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個鼎
◎他的歡心◎
宋鼎鼎心裏咯噔一下,雖然看向她的人并不多,可她臉上像是抹了辣椒似的,汗水沿着臉頰流下來,灼的她皮膚生疼。
她低垂着頭,聽着身後的女子們還在嬌笑着讨論黎畫,心中倏地一動,粗着嗓子道:“我特意為了黎畫來的啦……”
宋鼎鼎裹着細布,再套上一身粗布衣男裝,顯得微微臃腫,她又特意用石黛塗黑了皮膚,這拿捏的腔調不男不女,聽得那弟子差點沒嘔出來。
黎畫不光是九洲第一劍仙,還是九洲第一美男子,不知誰放出話來,說黎畫今日會親臨現場,是以今日前來報名的弟子尤為得多。
一聽是為黎畫而來,那弟子便以為宋鼎鼎是內城哪處來賢安苑湊熱鬧的斷袖,他不欲多說,連忙揮手:“下一位!”
原本因為好奇心想要往前探頭的宋芝芝母女,也一臉掃興的轉過頭,繼續幻想起暴富後的生活。
宋鼎鼎松了一口氣,走出幾步去,才發覺身上的粗布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這炎炎烈日,她為了束胸裹了一層又一層細布,再套上亵衣和粗布衣,自然是煎熬至極。
第一輪篩掉了一大部分的人,只餘下幾十人順利晉級。
第二輪和第三輪是擇優選擇,通過第二輪就意味着已經被選中,若是第二輪被淘汰也沒有關系,可以作為備選前往第三輪。
宋鼎鼎走到第二輪的面試處,見衆人手中抱着奇形怪狀的靈寵,約莫明白了第二輪篩選的內容。
原文中的修仙界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靈根,其中木靈根擅長煉丹制藥療傷,水靈根擅長近距離攻擊,火靈根擅長遠距離攻擊,土靈根擅長遁地刺殺等靈活攻擊。
唯有那金靈根指的不是修仙者,而是指修仙界因緣結印的靈寵,修為越高之人的靈寵,所具備的金靈根靈氣也就越強。
像是低階弟子的靈寵,大多是些抗傷害的肉盾靈寵,沒什麽太大用處,但是在危急時刻他們可以将肉盾靈寵抛出去擋攻擊和傷害。
這樣便能讓低階弟子在遇到危險時自保,以免內城弟子浪費時間,再分神去救他們。
偏偏就是連低階弟子都有的靈寵,原主花費重金,想盡辦法,也沒有找到一個願意和她結印的靈寵。
宋鼎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別人通過,幸好雖然看起來人手一只靈寵,但通過第二輪的人并不多——有些人為了通關,從集市買來了雞鴨兔狗冒充靈寵。
通過第二輪的人有六個,這些人是已經确定下來的随從人選。還剩下最後四個随從名額,會從備選第三輪的二十多人中挑選出來。
就在宋鼎鼎準備前往第三輪面試處時,身後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快看!那是九洲第一劍仙黎畫啊!”
“天啊他好俊!我好想做他的道侶!”
“他對我笑了,啊,我不行了……”
……
黎畫對于這些女子的表現,早已經習以為常,他熟稔的挂出溫柔的淺笑,對着女子們微微颔首,一派翩翩君子的氣度。
女子們一擁而上,也顧不得什麽比試不比試了,紛紛擠在黎畫身邊表現自我。
而他身邊的馬澐,像是毫無存在感的空氣,被衆人忽略的徹底。
他陰郁着一張臉,勉強做了個深呼吸,似乎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黎畫注意到馬澐低沉的情緒,善解人意道:“你如今年紀太小,等再長大些,便也該有姑娘喜歡你了。”
他本是好意安慰,聽到馬澐耳朵裏,卻自動屏蔽了其他字眼,只聽見三個字——你太小。
馬澐目光冰冷,語氣陰森森的滲人:“你在裴姐姐面前,也是這般诋毀我的?”
黎畫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麽?”
“裴姐姐今日待我冷淡至極,連我送去的藥湯都沒喝,一共與我說了二十五個字,還是讓我跟你一同來這賢安苑挑選随從,定是你在裴姐姐面前亂嚼舌根!”
黎畫嘆了一口氣。
無臧道君每到十五月圓之夜,便會在寝殿內設下結界,獨自一人閉關至天明之時。
後來在天門宗蟄伏的三年裏,每次将要到十五那日,無臧道君就會提前兩日趕回神仙府結界閉關。
只因天門宗不比神仙府,無臧道君身帶煞氣,即便隐匿氣脈靈根,在施法布下結界時,也極為容易被人察覺煞氣。
而這次回來,無臧道君為了尋找混沌鎖的下落,沒來得及在十五之前趕回神仙府。
今天正是十五月圓日,無臧道君命黎畫支開馬澐,又用黎畫手中的結界符,将就着在天門宗暫住之處布下了一個結界。
這種事情,黎畫自然不會告訴馬澐。
倒不是他對無臧道君多真心,只是因為他體內有神仙府結契的契蠱,契約結束之前,他若是違背無臧道君的命令,就會遭到嚴重反噬。
“許是宋小姐服毒身亡,裴姑娘今日才會情緒失落,沒有胃口喝藥。”
黎畫用着哄騙的語氣,循循誘導道:“此次前往天門秘境,必定是兇險至極。你我二人不能時時陪在裴姑娘身側,不如我們精心挑選一個得力随從送給他,或許能讨得他的歡心。”
見黎畫神色誠懇,思慮十分周道,馬澐收了些脾氣,冷哼一聲,甩袖向前走去。
此處崛地而起一塊四四方方的擂臺,黎畫跟在馬澐身後,走到了第三輪比試的場地前。
因黎畫的到來,賢安苑內一片混亂,原來落選本該要離去的女子們,皆賴在黎畫周圍不走,将擂臺圍得水洩不通。
待賢安苑的弟子控制好局面,才正式開始第三輪比試篩選。
備選第三輪的人,都是第二輪被刷下來的人,約莫有二十來人,其中除了宋鼎鼎,還有宋芝芝的身影。
第三輪的比試規則很簡單,就是曬出自己的才藝,或是能詩詞歌賦,或是能撫琴譜曲,路上能給衆門派解乏,帶出去也為天門宗長臉面。
他們上前抽簽決定展示才藝的順序,宋鼎鼎抽到寫着十六的號牌,這對她來說極為不利,總共參加第三輪比試的就二十一人,她這已經算是屬于中後排了。
人都會有審美疲勞,越是靠前展示才藝,被挑選中的可能性也越大。
相比起她來說,宋芝芝就十分幸運了,她抽到了第三個上場,當衆跳了一曲霓裳羽衣舞,直接被确定下來了一個随從名額。
而随着接下來十幾個人的才藝展示,名額又被陸陸續續确定了兩個。
等輪到宋鼎鼎的時候,僅剩下了一個随從名額。
不光如此,她察覺到那個評判者是外貌協會,同樣是作詩跳舞,在水平相當的情況下,長得好看的人就會被挑中,而相貌平平的則會被淘汰。
她打扮成這般糙漢模樣,若也跟她們一樣,展示這風花雪月的才藝,必定會被評判者淘汰掉。
“十六號請上臺。”
宋鼎鼎脊背挺直,手臂微微發顫,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咬着牙上了擂臺。
“我,我要展示的才藝是……下廚。”
她話音未落,擂臺下已是一片哄笑。
“這小子是來搞笑的嗎?被挑中前往白鶴觀天門秘境處的弟子,皆是咱們天門宗內城的優秀弟子,他們早就辟谷了!”
“想必其他門派被挑中的弟子,也均是人中龍鳳,誰會在辟谷後,還需要一個廚子?”
“欸,我見過這小子!他就是第一輪篩選時,說是慕名來見黎畫的死斷袖。”
“原來他是個斷袖啊!難怪瞧着不男不女的,快下去吧!丢人現眼哦。”
……
不堪入耳的言語包圍了宋鼎鼎,她垂着頭,渾身都被汗水打濕,額間碎發黏成一绺绺,瞧着甚是狼狽。
黎畫看着她,挑了挑眉。
這個矮了吧唧,有點黑,還有點臃腫的少年,是專門為了他來的?
雖然沒有自知之明,但勇氣可貴,倒是難得讓他起了兩分憐憫之心。
眼看着臺下的嘲諷越來越多,就在評判者準備讓她下臺時,宋鼎鼎擡起了頭,聲音堅定的問道:“難道只有詩詞歌賦才算才藝嗎?”
評判者被問的一愣:“這倒不是……”
“那就讓我試一試。”
正當評判者有些不知所措時,黎畫開了口:“讓他試吧。”
有了黎畫做表率,其他人自然也都改口:“既然黎畫公子開口,那便讓他試一試好了。”
評判者只好同意了這個請求。
黎畫本以為自己會收獲一枚感激的眼神,誰料眼前的少年聽到他的聲音,縮了縮腦袋,像是鹌鹑一樣又把頭低了下去。
賢安苑裏,大多都是築基期的弟子,他們還未辟谷,廚房裏自然也有現成的食材。
衆人大多是抱着看笑話的心情,跟着宋鼎鼎一起移步到了廚房外的石桌旁。
做飯是個功夫活兒,今日烈陽高照,如今大家又人擠人的堆在廚房外頭,只覺得渾身又黏又膩,等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女子們便開始抱怨不止了。
黎畫也有些後悔,他沒事充什麽好人,這麽熱的天氣,他帶着馬澐随便挑一個随從,去茶樓喝杯涼茶,聽人說說書,怎麽都比在這曬着強。
“要不,先把剩下的人比了吧。”人群中有人提議。
這話說的好聽,說白了就是要把宋鼎鼎淘汰掉,然後繼續比試的意思。
評判者看向黎畫,黎畫卻裝作沒聽見似的,評判者看了一眼漸黑的天色,點點頭:“那就繼續……”
話沒說完,宋鼎鼎便拎着食盒跑了出來,将自己做好的麻辣小龍蝦,鹽水花生毛豆,一把烤羊肉串,一把烤肉筋,一把烤翅……依次放在了石桌上。
她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好了,你們嘗嘗吧。”
黎畫不食五谷很多年,主要是清淡的沒胃口,重口味的又不愛吃,當他看到滿桌子的葷食,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
但他帶着衆人在這裏等了這麽長時間,要是一口不吃,多少都有點打自己的臉。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擡手拿了一根烤羊肉串。
宋鼎鼎選用三分肥七分瘦的新鮮羊肉,用蔥姜料酒洋蔥和鹽腌制,除去羊膻味,中小火慢慢烤至滋滋冒油,待烤至外焦裏嫩,再撒上一把孜然胡椒辣椒粉。
這一口下去,金燦燦通體亮透的羊肉串裹着香辣爽口的孜然辣椒,饞的人口水都掉下來了。
黎畫吃完一串,微微有些愕然,這羊肉不但不膻,還滿齒留香,味道真是絕了。
他忍不住又拿了一串,宋鼎鼎卻按住了他的手,用剝好的龍蝦尾,換走了他手裏的羊肉串:“再嘗嘗這個。”
龍蝦尾上沾滿色澤紅亮的湯汁,鮮嫩肥美的蝦肉上帶着淡淡的蒜香味,充分刺激了舌尖上的味蕾,只恨不得将各個手指上的龍蝦湯汁都吸吮幹淨。
在黎畫忘卻形象狂吃小龍蝦後,馬澐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冷聲嘟囔着:“就跟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一樣。”
說罷,他拿起一只小龍蝦,剝好之後填進了嘴裏。
只嚼了兩下,馬澐便愣住了,他瞳孔微微擴張,唇瓣輕輕顫抖:“這是何物?世間怎會有如此美味?”
宋鼎鼎怔了一下:“這是蒜蓉麻辣小龍蝦。”
馬澐一邊剝小龍蝦,一邊認可道:“很好!就是你了。”
兩人吃相極好,又容貌俊美,堪比吃播帶貨一般有感染力,很快便将衆人饞到止不住的咽口水。
宋鼎鼎給評判者和圍觀群衆單獨盛了兩盤小龍蝦,分發下去之後,所有人都不出意料的淪陷在了麻辣小龍蝦的強烈攻勢裏。
“媽呀!怎麽會這麽好吃!”
“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美味的食物!我為我剛才說的話道歉,沒有人能拒絕這樣優秀的廚子!”
“再給我一只,快松手!拽我頭發了!”
……
為了争搶小龍蝦,甚至有人動手撕扯起來,一時間鬧得廚房外熱鬧至極。
而宋鼎鼎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沒有白費功夫,成功俘獲了衆人的胃,獲得了最後一個随從的名額。
被挑選為随從的人,在賢安苑的安排下,跟着黎畫和馬澐一起回了內城。
巧合的是,宋鼎鼎他們被安頓進了大長老府邸,而她暫住的地方,就是她原來院子的隔壁。
更巧的是,裴名搬進了她原來住的院子裏,也就是說,裴名現在就在她隔壁。
宋鼎鼎一想起裴名差點将她火葬,便忍不住瑟瑟發抖,她正尋思着這幾日還是不要在小師妹面前冒頭了,馬澐就敲響了她的門。
“小兄弟,可否勞煩你去隔壁,給我姐姐送一碗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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