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四十四個鼎

◎睡覺(二更合一)◎

“蟬七年脫殼成蟲, 寓意向死而生。麒麟佑你一生順遂,常歡愉,皆勝意。”

宋鼎鼎将四方小鼎內的木屑吹出, 露出鼎內琢刻出的一顆心形圖案,而那顆心形中央則一筆一劃刻畫上了‘裴名’二字。

她瑩白如珠的耳垂泛紅, 垂着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修長白晰的手指緩緩落下, 輕抵在鼎內那顆心上,木雕小鼎是原木色, 唯獨鼎內纂刻着的心顏色鮮紅。

這一抹胭紅不是朱砂, 也并非胭脂, 而是血,是她的血。

鼎底殷紅的血液早已幹涸,他的指腹輕輕摩挲過紅心中的名字, 像是感覺到了她血液的溫度, 微垂的視線落在她掩在衣袖底的手掌上。

裴名捉住她的手, 突然的動作驚得她來不及反應,長睫一顫, 攥緊的掌心已是被冰涼沒有溫度的手指掰開。

指尖泛紅微腫, 指腹上錯落着細小的傷痕, 而食指指關節處, 約莫有一道兩寸長斜貫掌心的血口子。

“秘境中沒有地方買禮物, 我便用裴小姐送我的短劍雕了一個,或許不太精致, 還望裴小姐不要嫌棄。”

她試圖縮回手掌, 卻被他的手緊緊叩住:“為什麽把血塗在鼎心?”

他說話時, 拇指指腹輕輕劃過她的掌心, 細小輕微的摩擦, 令她掌心沾染上一抹不屬于她的溫度。

宋鼎鼎別過頭,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道:“聽聞血可以替人擋災……”

其實她只是不小心劃破了手,血滴在鼎內,血色暈開滲進了木頭裏,顯得那一處十分突兀。

她想了想,就直接用短劍在鼎內雕刻出愛心的圖案,又順帶手刻出了他的名字。

好歹廢了她不少心思才圓上這個失誤,其中的小插曲,她自然不會再告訴裴名,就讓他将這個當做她的良苦用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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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名眸底晦暗,他看着靜靜躺在手中的小鼎,沉默着,久久沒有言語。

“女子過生辰送鼎,你倒是投機取巧。”

人群中的陸輕塵,雙臂環胸走到裴名房前,看着木雕小鼎譏笑道:“若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好歹用些心思,不說生辰禮有多珍貴,總比這破木頭疙瘩讓人瞧着歡喜。”

他像是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反擊的機會,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只透白的蚌殼,手指微微用力,掰開蚌殼,露出蚌中散發着淡淡柔光的丹藥。

陸輕塵擡眼看着裴名臉上的面紗,意有所指道:“聽聞裴姑娘臉上不慎落了疤痕,此丹藥名為玉肌丹,細細碾羅成粉末,一日兩次塗抹在疤痕上。三日過後,保你臉上疤痕盡褪,肌膚雪白嫩滑。”

“剛巧裴姑娘今日生辰,便将此物送給你當做生辰禮。”

“不過……”他将玉肌丹遞到裴名面前,笑吟吟道:“你得把那不值錢的玩意扔了,免得拉低我的身份。”

玉肌丹乃去腐生肌、永葆青春的靈丹妙藥,原材料極為稀有珍貴,陸家精心研制了上百年,也不過制出不到二十顆玉肌丹。

此物賣出一萬高階靈石的天價,即便如此,想買玉肌丹的人還是從修仙界排到人界,到最後卻是有價無市,有錢都買不到。

顯然,相比起宋鼎鼎親手雕刻一宿的木雕小鼎,這玉肌丹對于毀容的裴名來說,更為有價值。

看熱鬧的人忍不住低聲議論着。

“要是我,我便選陸輕塵手裏的玉肌丹,什麽真心實意,都比不得這玉肌丹實在。”

“誰說不是呢。聽說裴名之前被人栽贓陷害,受了六十多下龍骨鞭,臉上也毀了容。要是我能得到此丹,讓我跪下磕兩個頭我都願意。”

“裴名還不趕緊扔了手裏的破玩意,這有什麽可猶豫的,一萬塊高階靈石和一塊木頭疙瘩,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選哪個。”

……

七嘴八舌的聲音如驚濤駭浪般湧來,宋鼎鼎心頭五味雜陳,既為裴名感到高興,又止不住有些心酸難受。

畢竟是她熬了一宿,廢了不少精力和心血,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小鼎。

可事實擺在面前,她送的小鼎,就是比不上那玉肌丹對裴名有用。

世上沒有女子不愛美,裴名是因為原主才毀容,每日戴着面紗,便已然說明他對臉上的疤痕有多介懷。

玉微道君從人群中走出,凝望着裴名:“名兒,先将你手中的生辰禮還給阿鼎,她有這份心意便夠了。”

這是在給裴名臺階下,也是在給宋鼎鼎臺階下。

宋鼎鼎揚着唇角,笑容粲然的朝他伸出手去:“玉微道君說的是,若是裴小姐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便好,這誕辰禮收不收都無妨。”

她的手叩住四方小鼎,也不知是不是拿捏的太過用力,指腹上的傷口隐隐作痛,痛到她呼吸微窒,揚起的唇角微微壓住。

裴名傾側着頭,眼眸中的暗光湧動。

他朝着陸輕塵手中的蚌殼伸出手,陸輕塵不禁輕嗤一聲,嘴角挑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沒錯,這世上沒有什麽不能用金錢解決,要是有,那只能說明砸下去的金錢不夠多。

“裴姑娘果真是個玲珑通透的人,我就說……”

只聽見‘哐當’一聲脆響,陸輕塵的嗓音戛然而止,他面上的表情愕然,似乎還沒看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直到一只雪白的繡花鞋,碾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蚌殼,将那散發着瑩潤柔光的玉肌丹踩在腳下,一下下碾成齑粉,陸輕塵才恍然回過神來。

“你瘋了嗎?”他鐵黑着一張臉,看着裴名腳下被碾碎的玉肌丹:“這玉肌丹一顆便一萬塊高階靈石,你就這樣碾碎了?”

陸輕塵拔高的嗓音,證明他此刻有多麽憤怒,要不是骨子裏的修養不允許他打女人,他絕對要将裴名撕爛。

這玉肌丹價值連城,他身為陸家嫡系的嫡次子,只有幸拿到三顆。

他故意踐踏玩弄宋鼎鼎的心意,本是為了給自己找回顏面,才怄氣拿出玉肌丹做誘餌。

可眼前這個女人,竟然直接打翻蚌殼,将這般珍稀貴重的丹藥踩碎了!

圍觀的衆弟子看着嵌在地板上的粉末,不由發出驚嘆。

“我的天!裴名這是什麽意思?她不要玉肌丹,也沒必要給人家碾碎吧?”

“就是啊,不要給我多好!玉肌丹這般貴重的物什,裴名未免也太過分了!”

“我倒要看看,裴名耍完小性子,該如何收拾這爛攤子,總不能白白毀了陸輕塵的玉肌丹。”

“這還用說嗎!該賠多少靈石就賠多少靈石,人家陸輕塵的玉肌丹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衆人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态度,一塊起哄着讓裴名賠陸輕塵一萬塊高階靈石。

陸輕塵聽着風向都倒在他這邊,壓抑住胸口的怒氣,冷笑着:“我倒是不知道,裴姑娘這麽大氣性。今日你若是将她送你的木雕碾爛,我便不與你計較這事。若不然……”

“一萬塊高階靈石,你一塊不少放到我面前。”他咬牙切齒道。

看着陸輕塵目眦欲裂的神情,宋鼎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裴名将陸輕塵手中的玉肌丹直接給踩碎了。

她看着鑲嵌在地板裏,扣都扣不出來的玉肌丹粉末,一時間有些說不上來的暢快。

凝結在胸口的郁氣似乎突然打通了,她感覺呼吸順暢,布滿血口子的手指也奇跡般的不疼了。

一萬塊高階靈石,約等于兩萬金,她要是天黑之前加把勁,差不多能用點石成金搞出兩萬金的石頭。

宋鼎鼎挺直腰杆,微擡下颌:“不就是一萬高階靈石,我……”

‘嘩啦啦’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豪言壯語,只見裴名将食指間的儲物戒翻扣過來,一塊塊亮晶晶的高階靈石便像是雨點子一般密密落下。

她唇瓣微微翕動,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她此時此刻震撼的心情。

宋鼎鼎甚至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麽,眼睛裏只映出無止無盡掉落在地面上的高階靈石。

她上次聽說過他過去的遭遇後,便将他腦補成爹不疼娘不愛,身世凄慘連飯都吃不上的小可憐。

誰知道,裴名竟然這麽有錢!!!

“裴,裴小姐……”宋鼎鼎舌頭像是打了結,磕磕巴巴的提醒道:“地上這些高階靈石,好像超了。”

裴名側眸睨着陸輕塵,漫不經心的輕笑道:“共是一萬四千二百五十塊高階靈石,多出來的靈石,便當做給你的回禮。”

“不過,陸公子高風亮節,怕是不願意被俗物沾染。”他緩慢輕柔的笑着,聲音如徐徐清風:“見者有份,大家一起分了罷。”

話音落下,由宋芝芝為首,手疾眼快的抓起麻袋,将地上的高階靈石往麻袋裏使勁裝。

其他人受到她情緒的感染,也顧不上剛剛自己還站在陸輕塵那一方讨伐裴名,他們用雙手捧起滿地亮晶晶的高階靈石,猶如強盜一般,神情貪婪的搶奪着本是給陸輕塵的賠償。

陸輕塵呆若木雞的看着,直到他反應過來,連忙高喝制止:“你們都停下!給我住手……”

沒有人理會他,他的聲音很快就埋沒在衆人因争搶靈石而喧嘩打鬧的嘈雜聲中。

宋鼎鼎被亂作一團的衆人擠得站不住腳,就在她四面受困之時,一只玉白修長的手掌搭在她臂彎間,輕輕一扯,便将她帶進了房間。

黑檀木做的兩扇房門,将喧嘩聲隔絕于外,她怔愣的看着素淨的房間,聽見裴名淡淡道:“我布下了結界,你睡一會。”

這房間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安靜舒适,窗外陽光剛好,只偶爾有聲聲蟬鳴響起。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裴小姐,這有損你的清譽……”

雖然她是女子,但在外邊那些人眼裏,她是個男人,裴名當着他們的面将她拉進屋子裏,傳出去難免落人話柄。

裴名牽過她的手,帶着她走到榻前,不容置喙道:“睡覺。”

她想再說些什麽,對上他毫無波瀾,猶如死水般的黑眸後,一下噤了聲。

睡覺就睡覺。

宋鼎鼎撇了撇嘴,不敢過分僭越,便将小腿以下都懸在床榻外,豎躺在柔軟舒适的錦褥上。

她沒好意思脫鞋,畢竟是在人家的床榻上,還是拘謹些為好。

錦褥上沾染着淡雅的清香,絲絲縷縷,分不清是水蓮榭外湖泊裏的睡蓮花香,還是裴名身上清泠的氣息。

雖然一宿沒睡,渾身上下都布滿疲憊,可她閉着雙眼,卻是怎麽都睡不着。

許是因為閉着眼,其他感官反而更加敏銳,哪怕是細微的聲音,也能清楚的捕捉到。

她能清晰的聽見蛙叫蟬鳴,聽見萦繞在房間裏的呼吸聲,有她的,也有裴名的。

交織在一起,說不上來的旖旎。

宋鼎鼎盡可能讓自己的呼吸聲聽起來平穩,就像是睡着了那樣,但她越是刻意調整,反而顯得越不自然。

“睡不着就起來。”

見被他戳破,她只能重新睜開了眼。

裴名正在煮茶,氤氲的霧氣模糊了他的面容,飄香四溢的茶香沁人心脾,她爬下床榻,坐在他對面:“裴小姐,你為何不收他的玉肌丹?”

裴名反問道:“為何要收?”

“但是你的臉……”

“這樣便好。”

宋鼎鼎沉默起來。

燒紅的鐵烙,冒着滾熱白煙時便嵌在臉頰上,皮膚被燒焦灼爛,烙下侮辱性的字眼,像是标記一般永久留在了臉上。

這樣便好,好什麽?

他不緊不慢舀出三杯茶,将最先出的隽水,遞到她眼前:“喝茶嗎?”

這次裴名煮的不是濃茶,宋鼎鼎接過茶杯,輕呷一口茶水,聽他問道:“味道如何?”

按理來說,她現在應該想出四五個成語,來誇贊他煮茶的手藝。

但她對茶水一竅不通,腦袋裏空空如也,憋了半晌,才從齒間吐出二字:“好茶。”

裴名聞言,并不生氣,只是輕笑一聲。

初次見她時,她亦是如此。

他沒交過朋友,便想将一切最好的都給她,甘甜美味的糕點,暖白玉制成的棋盤,以及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茶藝。

然而她不喜歡吃甜膩的糕點,也不愛下棋,就連他将煮出來頭一碗最精華的隽水給她喝,她抿了一口便不再碰第二下。

他侃侃而談茶藝,便像是在對牛彈琴,而牛坐在他對面,聽了半晌,贊嘆一句‘真是好茶’。

裴名端起茶杯,漫不經心道:“想好如何應對陸輕塵了?”

宋鼎鼎搖頭:“昨日在刻鼎,沒仔細想。”

許是怕他擔心,她補充道:“實在打不過他,我就跑。”

他神色散漫,輕呷了一口茶:“你跑得過他?”

這次她沒說話,卻在心底默默答了一句當然跑得過。她昨日抽空查看了一下好感度獎勵欄,上次多解鎖出來的新技能裏,有一個【勢如疾風】。

這個技能是提供給海王用的逃跑技能,當約會時不小心撞見了自己另一個男朋友,遇到修羅場便可以使用此技能迅速隐匿逃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要是真打不過陸輕塵,跑也要跑到讓他口吐白沫。

裴名見她不語,指點道:“陸輕塵坡腳,劍軌必于常人不同。你主攻他下盤,劍刃挑他鞋底。”

“坡腳……挑他鞋底?”

她神情疑惑,在齒間反複咀嚼他那一句話的含義,但不管怎麽想,都不能将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去。

而且,裴名是如何知道陸輕塵坡腳?

裴名沒有解釋,茶杯落在黑檀桌上,結界随之破散,門外重回喧嘩之音,有人重重錘着房門。

宋鼎鼎走上前打開門,便見臉色愠怒的陸輕塵,手裏提着霜華劍,杵在門外氣勢洶洶:“晌午将至,下樓吧。”

她看了一眼窗外,見時辰差不多,微微颔首,跟在陸輕塵身後,在衆人的簇擁下,朝着客樓外走去。

他們剛一走出客樓,便迎面碰上了顧朝雨。

她面容憔悴,精神卻還算不錯,呂察陪在她身旁,兩人有說有笑,看得陸輕塵微微一怔。

他沖上前去,一把拂開她身旁的呂察:“朝兒,你昨夜去了哪裏?”

顧朝雨擡了擡眼皮,看向他的眸底毫無波瀾,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昨夜去了哪裏?

這句話真是問的諷刺至極。

從昨日清晨到今日晌午,她懷着身孕,獨自一人在清平山莊裏晃蕩,猶如孤魂野鬼。

而陸輕塵根本沒去找她,他為了能給自己找回顏面,将宋鼎鼎當做出氣筒,強逼着人家答應比劍後,徹夜泡在浴場的瀑布中提升靈力。

反倒是呂察提着燈籠,找了她一晚上。

顧朝雨沒有說話,但依着相處八年對她的了如指掌,陸輕塵一下便明白了她沉默想表達的意義。

他叩着她的肩頭,耐着性子解釋道:“朝兒,你正在氣頭上,我過去找你只會火上澆油。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會照顧好自己,我本想等你冷靜下來……”

顧朝雨揮開他的手臂,嗓音中壓抑着憤怒和失望:“夠了!陸輕塵!”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諱,這一聲‘陸輕塵’令他怔愣許久。

顧朝雨看着他,冷靜的說:“我們分手。”

陸輕塵下意識道:“我知道錯了,不要鬧脾氣了,你還懷着我的子嗣……”

他像是反應過來什麽,突然住口,眼角餘光瞄向身後看笑話的衆人。

顧朝雨歸來,就像是卡在喉嚨裏被拔出的一根魚刺,他忘記了疼痛,但傷口卻幫他記下此事,并時時刻刻提醒着他。

身後的每一個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嫌棄’二字,似乎在說:原來顧朝雨懷了身孕,原來錯全在你身上,是你明知道她懷孕,還跟席夢思不清不楚。

而讓他陷入這尴尬境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與他同床共枕了八年之久的顧朝雨。

下跪,道歉,甚至被她當衆扇了一巴掌,他已經卑微至此,可她卻咬住他一點錯處不放,令他丢盡顏面。

思及至此,陸輕塵像是被一下激怒的野獸,他瞪着微微泛紅的眼眸,發狠道:“好!如你所願,從今往後我們分道揚镳,婚嫁各不相幹!”

說罷,他從人群中扯出席夢思,冷着臉問:“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突如其來的幸福,幾乎要将她砸暈,席夢思怔愣一瞬,連忙點頭應允:“陸公子人中龍鳳,我自是願意。”

顧朝雨呼吸一窒,臉色煞白。

大家都知道了她懷着身孕,她準備與他好聚好散,而他如今這樣做,分明就是在折辱她。

她咬着牙根,強忍住孕初期的嘔吐欲,一字一頓道:“陸輕塵,你真惡心!”

陸輕塵冷笑一聲:“沒有你惡心。懷着身孕都不老實,還與其他男人徹夜不歸,有說有笑。”

呂察唇瓣蠕動兩下,想說什麽,看了一眼顧朝雨,終究是忍了下去。

他明白自己多說多錯,只會讓人捉住話柄,往她身上潑更多髒水。

顧朝雨甚至已經喪失跟陸輕塵說話的欲.望,她忍着胃裏翻滾的酸液,扶着樓梯扶手,匆匆向上走去。

走到宋鼎鼎身旁時,被她叩住了手臂:“顧小姐,留下看我和他比劍吧。”

顧朝雨擡起微微濕潤的眼眶,眼尾泛着一抹紅意:“不要打了,認輸吧。”

她都聽呂察說了,陸輕塵在瀑布裏泡了一宿,靈力倍增,體內還多出一條靈脈。

而宋鼎鼎沒有靈力,照着陸輕塵現在滿腹的怒火,定是會照着死裏打她。

宋鼎鼎朝她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會輸,還是會贏?”

她像是在一語雙關,聽得顧朝雨一怔。

不知沉默多久,顧朝雨深吐出一口氣:“好,我留下看你比劍。”

經過這一道插曲過後,衆人似乎沒什麽看熱鬧的心思了,即便是男弟子,也覺得陸輕塵做的有些過火了。

反倒是陸輕塵越發來勁,當場坐莊下賭注,賭他贏一賠三,賭宋鼎鼎贏一賠十。

賠率越高的一方,證明勝率越低。譬如有人押宋鼎鼎贏,投入一塊靈石,如果她真的贏了,不加本金便能得到十塊靈石。

而陸輕塵贏了的話,投入一塊靈石,除去本金便可以得到三塊靈石。

雖說衆人心底都有些瞧不起陸輕塵,但這穩賺不賠的買賣,沒人會願意拒絕。

有一人押了陸輕塵贏,大家便都一股腦的湧上去押錢,黎畫從浴場趕回來的時候,便看見衆人捧着靈石,争搶着吆喝要押注陸輕塵。

裴名側過頭,斜睨了他一眼。

黎畫心虛的低下頭,連忙混進了人群裏。

下注很快便結束了,不出意外,大部分人都押注了陸輕塵贏,只有顧朝雨、黎畫、白绮和馬澐押了宋鼎鼎贏。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押宋鼎鼎贏,并不是真的覺得她會贏,只是怕她輸得太難看,給她撐撐場面。

陸輕塵拿起霜華劍,殺意從眸底一閃而過:“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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