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白糖不敢置信地微張着嘴巴。她萬萬沒想到,這人竟是司羽門的宗主---司敖!

可看他的态度,非但沒有任何父子親情,倒像是對着欲殺之而後快的仇人一般!

他面色平靜地看着司堯在地上扭曲着、翻滾着,仿佛在看一只蟲豸掙紮求生。

終于,司堯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氣了。

盡管他全身的骨節都開始腫大,皮膚也已經紅的透亮,但他卻不再掙紮,半死不活地躺在肮髒的土地上……

司敖停下了手指的動作,掌心出現了一枚泛着白光的腰牌。

他把腰牌扔到了司堯身前,冷道:“若再弄失這少主腰牌,下回便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司堯的臉上浮出一層異常的紅暈,原本極美的五官都已痛得扭曲。

他的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嗤嗤”地笑出聲來:“父親,我早已是廢人一個,這腰牌于我有何用?您治下的司羽門,群賢畢集。留下我,不覺得恥辱麽?”

“宗門之事,用不着你來操心。”司敖冷道,“你做好你的份內之事。”

“呵呵……呵呵。”

司堯笑得更放肆了,仿佛他此時并不是在忍受痛楚,倒像徜徉在極樂裏一般。

“我如今這廢物之身,還能為宗門做些什麽?”

司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道:“應你該應之劫,消你身內邪種。莫要再讓你母親的悲劇重演!”

“我母親早已身死魂消,就算我再痛千倍萬倍,她也不會複活。”司堯擡起眉眼,看着司敖,道,“若我遠離司羽門,自然就不會再影響到宗門與父親。所以,父親為何不肯放過我呢?”

“放肆!”司敖皺了皺眉頭,手指又翻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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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堯悶哼了一聲,開始劇烈地抽搐……

白糖握緊手中的赤影劍,強忍着沖上去的沖動。

司堯這般慘狀,她一個外人都于心不忍。這做父親的到底怎麽下得去手呢?

他不會有性命之憂,他不會有性命之憂……白糖心中默念着,好讓自己保持最後一絲理智。

終于,司敖再次停下了手指上的動作,冷道:“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若再忤逆,本尊就再把你關進狴犴府中!”

說罷,他不再理會奄奄一息的司堯,憑空消失了。

白糖急忙撲了上去,扶起癱在地上的司堯。

只見他的睫毛顫動着,嘴角仍然微微上翹,上下唇瓣輕輕開合着……

白糖把司堯攬在懷裏,耳朵貼在了他的唇邊。

“呵呵。”司堯輕輕笑着,“沒事兒的。我休息一會兒便好。”

“怎麽會這樣,你父親也太……”

白糖覺得,要是在司堯面前說他父親的不是,他恐怕會更加傷心,所以便不再說下去了。

“吓到你了麽?”

司堯安慰着白糖,唇角勾出的笑容昳麗溫柔。

“他并不常來,你在這裏不會有危險的。”

白糖皺了皺眉:“你都這樣了,還操|我的心。”

“咳、咳。”司堯低頭,輕咳兩聲,“我早已習慣。只是怕會吓到你。”

“放心,我膽子沒那麽小。”白糖嘟囔着,“我扶你去炕上休息吧。”

說着,白糖便把司堯從地上扶了起來。

她撚了個訣,把那床仙蠶絲被鋪在小炕上,才準備讓司堯躺上去。

可司堯卻不願躺下:“這是為你買的。如今我身上髒污不堪……”

“你這買椟還珠的怪脾氣,到底是哪裏來的。”白糖嗔道,“東西再珍貴,難道能比你還要珍貴麽?”

司堯愣了愣,緩緩擡起頭來。

他一手扶着白糖的手臂,用力地站直了身子,面對着白糖,輕聲道:“我?珍貴……”

白糖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你都經歷了什麽。可是無論別人對你如何,你都該珍惜自己。”

司堯眨了眨眼睛,臉上怪異的笑容消失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白糖,眸子中透出幾分迷惘。

看他忽然愣在那裏,白糖有些不知所措,糯糯地道:“怎麽?是太疼了麽?”

司堯緩緩搖頭,道:“我早已習慣。這種痛楚,并不能傷我一分一毫。”

白糖嘆了口氣,道:“還是先歇歇吧。”

說着,她扶着司堯先坐在了床邊,然後一手扶着他的脖頸,讓他慢慢地躺在了蠶絲被上。接着,她又幫司堯脫掉鞋子,把他的雙腿也放到了炕上。

司堯一動不動地任由白糖擺布着,唯獨那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睛,緊緊地追随着白糖的一舉一動。

白糖幫司堯蓋好被子,擡頭便對上那對眸子。她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怎麽這麽看着我。”

“嗯……”司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可他依舊眨都不眨地望着白糖,眼神依戀又純淨,仿佛一個初生的嬰兒。

白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聲“好好休息”,便轉身想要離開。

誰知剛跨出一步,便被司堯抓住了手腕:“別走。”

白糖回過頭去,對上充滿期翼的眼神。

“別走,留在我身邊。”司堯的聲音輕若蟲鳴,卻讓人不忍心拒絕。

白糖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把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放進了被子中,拍了拍,道:“你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在這裏陪你。”

司堯聽罷,立刻合上了雙眸。可他全身緊繃,耳朵豎起,随時都留意着白糖的舉動。

“快睡吧。我不會離開的。”白糖輕聲安慰道。

終于,司堯放松了下來,緩緩進入夢鄉……

***

又是血與火的世界,滿目都是刺眼的紅色。

不遠處,身穿玄色戰袍的身影挺拔而立,手中魔氣所化的長劍肆意揮舞着……

從未凝結的血滴從劍尖滑落,身着玄色衣衫的背影緩緩轉過身來。

白糖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到了一種毫無保留的、近乎絕望的瘋狂。

眸子的主人仿佛想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和他一般陷入瘋狂裏。就像是将要盛放的煙花,想要拉着所能觸碰到的一切一起炸開,從而盛放出最耀眼瑰麗的色彩。

白糖緩緩擡起手臂,想要撫上那雙黑眸……

忽然,一陣“啌啌咣咣”的巨響插入了白糖和那身影之間,白糖驚醒了過來。

白糖擡起頭,正對上一雙黑眸。她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糖糖……”司堯的聲音有些沙啞。

白糖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竟依偎在司堯的手臂旁。

她趕緊坐起身來:“呃。我……我也睡着了。”

司堯神色懵懂,愣愣地望着白糖。

就在白糖不知所措地時候,屋外又是一陣兒“啌啌咣咣”的巨響……

“魔族入侵!”白糖跳了起來,驚道。

司堯皺了皺眉,也坐起身來。

“魔族怎會跑到漠嵇山來?”白糖說着,一把抓起了赤影劍。

“糖糖,有危險。”司堯勸道。

白糖舉了舉手中的赤影劍,道:“我有赤影護身,沒事兒的。只是漠嵇山這裏荒涼貧瘠,魔族跑到這裏作什麽?”

司堯搖了搖頭,只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可是,你的身體……”白糖想勸司堯留下。

“不礙事的。只是疼一疼罷了。”司堯笑着道。

見司堯行動正常,白糖便也不再阻攔。兩人一起走出了屋子。

一出門,白糖看到鄰居家的方向,閃着一團刺眼的紅光。

“是他們家!”白糖心中驚詫。

雖然那家的兩個小男孩總是給白糖搗蛋,但白糖也不希望他們出事兒。

白糖跟着司堯向鄰居家跑去,可沒跑幾步,卻被黑暗中的人影兒攔了下來。

“別過去了。我們已經敲了響鑼,一會兒各大仙宗的弟子就會過來了。”那人顯然沒看清來者是誰,只是像看戲似的道,“啧啧,咱們漠嵇山也算是卧虎藏龍了。沒想到範嬸子和她家那口子這麽厲害,連魔族都能招架幾下!”

白糖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鄰居夫婦倆正在全力應對一團火似的魔族。

而那魔族一手抓着一個小男孩,輕巧地便躲過了夫婦倆的攻擊。

看上去,反而像是那魔族在戲耍那對絕望的父母。

“而且他們藏得夠深的!他家那倆小孩,誰知道竟然是雙生子啊!”那人饒有興致地詢問着周圍圍觀的人影兒。

白糖恍然大悟,原來那魔族是沖着雙生子而來!

傳聞中,魔族有一邪法,可以用雙生子煉丹來增加修為。

若那兄弟倆真的是雙生子,就算修為低微,體質也要比凡人好上太多。魔族打上他們的注意,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只是他們長得并不像,魔族是如何得知他們是雙生子的呢?

白糖還在納悶,司堯卻已經朝着鄰居家的院子跑去。

白糖見狀,也不敢再耽擱,急忙跟上了他。

司堯跑進院子中,卻隐在了黑暗中不再靠近正在打鬥的三人。

他緩緩繞到那魔族的後方,從腰間抽出飛镖,猛地朝那魔族的肩胛處擲了過去。

“嗷!”那魔族嚎叫了一聲。

因為吃痛使不上力氣,魔族把左手抓着的小男孩扔了出去。

司堯猛地躍起,接住了差點兒摔在地上的小男孩……

那魔族怒吼着拔掉飛镖,可他中镖的左臂卻已經動彈不得!

“除魔草!”魔族異常憤怒的聲音中夾雜着幾分驚懼,“這镖上竟然沾了除魔草的汁液!”

那魔族怒不可遏,收起了剛剛耍人的态度,周身的紅光越來越盛!

只見他指尖聚起的紅光像無數道箭矢一般,朝着鄰居夫婦倆和司堯射了過去。

鄰居夫婦倆旋轉着身子,向兩邊奮力躍起,勉強躲過那些紅色魔箭的攻擊。

可司堯卻沒那麽好運了,他懷裏抱着的男孩拖累了他的腳步,眼見一支魔箭就要射進他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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