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雨打梨花深閉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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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珂的面色淡淡,看不出此刻的心情,顧姻嘟起嘴巴,半晌沒聽到沈珂一句話,生氣地将身子背對着他,屋子裏彌漫着一股莫名的氣氛,在聽到他上床的聲音時,顧姻将自己的身子往床裏塞,故意制造出更大聲響,她伸長耳朵,只聽到沈珂的動作一瞬停滞,接下來如常。

燭火被吹滅,月光灑在屋子裏,所有事物依稀可見輪廓。

顧姻睡不着,不但睡不着,還有些生氣。

她不解他怎麽那樣對她,他和她明明好久未見,她想趴在他懷裏,給他說說她有多想他。

又過了一小會,顧姻微微動了動身子,又一下子一動不動,待聽到沈珂沒有一絲聲響後,又開始不安分地動了起來,她現在就像睡飽的孩童,一點都不累,反倒越來越清醒,越來越亢奮。

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她終于将身子從床上又轉了過來。

黑暗中只能看到沈珂模糊的輪廓,他好像睡着了。

顧姻的小手在被窩裏一寸一寸的挪,終于挨到沈珂的裏衣。

她忽然想起繡樓裏李姐姐對她說過的一些話,李姐姐是去年嫁出去的,嫁給了張捕頭,張捕頭看上去很兇,顧姻有次就問李姐姐,為什麽不怕張捕頭呢,那時顧姻恰恰才剛成親,李姐姐瞧四下無人,便湊過來對顧姻道:“男人嘛,夜裏對他好些,白天他就可勁聽話。”

顧姻臉紅了,怯怯問一句:“怎麽個好法?”

李姐姐也紅了臉,但見她這般問,幹脆放下手中的活,趴到她耳邊傳授經驗起來,待聽完後,顧姻覺得自己臉熱得都要燒起來了。

顧姻心怦怦跳,咬唇,手慢慢摸向沈珂的腰側。

她真的動作很輕很輕地把畫師裏衣的帶子給解了。

然後停下動作,側耳去聽沈珂的動靜……沒有動靜。

顧姻深吸一口氣,顫抖着将手從沈珂裏衣處探去,她摸到沈珂光滑的皮膚,自己給吓了一跳,手指下的皮膚溫熱細膩,宛如一塊羊脂玉,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沈珂的身子緊繃着,可等了半天,依舊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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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姻的手指慢慢在畫師的腰身摸索,她的膽子變得有些大了,她能摸到沈珂的腹肌,正正經經的四塊腹肌,很溫暖,她戀戀不舍地摩挲一下。

沈珂的呼吸驀然急促。

顧姻的手吓得哆嗦,搭在沈珂腹部,手心上沁出汗漬。

再差一點,再差一點就成功了。

顧姻心一狠,伸手探向沈珂的亵褲。

“你做什麽?”黑暗中,沈珂隐忍地說出這句話,立馬翻身壓在姑娘身上,顧姻被吓得一個激靈,手下意識用力握住一個滾燙的東西,只聽沈珂一聲痛苦的悶哼,直接壓在姑娘身上。

沈珂渾身都痛到顫抖,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顧姻感覺到手中的東西有變大變熱的趨勢,她想松手,卻又沒有松手。

顧姻被壓得透不上氣來,喘着呼吸對沈珂道:“你、你起來啊。”

但是沈珂沒如她所想那樣乖乖起身,顧姻感覺到耳尖濕濡,是沈珂在輕輕吻舔。

“娘子。”沈珂的聲音帶着誘人的沙啞,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他就像話本子裏的狐貍精,一點一點魅惑着乖書生,“乖,松手。”

這樣的沈珂和平日裏那個溫柔的沈珂很不一樣。

顧姻差點就松手了,但李姐姐說了,男人此刻的話都不能聽信。

顧姻問沈珂,聲音宛如蚊吟:“……你方才為什麽不理我。”

天知道這樣對他是一種折磨,她的身體貼在他身上,說話之間,柔軟襲來,床笫之間,沈珂縱使平日再溫柔,也有男人天生的控制欲。

他狠狠吻着顧姻的脖頸,不予回答。

顧姻覺得手中攥着的東西很燙手,她忽然沒了膽量,特別是在黑暗中,沈珂隐去平日裏的溫良,眸光裏閃現出鋒利,實在讓她慫了些。

“嘿嘿。”顧姻将手松開,從被窩裏舉起手,推了推身上的沈珂道,“要不……我們還是睡覺吧。”

“睡覺……”沈珂笑了,自将她從火海裏救出來的心慌,氣她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郁悶,在她昏睡時的擔驚受怕,在她醒來後的兀自懊惱忽然都煙消雲散了,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真真實實地,讓他可以感受到的,她是他的。

“那便好好睡覺吧。”

他以吻緘口。

京城世代名畫師之沈家,沈家有子,名珂字彥之,生來聰慧,善工畫,父續為其請名師,師指其子曰天賦異禀,不日可成大器,果如師言,沈珂十二歲畫得《江山社稷圖》,自此名聲大振,達官貴人千金求一畫,然一畫難求。

沈珂五歲,母死,父娶後母入家,後母不喜此子,待其刻薄。十三歲,父死後,其愈發孤僻,常常數月不與外人相見,幸有世家之女常伴左右,教其人情世故,人事溫柔。

待其弱冠成年,世家之女定親。

而其自此大江南北,不知其蹤。

——————你家小娘子會吃醋分割線————

那夜之後,顧姻身下出現落紅,腹部點點痛意。

老郎中給診斷,發現她已有三個月的孕在身,彼時顧姻睡意深深縮在溫暖被褥裏,雪白的臉色惹人憐惜,結果一聽到說自己懷孕了,一雙眼睛瞪圓了,然後臉一下子紅得不能見人,恨不得将被子蓋過頭頂裝死。

她與沈珂成親才不過四月有餘,她卻懷了三個月的孕,倘若這事傳出去,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而一旁的沈珂卻是整個人都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一動不動的那種。

沈珂想到什麽,臉色失白:“那她……”

“不甚要緊。”老郎中行醫四十多年,自然知曉沈珂的念頭, “胎兒也沒事。”

他也算看出來了,這是對剛成親不久的小夫妻,只是年輕人向來不知克制,不知輕重。老郎中撚了撚胡子,想了想又對沈珂道:“待我抓你幾副安胎藥熬于她喝,近日不要讓你家娘子過于‘操勞’,切記,将她身子骨養好。”

郎中話中有話,顧姻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蕩然無存了。

沈珂應允着将郎中送出門了,不多時回來,手中提了幾包藥。

顧姻真的不知曉自己懷孕,她根本沒有一點孕吐的現象,腰身是比之前胖了些,可她以為是前段時間思念沈珂後,化思念于美食的後果。

顧姻将自己縮到床裏面,背對沈珂,唯有發紅得耳尖出賣她的心情。

沈珂看了她一眼,又出去了,再過一會兒,她聞到中藥苦澀的味道,是他端着藥過來了。

“我不喝。”沈珂還未說什麽,顧姻害臊得緊,連沈珂也不想見。

聽到沈珂将碗放在桌上的聲音,然後她的肩被一雙手溫柔地轉過來,她擡頭,沈珂正低頭看她,看她羞紅的臉龐,顧姻尚未說些什麽,畫師俯身,用自己微涼的鼻尖蹭着她的臉,一寸一寸,動作很溫柔。

他的氣息很溫柔,卻不容置喙的撲面而來,攻占着她的神經。

沈珂涼薄的唇若有若無地吻着她,從她眉間到唇角,用一種虔誠的态度。

“別怕。”最後兩人都氣喘籲籲,沈珂将額頭抵着顧姻的額頭,溫柔地聲音中難掩喜悅,兩個人的心跳簡直能夠被聽到,他吻上顧姻的唇,輾轉反複,最後用低沉的聲音道,“我很期待孩子的到來,娘子,這是你給予我最好的禮物。”

天啊,這男人口中能再說出更撩人的情話嗎?

顧姻被迷得七葷八素,溫順的如同一只貓兒,最後那碗安胎藥,是沈珂喝在口中,一口又一口渡給她喝完的。

那件嫁衣被火燒了幾個窟窿,偏偏燒在前襟處,所幸那戶人家沒有怪罪,顧姻那日在火場上救的人便是待嫁的新娘,那天那準新娘得知嫁衣做成了,夜裏便偷偷跑出看嫁衣,誰知碰上了着火,在繡樓裏找不到方向,暈了過去。

顧姻救了她一命,準新娘被捉回家,婚期在即也出不來,不過她托人給顧姻送了好些話本子與小吃,當姑娘拿起《我和狐貍精不得不說的兩三事》時,驀然感受到知己的召喚。

嫁衣上的窟窿最後用金線繡了金葉子給遮住,大戶人家成親之日,也邀請了顧姻與沈珂這對夫妻。

大戶人家的女兒成親時,顧姻和沈珂應邀而來。

唢吶吹起,鞭炮喧嚣,顧姻不知看人成親竟別有番熱鬧滋味,撒開腿就想往人群裏沖,偏偏沈珂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懷中,生怕她磕着碰着,到最後,顧姻嫌他煩,便鼓起腮幫子對他道:“夫君,你能別管我嗎?”

沈珂低頭輕輕捏了捏顧姻的小巧的鼻子,哄她:“乖,聽話。”

顧姻現在被寵壞了,她不想聽話,她想翻天。

只可惜她是那孫悟空,沈珂就是那如來佛,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像五指山一般讓她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繡樓的繡娘們都被請來做客,淼淼也來了,不停望着她,只是沈珂一直将顧姻護在懷中,淼淼沒機會過來。

大戶人家的府邸真大,花轎被擡在府外,待新娘子跨過火坑進來,賓客們一陣歡呼,那件嫁衣穿在新娘身上,讓顧姻情不自禁地誇贊一聲好看,新娘走過顧姻身邊時,輕輕掀開一小塊蓋頭,快速對她眨了下眼睛,又将蓋頭放下,顧姻也笑了,她向前看,待看到新郎對新娘情意滿滿的目光後,她問沈珂:“我穿嫁衣的時候看好嗎?”

沈珂沉默一會,似乎在想她穿嫁衣的模樣,然後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道:“最好看。”

顧姻聽到他的回答後,傻傻地笑。

顧姻身後的姐妹們似乎聽到他們的對話,裝模作樣咳嗽幾聲,顧姻趕忙正襟危坐,抿起嘴唇不再說話了。

新娘送入洞房,新郎官自是陪着來賓喝酒。

其實成親那天,新郎官還是挺慘的,不停被敬酒,不停要喝酒,若是酒量好那還好說,若是酒量不好,還要硬着頭皮喝,那真堅持不了多久。

沈珂的酒量應該挺好的,她都沒能把他灌醉。

沈珂還知顧姻的酒量,便不許她喝酒,顧姻央求道自己只喝一杯,于是果真一杯下肚,她便乖乖地不碰酒杯了。

新郎是個眉目清秀的公子,來尋顧姻與沈珂,拿着酒杯,話裏話外都是對兩人的感激,顧姻不能喝酒,沈珂便給她擋着,與新郎同飲酒。

淼淼趁着旁人不注意,終于來到顧姻身邊,她紅着眼睛地對顧姻道:“姻姻姐,是我連累你了。”

顧姻其實不怪她,況且她在家修養的幾日裏,淼淼探看她好幾回,甚至還偷偷幫她把那幾日誤的工都做了回來。淼淼家中貧困,若是失了這份工作,一家子恐怕會陷入潦倒。

她伸出手握住淼淼的手,微微嘆息一下,然後揚起一個真誠的微笑,道了句:“無事。”

淼淼看了一眼清風霁月的沈珂,終于笑了,帶着女兒家的調皮對顧姻道:“姻姻姐,你真好,怪不得畫師那麽喜歡你。”

直待暮色将至,夕陽将整條街道描繪成溫暖的模樣,顧姻和沈珂緩緩而歸,沈珂身上有酒味,混合着淡淡的松香,簡直讓人上瘾。顧姻的腦海中還回響着淼淼說過的話,“畫師得知姐姐在繡樓裏面,也不管大火燒得已經救不得,徑直就往裏面沖,一連幾人都沒能難住。”

“姐姐啊,畫師那一刻,真的是要與你同生共死。”

“我們都以為你們出不來了,誰知畫師硬生生把你們從這片火海裏救了回來。”

顧姻心中湧上不知怎樣的感覺,即要流淚,又想微笑。

回家時,她一路上異常沉默,沈珂問她怎麽了,她只是搖頭。

郎中說懷孕中的女人喜怒最是無常,沈珂便也沒有多問,只是處處留心着顧姻的小情緒,待回到家中,顧姻就端着一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一個人在那看狗狗在院子裏撲花捉草。

沈珂也端來一個小凳子,就坐在姑娘身旁,手中拿着一本書來看。

只是書上一頁半天未翻,他的心在顧姻身上放着。

顧姻起身進了房間。

狗狗跑到沈珂腳邊,将自己的肚皮露給他,沈珂彎腰,輕輕揉着它溫暖的肚皮。

顧姻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只是在聽到淼淼的一番話後,她心疼他,氣惱他為自己而不顧安危,萬一那場大火太大,他也被牽連着,無法從火場走出,那她死都不會安息的。

顧姻在房間亂轉圈圈,哎呀一聲,用手錘了一下她的腦袋。

這時,她在桌上看到一幅畫,她以為是沈珂忘在此處的,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将那副畫打開,只見畫中女子言笑晏晏,一雙眼睛神采飛揚,宛如從畫中走出一般,将會對她盈盈一笑。

顧姻仿佛在照銅鏡,畫中人與她一模一樣。

心中翻起萬千思緒。

顧姻拿着畫走到院子裏,咬着唇問沈珂:“這是送給我的嗎?”

沈珂嘆息一聲,起身,狗狗因他的手驟然離去而不滿地喵喵直叫,沈珂看着畫像,拉起顧姻的手,他用手指摩挲着顧姻的手背,然後才回答:“嗯,這是前些日子離家時,在途中所畫。”

在得知那人成親之後,他将前塵往事皆已斬斷,他離開時,那人在他身後含淚問他真的要走嗎?他嗯一聲,像是放下心中多年來巨大的包袱,就連身子都感覺輕了許多,那一刻他很想顧姻,想她眉眼彎彎對着他笑,想她抱着狗狗的模樣,想她在燈下為自己裁衣。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他曾以為自己無法走出那片廢墟,可時間将舊的腐敗的事物都淹沒在過往,還一個新的他,多慶幸,這個他能遇見她。

那一夜,他研墨作畫,将深情傾付于筆尖,描摹出她的模樣。

他的姑娘,此生注定要占據他所有目光。

顧姻沉默片刻,忽然出聲。

“我會好好對你的,我會把你養的肥肥胖胖,嗯,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她攥緊小拳頭,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珂,為他立下誓言。

沈珂覺得有些好笑,但他還是看着他的姑娘,滿聲笑意且寵溺地嗯了一聲。

顧姻上前,很靠近很靠近沈珂,輕輕擡眸,輕輕說了一句:“我會給你一個家,讓你此生不再漂泊。”

沈珂的心一顫,而後心跳如鼓,似乎以往受過的傷全都不見,他閉上了眼睛,也很輕很輕用顫音回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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