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罰

只是宋氏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匣子身契并不是家中所有下人的身契,還有幾張漏網之魚。

“爺……”宋氏委屈的道:“沒想到爺這麽不信任妾,竟然還私藏了五姑娘那院裏下人的身契,這……讓妾身心裏……實在……實在難受的很!”

宋氏一邊說,淚珠兒就像不要錢一樣使勁的往下滾落,眼神哀怨,神色悲傷,就像顧邦正不信任她,讓她受了莫大的打擊一樣。

顧邦正心疼了,同時他心裏也很不痛快,他同樣覺的李氏也沒有信任自己,她當初交給自己那匣子時,的确說的是府中所有下人的賣身契,他因為信任李氏,才沒有将那匣子打開仔細對認,沒想到李氏卻對他留了一手,這樣不是将他也防了嗎?虧他為了對李氏的承諾,這兩年都沒讓宋氏和孟氏碰那匣子,直到這次去京城前才将那匣子交給宋氏,顧邦正覺的自己受到輕待了,誰都不願意被自己自認為親近的人不信任,顧邦正尤其如此。

顧冬雪看顧邦正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自己的這個父親,她雖然與他并不親近,但是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在心中暗嘆一聲,顧冬雪知道今日這一頓罰是跑不了的,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後悔,起碼将綠草綠蔓程大柱放了出去。

“沒有……我沒有……”顧邦正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因為被李氏欺騙而憤怒的心情,走到宋氏身邊,拍着她的肩膀,連聲安慰道:“我也不知道,拿到匣子之後我也沒有打開過,這兩年家中也沒有下人變動,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裏面的身契少了幾張。”

“這麽說是……是姐姐?”宋氏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似乎根本不敢相信李氏竟然會欺騙顧邦正。

被宋氏用如此不敢置信的語氣道破了事實,顧邦正覺的很狼狽也很丢臉。

顧邦正神色複雜的看向顧冬雪,半晌沒有說話,“爺……”宋氏拉了拉顧邦正的衣袖,繼續委屈的道:“姐姐這麽做,也太不信任爺了,若說姐姐不相信妾身和孟姐姐,那倒也應該,可是姐姐怎麽連爺也不相信,爺可是五姑娘和四少爺的親生父親,是她的丈夫,她的天!”

宋氏略帶誇張的語氣讓顧冬雪覺的心中戾氣陡生,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宋氏,“宋姨娘,你現在是在說我娘的不是嗎?你一個妾室,卻在正室死後說她的不是?你哪裏有資格,又是誰給你的膽子?”

顧冬雪說着,眼神時不時的斜瞄向顧邦正,似自言自語,卻又用讓顧邦正和宋氏都能清楚聽到的音量略帶嘲諷的道:“呵……我現在知道我娘為何不放心了,這便是她不放心的理由!”

這句話成功的讓宋氏閉了嘴,讓顧邦正變了臉色,三人一時對峙住了,誰都沒有說話,半晌屋內才響起宋氏略帶尖刻的聲音,“即便姐姐将綠草綠蔓的身契交給五姑娘保管,可是五姑娘,姐姐沒有讓你将人趕出去吧?”

翻來倒去,話再一次說回來了,宋氏不等顧冬雪回話,立刻對顧邦正道:“爺,你也知道的,這幾年家計越發的艱難,自從姐姐走了之後,家裏一次下人都沒有添置過,也正因為如此,爺才沒有發現匣子中的賣身契不對數,今天五姑娘一個不高興,便将綠草綠蔓程大柱這三個下人趕了出去,将賣身契也還了他們,這下家裏一下子少了三個下人,這就又要花銀子買三個人回來補上,這又是一筆開銷,爺剛剛從京城候府回來,也看到了京城候府的錦繡繁華,候府內的姑娘少爺哪一個不是衆多丫鬟婆子服侍着,珍馐佳肴喂養着,哪像我們這府裏,姑娘們本來就過的寒酸,現在卻又要從她們本來就寒酸的日子中摳出錢來填補這三個下人的窟窿,爺……”

宋氏越說越委屈,到最後簡直是聲淚俱下,顧冬雪心內已然明白今日這一頓罰是少不了的,否則宋氏母女三人不會甘心的,既如此,那便等着受罰好了,求不求情也無所謂了,她剛才那樣将李氏搬出來,擠兌顧邦正和宋氏,軟的硬的都來了,顧邦正即使之前有一丁點被她說服,對于宋氏這樣私自使用李氏的屋子和東西顯然也不認同,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并沒有訓斥宋氏,罷了,顧冬雪掩住了失望至極的眼神,垂下了頭。

“雪姐兒,你今日所做之事,的确太過分了,有失體統規矩。”半晌,頭頂響起顧邦正似是無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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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冬雪沒有擡頭,聲音低低的道:“女兒願意領罰!”

“就罰你……”顧邦正正想說閉門思過,卻見到從窗前走過的顧其溱,她像是遇到什麽着急的事,急急的趕了過來,不一會兒,就見簾子一動,顧其溱走了過來,“父親,這不怪五姐姐……”

顧邦正擡起了手,阻止了顧其溱将要求情的話,看了看顧其溱因為急急趕來沒有打傘的肩頭,烏發上都落了雪花,那些雪花有的化成了水珠,有的将化未化,貼在顧其溱的發上衣服上,襯着她略顯憔悴的面色,顯得越發的狼狽,顧邦正有些心疼,擡手為顧其溱拂去了肩頭上的落雪,然後才對顧冬雪道:“雪姐兒,你就去院子裏跪兩個時辰吧,這裏是你娘生前的住所,在這裏好好對你娘忏悔吧!”

顧邦正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徑自走了,宋氏和顧其溱緊跟其後。

不是早已經不抱期望了嗎?可是心中卻仍然有一股澀味,眼淚也不知不覺的滾落了下來,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顧冬雪伸出手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眼淚,這一次懲罰便算盡孝了吧,今後,她的愧疚會少一些,想念也可能幾乎沒有。

顧冬雪被顧邦正罰跪在正院中,不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顧府,楊媽媽領着顧信匆匆趕來的時候,顧冬雪的頭上衣裳上已經落滿了厚厚的一層雪,連眉毛也變成了白色。

楊媽媽在看到顧冬雪的那一剎那,直到走到她跟前,眼淚就沒有停過,她哽咽道:“三爺這是怎麽了?他這是要姑娘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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