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阿姐最好了

“安靜！開始上課。”藍仙長一甩袖子，從高臺飛下去。

藍仙長威望高，他一開口，修煉者們都聽話地閉上嘴。

有一個男修趁機指着郗瑩，出聲問道：“仙長，為何她能當你的徒弟？”

郗瑩跟着師父下來，忽然被針對也不慌張，她猜測這位男修大約就是師父提到過的夏學堂裏唯一一個醫修。

可能是很想拜師父為師，才會在此刻出聲詢問。

藍仙長說：“她嘛，天賦比你高一些。”

“我天賦也不差吧？都兩年了，仙長還不肯收我為徒嗎？”

“老夫不是跟你說過，我教不好你。若你的天賦與她一般，我也不收。”

郗瑩感覺那位男修還是不服，或許會尋滋挑釁。

這不是平白猜測，那位男修偶爾與她對視，眼神都是惡狠狠、想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藍仙長授完課便讓郗瑩在一旁看着他們，自個兒又飛回高臺。

卓然見藍仙長一走，便上來套近乎，同她商量道：“郗瑩，還記得我嗎？昨晚見過的。經過靈獸那事，我們也算是同甘共苦過，可否告知你師父待會打算考我們什麽藥草？”

“卓然！你別看見我妹好說話就找她打聽！要是她被罰，我第一個找你！”

郗瑩拉住郗苒，說道：“阿姐，不用着急。就算他問了，我也不知道。師父壓根就沒跟我說這件事，他只交代讓我帶你們認藥草。”

在不遠處偷聽的，同為醫修的男修“嘁”了聲，極其鄙夷郗瑩，“剛來仙宮也敢大放厥詞，不知天高地厚！單單是我，就比你好上許多。別以為藍仙長看重你是因為你的天賦。”

那男修惡心的目光在郗瑩臉上打轉，就差指着她的臉跟其他人說，她是憑借容貌而被仙長收為徒弟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位師兄，”郗瑩語氣冷冰冰的，“我敬你一聲師兄，別把自己當人。我的天賦與實力如何，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說定的。我能進仙宮，靠的是師父的賞識，但我未必比你差。”

司徒鳴除了是郗苒他們小隊的隊長，還是整個夏學堂的堂長，他見勢頭不對，連忙出來阻止。

“劉恒，欺負一個小姑娘便是你的本事嗎？那邊有其他同門需要你的幫助，先過去看看吧。”

司徒鳴說話還是管用的，劉恒捏着鼻子走了。

郗苒安撫似的拍拍郗瑩的背。

“阿姐，我沒事。不知這位是？”郗瑩好奇地看着幫她解圍的男修。

她在高臺上看見那人與卓然、邙空禪似乎都很熟悉，猜測他是郗苒小隊裏的隊長。

“司徒鳴，夏學堂的堂長，我、卓然、邙空禪跟他差不多是固定小隊。”

司徒鳴對郗瑩溫和地笑了下，“郗姑娘，初次見面，希望我們學堂的那位醫修不要影響你對久攸仙宮的看法。”

“不會的。”郗瑩說，“我從不以一個人的好壞來評判一個地域的好壞。我聽阿姐說過很多趣事，我一直覺得，久攸仙宮是修煉者心中的聖地，那它一定有許多獨到之處。”

“好，那我們這門課就有勞姑娘關照。”司徒鳴抱拳說道。

“不敢，師兄關照我才是。”

郗瑩暗道，這人比卓然聰明多了。

她移開目光，正巧撞見郗苒目不轉睛地盯着司徒鳴。

“咳，你們去辨別藥草吧。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治療藥草，若是往後遇到緊急情況，又沒有醫修與你們組隊，可以暫時自救。”

邙空禪忽然說：“郗瑩，我上課沒聽清藍仙長講的，能勞煩你單獨教我一遍嗎？”

司徒鳴詫異地看着他。

“你沒聽課？”卓然語氣活像見鬼。

“怎麽，不行嗎？”邙空禪倒是很坦然，任由他們打量。

郗瑩盤算了下，決定教他：“可以，不過若是你學得不好，我不會教你第二次。”

郗瑩領着邙空禪走到第一株藥草前，“這株是凝香草，根部可以入藥，有提神醒腦之效，若是中了瘴氣，當生吞此物……”

她講解得很投入，讓邙空禪不好打斷。

好不容易講完，郗瑩嗓子都有些沙啞，咳嗽兩聲後，她問：“沒有遺漏吧？”

“并無。”邙空禪停頓下，還是選擇說了，“姑娘還對我有意見，可否告知在下應當怎樣做，你才會消氣？”

郗瑩愣了下，沒想到他舊事重提。

重生之事必然不能說，那便只有随意找個借口。

“我觀你面相，認為你定是負心薄幸之人，所以不待見你。”

邙空禪不由失笑：“姑娘很有意思，你們郗家的姑娘都很有趣。”

見他提起郗苒，郗瑩好不容易起來的一點點心思又啪地掉回原地，“哦。我看卓然好像有不認識的，我去教他了，你自便吧。”

邙空禪思索一會兒，找上了郗苒。

“瑩瑩喜歡什麽？你為何要問我這個問題？”

郗苒覺得匪夷所思，這個問題從邙空禪嘴裏說出來不由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為了賠禮。我先前将郗瑩姑娘認成了你，她好像不大開心，看我格外不順眼，我想彌補一番。”邙空禪解釋道。

郗苒更懷疑了，先不說郗瑩不是這麽小氣的性格，就說邙空禪他也不該這麽關注郗瑩啊，她可從未見過邙空禪打聽別的姑娘的喜好。

她轉念一想，瑩瑩長得好看，性格又溫和，被人喜歡再正常不過。結合上次瑩瑩朝她打聽的事……

她有了推斷，又相信邙空禪的人品，于是同他講了。

“俗物就免了，瑩瑩喜歡研究藥草，你若是有人參、靈芝之類的藥草，不如給她送去，興許她會消氣。”

邙空禪反問：“當真？你別坑我。”

“真的！”郗苒急了，“我為何要騙你！不過，你往後若是惹我妹妹生氣，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郗瑩教完卓然，一擡頭便看見邙空禪湊過去跟郗苒嘀嘀咕咕的畫面，她沉默在原地。

轉開頭後，她看見司徒鳴也看着那邊。

“你不怕嗎？”郗瑩問。

司徒鳴反問：“怕什麽？”

郗瑩示意了一下郗苒，說：“當然是怕你無花空折枝。”

“不怕，我這個人還是有點自傲的。”

卓然好奇地追問：“什麽有花無花？花在哪？”

“沒什麽，說了你也不懂。”司徒鳴答道。

卓然不可思議地說：“你欺負我肚子裏沒你們那麽多墨水，郗瑩總會告訴我的吧。”

“有花，問你有花的藥草是什麽。”郗瑩比劃了一下藥草田，接着說，“無花的藥草是什麽。”

卓然一臉茫然：“你教我了嗎？”

“都說了說了你也不懂，還不信。”司徒鳴笑道。

郗瑩也忍不住淺笑，她大抵明白阿姐為何要與他們組隊了。

抛開少女心思，這個隊裏有這麽歡樂的氛圍，很難不讓人想加入。

任誰都想愉快地組隊完成任務。

卓然有郗瑩開小竈教學，邙空禪、司徒鳴、郗苒都有好記性，輕輕松松便過了最後的考察。

反倒是劉恒教的那幾個武修與符修，還有一大半不清不楚的。

等藍仙長問完所有人，他總結道：“有些學生很認真，有些還要加強。你們別以為辨別藥草沒用，這一旬的小試煉會加入辨別藥草環節。你們答不上來的，課後勤加補習。今日就到這，都散了吧。”

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到最後只剩下郗瑩他們幾個。

司徒鳴與邙空禪對視一眼，問道：“郗瑩姑娘，你願意加入我們這旬的小試煉嗎？可能對你有點不公平。”

“怎麽不公平？”郗瑩問道。

“每個學堂都有小試煉，若是同高級學堂的師兄、師姐組隊，你的最終得分只能算成所得積分的一半。”

郗瑩倒是不在乎這個，她初來乍到，不太清楚積分與排名有什麽實際用處。

再說，有需要她也可以找郗苒以及師父幫忙。

不過，眼下還有一個問題亟需确認：“我能幫上你們什麽忙？”

郗瑩不希望司徒是因為郗苒而叫上她的，如果她不能幫上忙，她會考慮跟其他人組隊。

“藍仙長上課時說，我們這一旬的小試煉需要辨別藥草。你看看我們幾個，我是符修，其他人是武修，還缺一個醫修。如若你加入我們，我們将會事半功倍。”

郗瑩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非加入不可的理由，她說：“但你們應該有認識的醫修吧。辨別藥草哪個醫修都會。”

卓然說：“哎呀，郗瑩你就答應吧。你能辨別的藥草種類比劉恒都多，一起！”

“對，我也是出于這個考慮才會邀請你。我猜這次小試煉的任務應當與尋找藥草有關。”司徒鳴贊同道。

“那好。”郗瑩說，“我這次加入你們，我會努力不拖你們後腿的。”

卓然伸出手往她背上一拍，“說什麽喪氣話，怎麽能是拖後腿？”

他手勁大，郗瑩忍不住“嘶”了一聲。

郗苒拍開卓然的手，兇他道：“你拍我家瑩瑩做什麽？她身子弱，你少往她身上招呼！”

三言兩句間，郗瑩成功融進他們小隊。

盡管還有些不熟，但面上已經過得去了。

聊完此事，他們各自分開走。

郗苒帶着郗瑩去她的小院，“原本想等小試煉後的休沐再帶你認路，今天正好撞上，那就去我那坐坐，以後可以來我這找我。”

郗瑩邊聽邊記下路線。

到鳥院後，郗瑩發現整體環境确實不如花院。

鳥院大多是女性武修，她們喜歡在院子裏練習一些技巧，郗瑩跟郗苒剛踏進大院，便迎面飛來一截柳枝。

郗苒出手打飛柳枝，說道：“你們在院子裏練習的控制好一點！很容易砸到人的！”

其他姑娘應和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今兒個沒注意。”

“行行行，曉得了。”

郗瑩十分震驚。

她在醫水州沒見過這個陣仗，醫水州多醫修，就算是武修，修煉時也安安靜靜的。

上輩子，她跟着邙空禪的時候也沒見過。邙空禪手底下的人也都訓練有素，特別規矩，沒有這麽亂的。

“阿姐，你會打賭是不是因為鳥院風氣不正？”郗瑩問道。

在耳濡目染之下，郗苒有變化的确不奇怪。

“不是，同她們沒關系。你別看她們修煉得猛，其實私底下一個比一個膽小怕事。”郗苒想到什麽，笑出聲，而後再同郗瑩解釋，“去歲，仙宮裏鬧了鼠亂，鳥院裏的姑娘跟獸院的平素裏都不修邊幅，兩個院子裏老鼠格外多。獸院裏誰見着了，順手打了就是。反觀鳥院上下，就我一個不怕老鼠，她們碰到了，總要尖叫着喊我的名字呼救。”

郗瑩面色凝重，郗苒從未同她說過這些事情。

大多數時候是報喜不報憂，偶爾也會吐槽修煉乏味，卻沒有喊過一聲苦。

“阿姐着實辛苦。”

“我有什麽好辛苦的？大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郗苒帶着郗瑩進了自己的小院，找了點茶葉與點心擺在桌上給她吃。

她讓郗瑩吃，自己還在說：“反倒是你。提升修為固然重要，但你還得注意身體，不能太過疲乏。醫修本就難提升，你不要與別人攀比修為，按照前輩的指點，慢慢來。”

郗苒拿出來的糕點是郗瑩喜歡的口味，她一口一個，腮幫子鼓起來，特別像一只倉鼠。

吃完，她才答道：“好，我會跟師父好好說的。阿姐，其實我覺得，我的病應該不成問題了。”

上一世，她後來真的沒有再複發。雖然相較于其他人更容易感染風寒之類的小病，但總體來說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的。

“不行，你今年入夏才停藥，正是要緊的時節，事事都得小心。”郗苒說，“你發病的時候，痛得蜷縮成一小圈，只能躺在床上……我就是看着也難受。”

都說雙胞胎會有默契，郗瑩自認跟郗苒很有默契。

她們之間，一個出事，另一個是真的有感應。

郗瑩的病是從娘胎裏帶下來的，打小她就泡在藥罐裏。

郗苒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嗯，我會跟師父再商量的。他也說不着急提升修為，反倒是要先打好基礎。”郗瑩喝了口茶，解釋道，“不過我想，我才摸到華歲的門檻，跟從小就修煉的比不了，但就想要再高那麽一點。”

“無妨的，仙宮裏的醫修修為也很難提升。你瞧夏學堂，統共也就一個劉恒是醫修。秋、冬學堂還有幾位女修是醫修，回頭我去你那坐的時候，再帶你去找師姐們，認認臉也好。”

郗瑩對她露了個笑，“阿姐最好了。”

作者有話說：

無花空折枝，原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出自杜秋娘《金縷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