人一起行走了,沒有再坐顧家的馬車。
此時,顧冬雪從張家一些人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她們眼中的震驚,也許在她們心中,望青城所代表的便是破敗和苦寒,這一路上,後面一個詞她們已深有感觸,可是顯然,望青城呈現在它們面前的容貌,與破敗這個詞并不相符,顧冬雪甚至從幾個張家的孩童臉上看到了興奮之色,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指着前方巍峨的城牆對着身邊的母親大聲道:“娘,你看,好高的城牆,比京城的城牆都要高,你再看看那城門,看起來就很結實,重的很呢!”
畢竟還是孩子,看到了不同的風景,便忘卻了沿路中的苦難,眼中只有眼前令他欣喜的景色了,張家的那些婦人們雖然也很意外望青城與她們想象的并不完全一樣,可是卻并沒有像孩子一樣樂觀,這只是一座城牆而已,裏面到底是何等模樣,她們還沒見到,表面光的人和物她們也不是沒見過,就算望青城中也的确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破敗和蕭條,可是又怎麽能與京城比,更重要的是,他們此次是流放而來的犯人,是被發配到望青城外寧北衛大營的,或坐苦力,或成為軍戶,或被寧北衛貼上官奴的标簽發賣,甚至讓女眷內心深深恐懼的是,她們有可能被充進教坊司,那是個一去便終身無法洗滌幹淨的地方。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好結果,可是軍戶卻是這幾種中稍微好一些的去處,軍戶是一種在打仗中往前沖,在和平時種田的戶種,除非出現意外情況,立了大功或者朝廷特赦,否則子孫後代都無法成為普通的百姓,不能過正常生活,不能參加科舉,更不能通過讀書來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這對于張家這種書香世家來說,也是一種讓人生不出希望的去處。
“姐姐,前面有人來了!好多馬!”顧信又激動的嚷嚷道。
顧冬雪忙将注意力從張家人身上轉移開來,朝着城門處看去,與此同時,耳邊也聽到了呼嘯而來的整齊的馬蹄聲,就見到從城門處駛來一對人馬,領頭的是一名身穿藏青色軍袍的青年,後面跟了十幾個穿着褐色軍袍的兵士,雖然距離尚遠,顧冬雪并不能看清那些人的長相,可是那領頭穿着一身藏青色軍袍的青年男子,身姿筆挺,端坐在疾速奔跑的駿馬上,就像坐在舒适的太師椅上,八風不動,可見此人騎術了得,雖然他與身後的一衆兵士距離很近,可是顧冬雪這個不通騎術的人都能看出,那人控制了自己的速度。
無論是顧家一衆人,還是那些差役以及被差役驅趕着的張家人都停下了腳步,并不由自主的往旁邊讓了一讓,顧邦正卻下了馬車。
等那一行人馬漸漸走近了,顧冬雪也終于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樣,而這裏的每個人,顧冬雪相信他們都和自己一樣,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領頭的穿着一身藏青色軍袍的青年男子,那男子看起來年齡并不大,應該還沒到弱冠之年,長眉入鬓,眼神清亮有神,在雪光的映射下,灼灼生輝,鼻根高挺,唇形優美,薄厚适中,卻是少見的英挺俊美,顧冬雪只初初瞄了一眼,便覺的這人如此相貌,簡直能刺瞎人的眼,忙将眼神從那張英俊到不行的面孔上轉移出去,只等着這一行人越過他們。
卻沒料到,這一行人行近他們的時候,卻勒住那缰繩,那領頭的男子更是動作利落的躍下了馬,他先是看了看那些差役和張家一行人,對跟在身邊的一名兵士示意了一下,那兵士便走到了張家人那裏,與那差役頭目交涉,他自己則是朝着顧家這邊走來,顧冬雪沒有再聽見馬蹄踏出的聲音,又将目光轉向那一群人,卻發現那男子已經和自己的父親顧邦正說起了話,這人父親認識?
“姑娘,這人是誰啊?怎麽在和三爺說話?”綠蔓好奇的問道。
顧冬雪搖頭,“不知道,我沒見過。”
“這人長得可真是好看!”綠蔓終于忍不住輕聲說道,眼睛還時不時的偷偷瞄着人家看。
“噗嗤”一聲笑,旁邊的綠草取笑道:“綠蔓,你莫不是犯了花癡症?”
綠蔓作勢要捶打綠草,“你這死妮子,竟胡說,我只是……只是向美之心,人皆有之罷了!”
“喲,素日裏綠蔓姐姐你是最不喜讀書了,這次看到個長得好看的男子,竟然掉起了書袋,這還不是犯了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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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蔓和綠草同齡,都比顧冬雪大上一歲,今年十七了,只不過綠蔓的生辰比綠草大了一個月,所以綠草之前從來都是直呼綠蔓其名的,一旦她喚了姐姐,不是生氣,便是像現在這樣,拿綠蔓開玩笑。
綠蔓聞言,滿臉漲的通紅,就要伸手來打綠草,“我撕了你這個死妮子的嘴,看你胡說,看你胡說!”
“姑娘救我!”綠草連忙避到顧冬雪身後,兩個丫鬟救在車廂中打打鬧鬧起來。
顧冬雪也不管她們,只是想着過一會要找個借口問問父親那人是誰,看那人穿着藏青色的軍袍,軍炮衣領和袍角都綴了兔毛,想必是有品階的武官,顧冬雪倒不是因為這人長得特別的俊而想要打聽他,而是因為若是那場大禍真的來臨,他們顧家這些女眷的下場和張家人應該一樣,到時都會落到寧北衛那些兵士手中,認識一個有品階的武官對她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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