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晶瑩的月亮, 挂在明淨無暇的天空上。

身着黑色寬袍的身影仰着頭,如癡如醉地看着那如玉盤般皎潔明亮的身影。

又是盛月之時啊。司堯心中嘆着,嘴角不自覺露出溫和的微笑。

上個盛月, 司堯去往碎靈淵, 本來只是單純地準備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卻沒想到獲得了意外的驚喜!

司堯甚至記得, 白糖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樣子。那清澈的目光, 便如此時的月光一般,含着濃重的香甜氣息……

“司本兄, 你現在已經不是掌事了。只有跟着我才有出路!”這時,一個低啞的聲音打斷了司堯的興致。

司堯皺了皺眉, 看向懸停在半空中的魔烏。

魔烏打了個激靈, 連忙發出“撲撸、撲撸”的聲響。立時間, 不遠處的吵鬧聲變成了一個人的叫嚷。

“享策!”司羽門的前掌事司本叫嚷着, “你倒是說話呀,幹嘛領我到這漠嵇山來!這毫無靈氣的地方, 能有什麽出路!”

司堯皺了皺眉頭, 知道再也找不回剛才的意境,便低聲道:“罷了,罷了。先辦正事兒吧。”

魔烏松了口氣。

那個享策被血縱術所操縱。雖然,血縱術能保留傀儡生前的記憶和技能,但若不讓它說話,它就不可能說服那個司本乖乖送上門來。

享策本來面無表情的五官,忽然又活泛了起來。

它眨了眨眼睛, 道:“司本兄, 你可聽過一句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司本懷疑地看着享策, 覺得他有些古怪。剛剛享策忽然變得面無表情, 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還是算了吧。”司本打了退堂鼓,轉身就想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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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策卻也不攔,道:“司本兄,如今你的女兒翹兒不知所蹤,你也被罷免了掌事之位。你覺得你還有出路麽?”

司本苦着臉,停下了腳步。

他們父女倆,害得司禹出了那麽大的醜。司禹最是睚眦必報之人,罷黜自己的掌事之位只不過是第一步,後面會有什麽樣的報複,司本連想都不敢想!

享策見狀,露出詭異地笑容,繼續道:“所以,你只能信我。”

“信你?”司本瞪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你不過是個外門弟子,能有什麽辦法幫我?”

“呵呵。”享策神秘地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司本兄,你最近沒發現,我的修為大漲麽?”

司本上下打量着享策,确實發現他的修為高于從前,自己甚至看不出他到底到了什麽境界!

“司本兄,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享策繼續誘惑道,“就不想跟我一樣,再也不用害怕司羽門,還能修為大漲麽?”

司本動了心,只得跟着享策繼續前行。

走不多遠,司本便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少……”司本結結巴巴地道,“少宗主。”

司堯挑了挑眉,百無聊賴地道:“怎麽,沒想到是我?”

司本反應極快。他意識道,這司堯再沒用,也是司羽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自己如今得罪了司禹,若司禹再繼承了如今天界第一大宗派司羽門,那麽他走到哪兒都沒有好果子吃。

與其當過街老鼠,還不如賭上一把!

這麽一想,他立刻跪了下來,開始表忠心:“少宗主,您才是司羽門未來真正的主人。小的願為您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肝腦塗地!”

司堯皺了皺眉,輕輕揉着耳廓。就是這聲音,剛剛擾了他想糖糖的興致……

只聽司本繼續道;“那個司禹算是個什麽東西!他出身卑賤,根本沒資格當司羽門的未來宗主。只有您,出身高貴,司羽門本就應該屬于您。若您願意……”

“夠了!”司堯擰着眉頭,喝道。

司本立刻噤聲,但仍舊眼巴巴地望着司堯。

“你真的願意投靠我?”司禹不在意地道。

司本立刻點了點頭。

“很好。”司禹嘴角勾起笑容,微微擡起下巴,對着黑暗中道:“魔烏,讓他了解一下,如何能投靠于我吧。”

司本順着司堯的目光看去,卻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場景……

只見剛剛還好好的享策,此可正用雙手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腦袋!

再仔細看,享策的額頭處,竟然出現了一道血痕。他那黑長的手指,伸進血縫裏,正一點點地把皮膚拉扯開!

“不!不!”司本吓得摔倒在地上,拼命卻又無力地蹬着雙腿。

只見享策的面皮被他自己慢慢撕去。按道理說,享策此時應該滿面鮮血,但他的傷口處卻一滴紅色也不見。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白色的頭骨上,竟然還附着着一層又黑又濃稠的液體。

就在這時,一陣兒“撲撸撲撸”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附着在骨頭上的黑色液體忽地沸騰了起來。而露着頭骨的享策,也開始無意識地扭動起身子,向着司本走了過來……

“啊!”

司本吓得驚聲尖叫,可享策已經走到他的身前,向他伸出了一只黑長的手指……

司本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拼命地搖着頭。他的□□處濕了一片,連滾帶爬地只想逃離這個恐怖的修羅場。

可是“撲撸、撲撸”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便一動都不能動了。司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尖利的爪子,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血縱術終于完成,兩具傀儡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司堯長舒一口氣:“終于清淨了。”

魔烏撲棱撲棱翅膀,有些自豪。都是自己有本事,才總能讓主人從煩躁轉為高興。

“把她帶出來。”司堯吩咐道。

魔烏點了點鳥頭。無數只黑鳥裹挾着一個女體,憑空出現在了半空中。

黑鳥消失,失去意識的女體滾落在司本面前。

司堯問傀儡道:“你知道,要怎麽才能重新獲得司禹的信任麽?”

傀儡司本點了點頭,機械地回答道:“殺了翹兒,然後昭告天下,是翹兒用邪法陷害了司禹。司禹找回面子,就會原諒我了。”

司堯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司本一把揪起地上的翹兒,拖着她就朝山下走去……

司堯看着那傀儡,對魔烏道:“我原本以為,要手把手地教這傀儡怎麽做。卻不想,他早已想好了對策。”

“呵呵。”司堯發出詭異的笑聲,“你猜,他之前沒這麽做,是因為沒有找到自己的女兒,還是因為不舍得?”

魔烏定在了半空中,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罷了。我們回去吧。”司堯移開目光,道:“若回去晚了,糖糖又該懷疑了。”

魔烏趕緊點了點鳥頭。

剛走了一步,司堯又停了下來。

他頗有興味地道:“等一下,若她再懷疑一次,你大可再次劃破我的臉。那糖糖豈不是……”

說着,司堯舔了舔嘴唇,回憶起那美妙的感覺。

“那便等一等吧。”司堯興奮地停在了原地。

***

泥屋內。

白糖看着一坨綠色近似圓形的東西,無力地嘆了口氣。

為了做這塊巴掌大的靈力蛋糕,她已經相當盡力了!

白糖先是從師父那裏要來了很多的靈芝香草,然後把它們全部磨成粉末。

她又回憶着自己回來前所在的那個世界裏,做蛋糕的方法,把它做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香草蛋糕。還是能補充靈力的香草蛋糕!”

白糖安慰着自己,把找來的紅燭插在上面。一個生日蛋糕就完成了!

她合十雙手,期待着司堯品嘗這蛋糕的模樣。

可白糖等了又等,月亮早已上了中天,卻始終不見司堯的身影。

出去時,司堯只說想要散散步。怎麽一去,卻去了這麽久呢?

不好的念頭又浮現出來,白糖搖了搖頭,告誡自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要再懷疑這個三番四次救了自己的人!

就在這時,破敗的木門被推了開來。

一張滿懷期待的臉,出現在白糖面前:“糖糖,我散完步了。”

“去了這麽久,就只是散步?”白糖下意識地問道。

司堯有些興奮地點了點頭,等待着白糖質疑的話。

白糖點了點頭,卻道:“阿堯,我今天給你做了點兒好東西!”

說着,她便把司堯拉到了桌子前。

司堯皺了皺眉,有些失望。糖糖若是不懷疑他,他又怎麽能讓魔烏出現,從而抓破自己的臉呢。

可還不等司堯細想,就見白糖把一坨奇怪的東西捧到了他的面前。

司堯皺了皺眉。只見那坨東西綠油油的,上面還奇怪地插着一根蠟燭。

“這個叫生辰蛋糕。據說,在上面點上蠟燭,再由壽星許願之後,只要一下就能吹滅蠟燭,壽星的願望便可成真了。”白糖開心地介紹道。

司堯心中那點兒自殘的心思,因為白糖的一番話,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

司堯喃喃着:“壽星?”

“對呀。”白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司堯,繼續道,“過幾日不就是你五千歲的生辰麽?那日還有其他事兒,所以我們提前慶祝。”

白糖之所以記得司堯生辰的日子,一則是司羽門要在那天舉行進入未極淵的競賽;二則,父神定下的她和司堯的婚約,本來應該在這一日完婚。

“為何要慶祝?”司堯不解,“我本來不該出生。我若不出生,母親就不會死。”

“胡說!”白糖面色沉了下來,斥道,“我才不相信這種胡言亂語。”

“你不相信,是我克死母親的?”司堯有些驚訝。

“當然!”白糖斬釘截鐵地道,“阿堯,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你絕對沒有害死你娘親!”

“不是我害死的?”司堯有些茫然。

這是他一直相信的事兒。因為相信是自己害死了母親,在父親去除他靈根時,他甚至主動幫助了父親。因為,他覺得那是自己應該承受的。

在失去了所有靈根和所有感情,只能體驗到疼痛之後,司堯卻仍然深深記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

只是這時候,他已經感覺不到什麽叫做悲痛了。他不在乎自己是否害死了母親,更不在乎誰把自己害成今天這樣。

他之所以還計劃着一些事情,不過是因為活着太過無聊,而父親又不允許他去死罷了。

可是今天,糖糖卻這麽堅定地告訴他,不是他害死了母親!

“那母親是怎麽死的?”司堯輕輕問道。

白糖心中輕嘆,按照她的猜測,自然是司堯那個冷酷無情的父親幹的。

自從知道了司堯所遭受的事情後,白糖并不反對司堯找那些人報仇。她只是要防止司堯用毀天滅地的方式報仇而已。

可是現在說這個還太早。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就算司堯要報仇,也得先活下來再說。

所以,白糖只道:“我不知道。但當務之急,是你必須住進未極淵!所以,你才要吃了這塊兒蛋糕。”

“我進入未極淵?”司堯歪了歪腦袋,仿佛從來都沒都聽懂白糖的話。

“嗯。”白糖點了點頭,解釋道,“你可知你生辰那日,司羽門要舉行競賽?”

司堯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他因為無聊而進行的計劃,正是要在那天施行呢。

白糖沒看出司堯的異樣,接着道:“未極淵是為你而開,所以那天你必須在場。但是,司敖一定會找理由,不讓你真地進去。”

司堯點了點頭,贊同白糖的話。

他本來也沒打算進去。若他進去了,豈不是就看不到外面的精彩了麽?

“可是我有把握,憑他司敖,一定沒有本事阻止你進入未極淵。”白糖自信地道。

“是麽?”司堯若有所思地問道。

“聖神親下的禁制,憑他一個金仙境,憑什麽解得開。”白糖微微擡起下巴,自傲地道,“聖神當初允諾地,是誰能夠打開那扇門,自然就只有那個人先進去了,其他人才能進。”

司堯有些為難。看來,他還得找些辦法,才能留在外面看戲了。

看到司堯的神色,白糖以為他在擔心,于是安慰道:“放心,我保證裏面不會有什麽危險。而且我會和你一起進去!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贏得勝利的。”

“你和我一起?”司堯來了興致。

白糖點了點頭。

“好,我進去。”司堯立刻不糾結了。

“嗯。”白糖見他又振奮起來,便把那綠蛋糕再次捧了起來,“這東西雖然難看,但是對你真的很有用的。”

“需要我吃了它麽?”司堯眨巴眨巴眼睛。

“先吹蠟燭許願。然後吃了它。”

說着,白糖便撚了訣,把紅燭點亮了。

司堯微微彎下腰,也湊近了紅燭。透過火光,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白糖的雙眼。

“要怎麽吃?”司堯的氣息吹動着火焰,火焰跳動着,映在了那雙漆黑的眸子中。

司堯忽然離這麽近,讓白糖有些緊張。她結結巴巴地道:“就……就吹了蠟燭,就可以吃了。”

“哦。”司堯滿眼失望,“不應該像上次一樣嗎?”

“什麽上次?”白糖不解。

“就是上次……”

說着,司堯那冰涼的手指,抵在了白糖的唇瓣上。

“用這裏,喂着我吃。”

白糖急忙後退,手裏的紅燭也随之搖晃。那黃色的火焰在司堯的眼眸中不斷地跳動,就像是白糖此時的心跳。

“不用那樣!”白糖急急解釋着,“這是增加靈力的靈草。不用那樣的。”

“哦。”司堯直起腰,嘆了口氣。

白糖伸長了胳膊,把蠟燭舉到司堯面前,道:“趕緊許願吹蠟燭吧!吹了就能吃了。”

司堯看着白糖,認真地對着紅燭道:“我希望,糖糖可以像之前那樣喂我藥吃。”

說罷,還不等白糖反應,司堯便吹滅了蠟燭!

“蠟燭滅了!”司堯有些高興,“我的願望能實現了!”

說完,司堯便拿起綠蛋糕,又湊在了白糖唇邊。

“什麽跟什麽啊!”白糖趕緊再次躲開。

司堯垂下眼睑,低聲道:“糖糖,你說許願就會實現,可是在騙我?”

“我!”白糖有口難辨,“不是騙你!只是這蛋糕并不是藥啊!”

司堯愣了愣,不得不承認道:“确實不是藥。”

白糖松了口氣,道:“你現在可以吃了吧!”

司堯終于咬了口蛋糕,細細咀嚼起來。邊吃着,他還邊打算着,自己怎樣才可以再次生病,讓糖糖那樣喂他真正的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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