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六個鼎 (1)

◎冒犯(三更合一)◎

歐式燭臺上的半截殘燭, 映的屋子裏昏暗不明,夜風從窗外緩緩吹來,卷起燭火搖曳。

透過銀綢般的月光, 宋鼎鼎隐約在漆黑中看到了躺在身側的黑影,她呼吸微窒, 困倦的酒意被驅散的一幹二淨。

“這麽快便将本王忘記了?”黑影倚着床頭坐了起來, 掌心游離在身前,笑聲清晰:“你真厲害呀, 本王借給王女一萬護衛兵, 全砸在了你手裏。”

他的嗓音驟然冷厲, 眸底迸發出道道寒意:“還将本王耍的團團轉,你一定很得意吧?”

宋鼎鼎這次聽出來了,原來她身側之人是蛇王, 那個報複心極重又性格極端殘忍的蛇王。

她臂彎處的蛇形印記一直留存, 她本以為秘境之間互不相通, 那日蛇王說什麽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她只是放放狠話。

現在她才知道,蛇王不是說着玩的, 他是真的能找到她。

如今蛇王定是将那日王女謀反失敗的賬都算在了她頭上, 再加上她曾欺騙他感情, 說自己在遂丹樓被囚犯們玷污, 新賬舊賬加在一起, 她今日怕是要死在這裏。

宋鼎鼎無比痛恨自己往日的不上進,穿書之後從未想過勤奮修煉, 只覺得自己的任務是攻略裴名, 只要把所有心思放在裴名身上, 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家了。

事實證明, 修仙界危機四伏, 沒有修為傍身,別說完成攻略任務,她随時都可能像現在一樣陷入險境。

宋鼎鼎知道自己現在解釋什麽,蛇王都不會再相信她了,她微微繃緊脊背,不動聲色的用中指叩住食指上儲物戒,試圖悄悄調出玉簡,用玉簡向裴名他們求救。

她的手指還沒剛叩上儲物戒,寂靜的屋子裏便響起了一聲低笑:“此處城堡的主人,便是本王的親哥哥,你敢求救,本王便讓你們一起被煮成肉糜。”

宋鼎鼎動作一僵,臉色微微蒼白。

蛇王,動物王國……她怎麽就沒将兩者聯系到一起去?

動物王國與女尊國相隔幾十裏地,而蛇王明明是男人,卻能在女尊國享受到貴客待遇,又與女皇關系密切,還可以借兵助王女造反。

這麽多細節擺在她面前,她卻粗心大意,以為從女尊國跑掉了,便能擺脫掉蛇王。

但事實上,她手臂上玄色印記并未消失,蛇王一直在暗中監視她,甚至連她女扮男裝,何時來癸水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真如蛇王所說,他就是國王的親弟弟,那蛇王無需費周折,只要告訴國王他們不是動物,而是人類,國王定會将他們全部囚起來殺掉。

沉默之間,蛇王的手輾轉反側,最終落在了她的頸間,他的手掌不斷收緊,掐的她無法呼吸。

宋鼎鼎張了張嘴,低聲喃喃道:“你懂什麽叫立場不同嗎?”

她嘴唇幹澀,嘶啞的嗓音在安靜的夜裏顯得如此突兀。

蛇王本以為她會跪地求饒,又或者投懷送抱,祈求他大發慈悲饒過她。

卻沒想到,她會在生死關頭,以這樣悲傷的語調,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來。

他不由來了兩分興趣,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我生養在秘境外的醫修大族,我有父母族人,有兄長姐妹,順風順水活到十三歲。”

“十三歲生辰那年,我外出上山采藥,好不容易采到一株珍貴的靈藥,開開心心的回家後,卻發現我父母族人幾百多口人全部慘死門中。”

“活下來的人只有我,可我寧願自己死掉。我每天都在做噩夢,我恨我不能血刃仇人,我恨我身為女兒身不能為族人延續香火。”

“為了報仇,我女扮男裝混進了天門宗,我要拿到吞龍珠,召喚神龍為我族人父母報仇。”

宋鼎鼎擡頭四十五度望天,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清透的淚水:“從第一次初見,我便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但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因為愛情就放棄複仇,我必須要拿到吞龍珠。”

“你不會明白的。”她紅着眼眶,低聲喃呢:“我身上背負着幾百條血親冤魂,我只能這樣做。”

蛇王倏忽埋下頭,低聲嘶吼着:“不,本王明白!”

“動物王國內憎恨人類,是因為幾十年前,我們曾遭受到人類的屠戮。”

“本王的父母被人類取了蛇膽,剝了蛇肉,煮為肉糜而食。還有動物王國裏的其他動物,大象被拔了象牙,鱷魚和水貂被剝了皮,麋鹿和犀牛被割了角……”

“他們放火燒山,燒死了森林裏的小動物,他們将孔雀、鯨魚、穿山甲端上餐桌,他們将獅子老虎圈禁起來馴養鞭撻,表演所謂的雜耍供人觀賞。”

“世間萬物皆有靈,人類可以駕馭我們,我們一樣可以駕馭人類。”蛇王雙眼猩紅,惡狠狠道:“本王明白你,但你卻欺騙本王,讓本王失望。”

宋鼎鼎心情有些複雜,她大概猜到了動物王國憎恨人類的原因,所以才會半真半假的道出原主被滅門的事情,讓蛇王引起共鳴。

可猜到是一回事,聽到他細數着一樁樁慘死或是茍活的動物,又是另一回事。

刀子紮在誰身上,誰才知道疼。

“對不起。”她嘆了一口氣。

蛇王掐住她的下巴,冷笑着:“你是在替殺戮動物的人類道歉,還是在向本王道歉?”

他想了,若她說是前者,他就将她五馬分屍。若她說是後者,他就将她先辱後殺。

他等啊等,卻見宋鼎鼎沉默着,對視着他的眼睛。

她嗓音平靜道:“你殺了我吧。”

蛇王狠戾的盯着她,似乎想從她眼中找到一絲恐懼和驚慌,但沒有,她眸中似是一灘死水,掀不起絲毫波瀾。

她真的在向他求死。

不,他偏不讓她如願。

蛇王掐緊她的下颌,将冰涼的唇瓣貼附在她耳邊:“本王給你三日,若你救不活本王的三個侄女,本王就将你們人類身份告訴國王,讓你們所有人一起共赴黃泉。”

說罷,他丢下她,化作一條黑色蟒蛇,從窗戶掠了出去。

清涼的夜風從窗外吹進來,宋鼎鼎癱坐在榻上,額頭後背上滲出豆大的冷汗。

吓死她了。

真要命,要不是她演技好,但凡說錯一句話,給錯一個眼神,今天就要喪命于此了。

果然蛇王跟正常男人的思維方式不同,簡直比海底針還難捉摸,她說對不起他就想殺了她,她說讓他殺了她,反而激起了這貨的叛逆心。

宋鼎鼎生怕蛇王又改變想法,再去而又返,連鞋襪都沒穿好,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走到宮廊中,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表,已是淩晨三點半了,想必衆人還在熟睡。

她走到裴名的房間外,想要敲門的手頓在空氣中。

先不說此時正是深夜,她如今是女扮男裝,進到裴名的閨房裏有多失禮。

要是蛇王循着她手臂上的印記,找了過來,她豈不是又将裴名置于危險之中了?

宋鼎鼎遲疑片刻,還是沒有敲響裴名的房門。

她像是幽魂一般,晃蕩在宮廊中,遠遠望見有一處房門沒有關嚴,從門縫中映出一條明亮的光線,不由得湊了上去。

那一排房間都是男弟子住宿之處,她朝着門縫裏探過頭去,便看見了正在擦拭玉闕劍的黎畫。

他低着頭,席地而坐,一襲烏發披散在身後,清隽臉龐沉沒在燭影中,顯得有些寂寥。

宋鼎鼎想,黎畫是九洲第一劍仙,定是能打過蛇王的。

反正自己在衆人眼裏是個男的,半夜進黎畫的房間,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她彎了彎食指,敲響了半掩着的房門:“黎公子,睡了嗎?”

黎畫擡眸望去,透過狹窄的門縫,隐約瞥見了宋鼎鼎身上單薄的中衣。

他收起玉闕劍,低聲道:“進來吧。”

屋子裏鋪滿着絨毛地毯,宋鼎鼎踩在地毯上,細長的茸毛紮得腳心微癢,她這才突然注意到,自己走得匆忙,連鞋襪都沒有來得及穿上。

黎畫也注意到了她赤着的腳,他挑了挑眉:“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覺?”

宋鼎鼎自動腦補了他的言外之意——這麽晚了,你光着腳丫子跑到我屋裏來,是不是居心叵測。

她恍然想起,當初能僥幸混入天門宗随從的隊伍裏,是借了黎畫的光。

她一直沒機會解釋自己不是斷袖,想必連黎畫本人都誤會了她。

宋鼎鼎抿唇道:“黎公子,其實我不是斷袖。”

黎畫給她斟了一杯茶水:“我知道你不是斷袖。”

宋鼎鼎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你曾說過愛慕我,但這一路上,你可有正眼瞧過我一次?”他笑着問道。

雖是一句打趣她的話,卻也說的是實話,她女扮男裝,總擔心被人認出來,除非必要時,大多時候都一直低着頭。

宋鼎鼎看着他骨節修長的手指,有些忐忑的接過他遞來的茶水:“我不是故意騙你。”

黎畫但笑不語,他垂眸看向她白皙的腳:“你深夜而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她三十八碼的腳,在女子之中不算小,但作為一個男人的腳,卻顯得纖瘦小巧。

宋鼎鼎注意到他的視線,神色不自然的瑟縮了兩下,蜷着腳趾往裏縮了縮:“我,我……”

她不知道是否該将蛇王的事情說出去,畢竟蛇王連她來癸水都知道,誰知道蛇王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暗中監視着她?

就算将此事告知黎畫,黎畫将蛇王打得落花流水又能如何?

蛇王知道她的秘密,可以将她女子的身份昭告天下,還能将他們人類身份告訴國王。

以國王如此痛恨人類的性子,必定會将吞龍珠藏起來,下令囚殺他們。

屆時兩邊的人厮殺到兩敗俱傷,拿不到吞龍珠不說,還要拼到魚死網破,實乃下策中的下策。

宋鼎鼎掂量一番,還是将實情咽了回去,她擡眸看向黎畫:“我修為停滞已久,夜裏輾轉不眠,起夜時看到黎公子房門半掩,便想請黎公子指點一二。”

黎畫劍術橫掃九洲,多年前他一心修劍向戰,打遍三陸九洲的頂尖劍修,成了人人頌仰的九洲第一劍仙。

近些年來,或許是劍術已至巅峰造極,黎畫不再出劍。常有人遇見他時,會請教他修煉之法,他心情好時,偶爾會指點一番。

宋鼎鼎找的是借口,眼神卻也足夠真摯,她應選天門宗随從的前一夜,在客棧裏通宵研究修仙秘籍。

但她毫無基礎,書上的內容大多看不明白,白白浪費了體內金丹期的大好修為。

歷經幾次險境,宋鼎鼎終于明白過來,當下最要緊的不是将親密度攻略到100%,而是她得在這危機四伏之地茍住自己的小命。

她當日在女尊國,受形勢所困,不得不施展點金術,獲取大量金子,以此吸引囚犯現身。

此事暫時還沒有其他人知道,但萬一此事被洩露了出去,各大門派中魚龍混雜,人心隔肚皮,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對她起歪心思?

再好的金手指,也得有命使才行。

見黎畫久久不語,宋鼎鼎自知唐突,連忙道:“深夜冒然前來,是我考慮不周,待下次空閑時,再請教黎公子……”

話未說完,卻被黎畫打斷:“現在有空。”

宋鼎鼎愣了一下:“好,那就麻煩黎公子了。”

黎畫叫她轉過身來,面對着他,她看着他伸出手抵在她眉心祖竅上,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湧入她的識海。

他原先不知她修為深淺,此刻探入識海才發覺,她根本不是天門宗外門弟子的低階修為。

她識海廣袤猶如水中仙境,雲煙霧饒,四處散着金光,但他四處尋覓,卻怎麽都找不到她的神識。

這不可能,她識海發散金光,說明她如今已是金丹期,若沒有神識,她是如何修煉到金丹期?

半個時辰後,黎畫額間沁出薄汗,找尋無果後,抽離了神識。

黎畫盤腿打坐,默念心法,許久之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你是金丹期?”

宋鼎鼎猶豫道:“是。”

他又道:“你不是天門宗外門弟子。”

這次不是在詢問她,而是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了出來。

宋鼎鼎點頭:“我住在天門宗外城,自小有未蔔先知的本事,我聽說滅世堕神将要誕世,想盡微薄之力,便去應選了随從。”

她一路以來,說什麽中什麽,便是知道自己會引人懷疑,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說辭。

修仙界各處皆是隐士高人,不一定非要拜入師門才能修仙,她說她自己住在外城,自小有未蔔先知的本領,黎畫現在也沒辦法求證。

只要她在湊齊七顆吞龍珠之前,将裴名的好感度攻略到100%,完成任務她便回家了,管他事後求證不求證,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許是她回答果決,毫不猶豫,這倒讓黎畫有些迷茫了。

能修煉至金丹期,卻沒有神識,而且她從小還是占蔔未來的本事……難不成,她是天族的哪個神仙殒身後的轉世?

黎畫思忖片刻,道:“你跟我念。三六神,抱昆侖,鳴天鼓,聞四度。虛空玲珑碎,萬物忘機沉。”

宋鼎鼎學着他的模樣,盤腿而坐,掐指重複一遍修煉口訣。

充沛的靈力在丹田處,快速運轉一個小周天,頓時金光四起,耀眼奪目。

時間匆匆而過,不知過了多久,金光漸漸褪去,瑩瑩柔光環繞她的周身。她感覺到身體恍若水中游魚、天上蒼鷹,醉酒後的疲乏一掃而空,只餘下輕盈自在。

看着她身邊逐而平緩的光芒,黎畫神情越發驚詫。

——她雖然沒有神識,卻是個天賦異禀的修仙天才。

他教給她的口訣是元嬰期結嬰心法,而她原本是金丹期初境,短短兩個時辰內,她竟是一連突破五層境界,已在體內結出元嬰。

黎畫從金丹期到元嬰期花費了整整三年,但他已是修仙界的翹楚者,而其他天賦一般的修士,則需要花費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結嬰。

他好像明白了宋鼎鼎剛才說的修為停滞是什麽意思。

或許她的神識,因為某種原因沉睡或消失,所以她再怎麽修煉也沒有用處。只要沒有神識,她的靈力便會被一直封印在體內。

也就是說,她必須找到神識,才能像正常的修仙者一樣使用靈力。

宋鼎鼎一睜開眼,就看見黎畫在嘆氣,她心底一瑟,生怕黎畫張嘴來一句朽木不可雕。

可黎畫什麽都沒說,還給了她一本破舊的藍皮書:“你已突破金丹期,結出元嬰,但神識不見,體內靈力盡數被封印。”

“這本劍法是我師父傳給我的孤本,前幾招劍術無需靈力便能執劍,你勤加練習,可防身可禦敵。”

宋鼎鼎看着遞來的劍法修仙手冊,微微一怔。

她不是就打坐了片刻,怎麽就突然從金丹期過渡到元嬰期了?

原來修仙界這麽好修仙的嗎?

還有黎畫給她的劍法手冊,既然是師傳的孤本劍法,依着黎畫愛劍如癡的性子,又怎會交給她?

前兩個問題,她沒敢問,怕洩露自己是個修仙小白,所以她委婉的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這是你師父給你的,我拿走不好吧?”

黎畫垂眸自嘲道:“我用不上了。”

他不會再出劍,還要劍術劍法做什麽?

宋鼎鼎看着他略顯寂寥的身影,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沒有完全聽懂。

她小心翼翼收好劍法,能被黎畫珍藏翻到破舊的劍法,想必定是珍貴之物。

宋鼎鼎正要道謝,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馬澐咋咋呼呼的喊着:“傳玉簡叫你去用膳,你怎麽不說話?你是不是……”

他的嗓音戛然而止,他看向只着單薄中衣,赤着白淨雙腳的宋鼎鼎,神情古怪:“你們兩個,昨晚上睡在一起?”

宋鼎鼎看向窗外明亮的天邊,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随着黎畫打坐,竟是一下打坐了兩三個時辰。

她剛才打坐時,并沒有意識到時間流逝,只覺得通體舒暢,便多打坐了一會。

難怪人家修仙小說裏,修仙大佬一閉關就是幾千年,原來打坐時時間過得飛快,根本讓人意識不到過了多久。

黎畫怕馬澐誤會,連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什麽都沒幹。”

馬澐冷哼:“我不信。”

黎畫無奈道:“昨晚我在指點阿鼎修煉,她打坐一夜,從金丹期一連突破五階,方才已是結出元嬰。”

馬澐五官皺成一團:“你說這話你自己信不信?你敢做不敢當,是不是男人了?”

黎畫:“你聽我說……”

馬澐:“不聽!”

黎畫:“……”

“行,沒錯,就是你看見的這樣,我們雙修來着。”他終于失去耐心,冷笑道:“滿意了嗎?”

馬澐一口氣憋了半晌,忍不住斥道:“可阿鼎得痔瘡了啊!死變态!”

他的聲音不小,引得從宮廊裏走的人,紛紛側頭朝裏看去。

原本黎畫是說的氣話,卻沒想到直接把她斷袖的罪名給坐實了。

宋鼎鼎推開擋住門的馬澐,低着頭想要跑回自己房間,一出門卻撞上了玉微道君。

他面容淡漠,看着她的眼神不善:“你是天門宗弟子,便要守着天門宗的宗規。今日便作罷,若往後再敗壞天門宗的名聲,本尊定不饒你。”

她本來就有些生氣,被玉微道君這樣一說,更是怒氣狂飙:“我如何敗壞天門宗的名聲了?”

若非顧忌各大門派這麽多人的性命,她何必受蛇王威脅,大不了洩露自己女兒身,屆時她破罐子破摔,再重新捏個臉接近裴名,重新積累好感度就是了。

“我找黎公子幫忙指點,打坐了幾個時辰,剛剛才從金丹期升至元嬰期,怎麽就敗壞天門宗的名聲了?”

宋鼎鼎一字一頓咬牙道:“倒是你這個天門宗掌門,剛愎自負又目中無人,不分青紅皂白便随意給人定罪!當初裴名被人誣陷,你從未聽過他辯解就打了他六十二下龍骨鞭,如今又想給我定什麽罪名?”

——剛愎自負,目中無人。

玉微道君何時被人這般指責過,更何況她還直戳他的痛處,當衆道出他鞭撻裴名龍骨鞭之事。

他眸色微沉,面上似有風雨欲來之勢:“幾個時辰?從金丹期結出元嬰?”

圍在門外看笑話的各門派弟子,紛紛譏笑不止。

“我師爺是玄尊師祖,從金丹期結嬰還用了整整四年半,你是想結嬰想瘋了吧?”

“聽聞玉微道君結嬰用了兩年半,黎畫結嬰用了三年,這小子吹牛都不打草稿,真是不害臊!”

“沒準是在夢裏結的嬰?怕是還沒睡醒,腦子還發昏呢!哈哈!”

……

嘲笑聲從四面八方襲來,宋鼎鼎從衆人的話中,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夜突破五階,結出元嬰是怎樣的天賦異禀。

她回想起睜開眼後,黎畫面上的複雜之情,恍然大悟,原來黎畫是覺得她太厲害了,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門口吵鬧的聲音,引來了裴名。

他氣質清泠,往人群中一站,四周的弟子們便下意識的避讓開,生怕唐突了美人。

宋鼎鼎一看見他,方才指着玉微道君鼻子罵的氣焰全無,頓時蔫了下去。

裴名會不會也誤會她?

畢竟一開始衆人就認定她是喜歡黎畫的斷袖,昨晚她又跟黎畫單獨相處了大半夜,的确很難不讓人誤會。

見裴名走來,玉微道君神色稍緩:“你昨夜不是吃醉了酒,怎麽起的這麽早?”

這一句話,可謂是信息量極大。

連黎畫都不禁挑了挑眉。

昨日無臧道君說召喚神龍需要獻祭最愛的人,他自我腦補了一下,認為無臧道君指的這個最愛的人,不一定就是宋鼎鼎。

海王廣撒網,捕魚又怎麽會逮着一只魚捕?

從方才玉微道君一進來,黎畫就察覺到了他與以往的不同,玉微道君往日波瀾不驚,今日卻有些心浮氣躁,甚至可以說是脾性暴躁。

看來無臧道君是對玉微道君做了什麽,令玉微道君的心魔更甚,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前兆。

為了召喚神龍,見到裴淵報仇,無臧道君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黎畫毫不懷疑,要是跟玉微道君雙修就能召喚神龍,無臧道君必定立馬就上。

太可怕了,簡直是魔鬼。

裴名側過黑眸:“門外太吵。”

說這話時,他在看着宋鼎鼎。

見他目不轉睛,玉微道君眼角微紅,不知怎地胸腔就生出了些郁氣,他剛剛念清心咒緩和下來的情緒,此時卻再次躁動起來。

“你說你用了一夜便突破金丹期,已至結嬰?”玉微道君步步逼近。

黎畫好心糾正:“是兩個時辰。”

玉微道君腳步一頓,臉色越發難看。

他朝着宋鼎鼎的眉心探去,強大的神識力強行闖進識海,她咬着牙,生怕自己忍不住往他裆上來一腳。

衆弟子心底認定了宋鼎鼎在說謊,但看見玉微道君緊蹙眉頭,還是不由得跟着提起了心髒。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玉微道君額頭滲出冷汗,卻依舊沒有放開宋鼎鼎。

約莫又過了片刻,他終于松開手,将神識力抽離了她的識海。

玉微道君神色恍惚,心底一遍遍念着:元嬰期,是元嬰期。

她竟真的一連突破五重境界,直接從金丹期升至元嬰期,甚至連過渡的時間都沒有,只用了僅僅兩個時辰。

他生來肩負重任,三歲練氣,五歲築基,十二歲時結出金丹,而後從金丹期到元嬰期,他每日洗髓伐筋,痛苦不堪,用了兩年半時間結出元嬰。

偏就是他挨盡苦難折磨換來的元嬰,面前這個斷袖少年只用了兩個時辰便輕松得到了。

這不可能,也不應該!

宋鼎鼎見他久久不語,冷笑一聲:“玉微道君倒是說一說,我騙人了嗎?”

黎畫說她神識消失,所以體內靈力暫時用不了,但即便用不了,她體內的元嬰也是實打實的。

玉微道君沒有回答她的話,他倉惶離去,低埋着的面容已是難以自控的扭曲着。

裴名像是沒看到玉微道君狼狽的身影,他走到宋鼎鼎身前,微微笑着:“阿鼎,我可以看嗎。”

宋鼎鼎自然求之不得,她巴不得讓裴名看看她的識海,好證明她跟黎畫昨晚是清白的。

見她點頭,裴名伸出手,輕抵在她的眉間。

不同于黎畫和玉微道君的生硬,他的神識像是一縷和煦的清風,不疾不徐,卻能在短短一瞬之間,掠過她不見盡頭的識海。

神識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但她沒有。

裴名幾乎是在剎那間松開了手,他笑着道:“是元嬰。”

這三個字重重砸在每個人心頭,方才謾罵嘲笑最厲害的幾個男弟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灰溜溜的從人群中退去。

餘下的只有滔滔不絕的羨慕和贊嘆。

“這小兄弟可真是太厲害了!兩個時辰結嬰,這已是修仙界無法突破的實力天花板了!”

“誰說不是呢。又能占蔔未來,又是天賦異禀的修仙天才,我做夢都不敢這麽夢啊!”

“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被你們這麽一說,我今天晚上做夢都有素材了。”

……

宋鼎鼎在衆人的團簇下,回屋整理好儀容,便去了宮殿吃早膳。

依舊是昨日宴請他們用膳的地方,她坐在裴名身側,低垂着頭,掩住眸底的忐忑之情。

她想知道,玉微道君方才說的那句‘你昨夜不是吃醉了酒,怎麽起的這麽早?’是什麽意思。

可她又怕直接問出來,會讓裴名感覺被冒犯。

宋鼎鼎抱着玻璃杯正糾結着,裴名側眸撐着下颌看着她,食指叩住她傾斜的杯沿:“湯灑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剛好喚醒她游離的思緒。

“裴小姐。”宋鼎鼎低着眉,遲疑着道:“玉微道君并非良人。”

她說這話時,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裴名不悅。

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裴名,玉微道君湊齊吞龍珠後,為召喚神龍會将他獻祭。

“那阿鼎呢?”

宋鼎鼎一愣:“什麽?”

裴名勾唇笑道:“阿鼎是良人嗎?”

宋鼎鼎沒說話。

她在心底默默道:不是。

她和玉微道君半斤八兩,玉微道君為了拯救天下蒼生獻祭裴名,而她為了活着回家,欺騙利用裴名的感情。

她接近裴名,想要保護裴名,不是因為喜歡和愛,而是因為被系統限制。

如果系統讓她攻略的對象不是裴名,是玉微道君,是黎畫,又或者馬澐,她現在根本不會女扮男裝坐在他身旁。

宋鼎鼎不想騙他,也不能回答說自己不是良人。她試圖轉移話題,但裴名執着的看着她,似乎一定要從她口中得到答複。

她抿着唇,道:“如果裴小姐讓我回答,我定然不會說自己不好,不如将答案交給時間。”

“好。”裴名黑眸如玉,唇畔弧度輕淺:“我等着你的答案。”

衆人早膳吃到一半,國王帶着一身玄色緞袍的蛇王出現在餐桌上。

他熱情的介紹着:“勇士們早上好,這是我的弟弟,你們可以叫他蛇王。”

宋鼎鼎擡頭看去,微微失神。

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見到蛇王。

他的皮膚呈現出病态的白色,高挺的鼻梁,殷紅的薄唇,臉側的輪廓精致,身上帶着一種近乎妖孽的頹廢之美。

蛇王長得還不錯,只可惜腦袋有問題。

動不動張嘴閉嘴就是女人,分分鐘讓她夢回兩千年的古早霸道總裁言情文。

“你們好呀。”蛇王目光在餐桌上掃了一圈,最終将視線落在宋鼎鼎身上:“親愛的客人們,盡情享用美食吧!”

他挑起殷紅的唇,笑容中帶着三分薄涼。

各大門派的弟子們,有一小部分人在女皇的宴會上見過蛇王,他們突然想起進入動物王國前,宋鼎鼎那句千萬不能讓國王知道他們是人類的叮囑。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蛇王早就知道他們是人類,若蛇王跟國王是親兄弟,那想必國王應該也已經知道了。

但國王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為了體諒他們,還将膳食換成了他們愛吃的中餐。看來宋鼎鼎就是瞎咋呼,此處哪裏有她說的那麽邪門。

這般想着,衆弟子大多放下了警惕心,跟蛇王打過招呼後,便埋頭享用起早膳來了。

宋鼎鼎與蛇王視線對上,她剛要收回視線,卻見蛇王落座後,動作慢裏斯條的拿起刀叉,将一塊煎烤腸切成了兩半。

他叉起其中一半煎烤腸,歪了歪頭,笑容漾在臉上,對着她舉了舉叉子上的煎烤腸,用口型無聲道:好吃嗎。

宋鼎鼎愣了一下,看向餐桌上豐盛的早餐,清蒸鵝肉,鴨肉豆腐湯,清炖獅子頭,東坡肉。

她的臉色倏地慘白。

肉,這些餐桌上的肉……這裏是動物王國,所有動物都是王國裏的子民,又怎麽可能會被端上餐桌?

只不過他們被固有思維所局限,吃慣了雞鴨魚肉,便理所當然認為餐桌上的肉,就是普通的葷食。

耳邊清晰的傳來衆人贊美食物好吃的聲音,宋鼎鼎想起昨晚馬澐吃肉時滿足的模樣,胸口一窒,胃裏翻騰不止。

她想要提醒衆弟子,不要再吃了。

可她什麽都不能說。

蛇王在盯着她。

秘境內靈氣稀薄,衆人已經從不食五谷,淪落成普通人需要進食補充體力的地步。

他們總共百餘人,而國王手下士兵有幾萬,若撕破臉面,便只能拼個魚死網破。

宋鼎鼎知道不能硬來,她埋下頭,拿起叉子裝作進食的樣子,将叉子抵在舌根壓了兩下。

腸胃裏翻江倒海,她捂着胸口,對着餐桌嘔吐起來。

昨晚裴名不讓她吃肉,她看着蔬菜又沒什麽胃口,只是喝了兩杯酒,此刻嘔吐出來的全是酸水胃液。

但即便她沒吐出什麽來,衆人看着她吐在餐盤裏的東西,也一下失去了胃口。

他們忍不住抱怨着,宋鼎鼎便當做耳聾沒聽見,她早就看透了他們趨利避害的虛僞面目,只是實在忍受不了看着他們進食同類。

國王關心的看着她:“我尊貴的勇士,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鼎鼎蒼白着臉,笑着搖頭:“我沒事,只是想到公主們還在受罪,吃不下飯。”

“我突然想到一個救公主們的法子,請恕我失禮,先行告退。”她用清水漱了漱口,面上沒有顯露出一分失态。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蛇王舉起高腳杯,捏着細長的杯角,輕嗤一聲。

各門派來秘境是為了找吞龍珠,一聽宋鼎鼎說有辦法救公主,也顧不得對她的不滿,相繼離開跟了上去。

宋鼎鼎本想緩和一下情緒,誰知剛一回房間,門外就聚集了一衆弟子。

見衆人眼巴巴看着她,她嘆了一口氣,将自己整理出的思路說了出來。

“大家兵分三路,一路去尋找英俊年輕,手裏牽着白馬的男人。一路去打聽王國內有沒有個子很矮的七個矮人。最後一路去野獸的莊園,給公主送信讓她親吻野獸。”

衆人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們已經聽從玉微道君的吩咐,忙活好幾天也沒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