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但邙空禪，她宰定了！

郗瑩問不出更多，焦急地用手镯聯絡郗苒後，立即跟蘇柳柳趕往學堂。

讓她扮成姐姐倒是沒什麽問題，她跟郗苒經常互換身份，大多數親朋好友壓根分辨不出。

由此可見，騙過同門也不是什麽難事。蘇柳柳一開始不也将她認錯了嗎？

夏學堂內，聞人仙長在授課。

他清點了人數，朝司徒鳴問道：“郗苒怎麽沒來？”

這時，郗瑩跟蘇柳柳恰好趕到。

郗瑩連忙說道：“在這！”

見聞人仙長盯着她，郗瑩竭盡全力模仿郗苒的語氣說道：“今日起來遲了，以後不會了。”

聞人仙長敲敲手中的竹簡，不大相信，“你上回起遲，也是這麽說的。”

郗瑩反應極快，她舉起右手做發誓狀，“師父，我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聞人仙長的目光又落到蘇柳柳身上。

“仙長，我來蹭課。有些地方當時沒聽明白。”蘇柳柳笑了笑。

聞言，聞人仙長揮揮手讓她跟蘇柳柳趕緊坐下，郗瑩松口氣，看來這一關是過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郗瑩還沒來得及看郗苒有無回複，身邊又圍了好些同門。

“郗苒，你又去哪了？怎地幾日沒來？”

“可是又遇到新鮮的事了？同我們講講呀！”

……

聲音一道高過一道，吵得郗瑩腦子嗡嗡作響。

她知道阿姐能說會道，卻不知道這麽能！

幾乎一整個學堂的人都來找阿姐，郗瑩簡直嘆為觀止。

她有心想回答，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說起。

她也不知道郗苒去哪做什麽了啊！

郗瑩這會兒無比渴望躲在無人之處，她是真的應付不來。

還好，司徒鳴幫忙解圍了。

“郗苒看起來很困，大家回頭再問她吧。”

司徒鳴說話還是有用的，其他同門一一與郗瑩道別。

“郗苒，你好好休息。回頭說。”

“明日見！郗苒，明日一定要跟我說！”

等人都走後，卓然圍過來問道：“師妹，你這幾天都去了哪裏？怎麽給你傳信也沒個回音？我們都擔心得不行。”

“她不是郗苒。”邙空禪在旁邊提醒卓然，“是郗瑩。”

打從郗瑩踏入學堂，他就察覺出有一丁點不對勁。

後來，看到她應對同門們頗有些手足無措之感，他便确認出現的是郗瑩，而非郗苒。

卓然并不信邙空禪，反駁的話下意識脫口而出：“你當我傻？郗瑩還在閉關，怎麽可能……”

“我真是郗瑩。”郗瑩打斷卓然的話，她朝司徒鳴問道，“你們也不知道我姐姐去哪裏了嗎？”

司徒鳴在她開口後就略微有些震驚，聲音确實與往日的有些區別。

他的目光來來回回在她臉上過了幾圈，才能确認她真的是郗瑩。

“不太清楚。我們發現她不見後，以為跟尋常一樣是起遲了。讓其他女修幫忙進去找過，但那人只在她院子裏發現一張紙條。你看看是否有線索。”

司徒鳴邊說，邊将那張紙條遞給郗瑩。

他頓了頓，說道：“加上今日，郗苒已經消失三日了。除了這張紙條，沒留下任何消息。”

紙條看不出什麽，郗瑩只能從筆跡略有些潦草，推測出郗苒走得很急。

她皺着眉說道：“我得去她院子裏一趟，仔細找找看有沒有什麽錯過的信息，先告辭了。”

“也好。若有新發現，你知會我們一聲。”司徒鳴将她送到門口。

郗苒住的鳥九院很安靜。

郗瑩推門進去，只覺得落針可聞。

外面沒什麽好看的，她去到屋內。

郗瑩環顧一圈，察覺郗苒依舊不大愛收拾屋子，擺在梳妝鏡前的小玩意比她上回來時還多。

她順手将郗苒滾落到地上的一個泥人，按照記憶中的位置給擺了回去。

這一放，郗瑩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鏡臺上，她立即被一條被郗苒随意地擱置在那的芙蕖吊墜抓住了目光。

她顫抖地拿起吊墜觀察一番，而後如遭雷劈、渾身發寒。

芙蕖吊墜做工精細，芙蕖上的每片花瓣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尤其芙蕖花瓣是淺紅裏又帶點白的顏色，仔細端詳時也覺得精致可愛。

郗瑩極愛那朵芙蕖玲珑小巧，又因是邙空禪送的，幾乎時時刻刻戴在身上。

原本她習慣戴着一個儲物靈寶，但後來那個項鏈模樣的儲物靈寶都被她想辦法改成了手鏈，而這麽折騰，僅僅是為了給芙蕖吊墜騰地方。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

乍然在郗苒這看見她前世視若珍寶的芙蕖吊墜，郗瑩腦子裏白茫茫一片。

怎麽會這樣？

許久後，郗瑩才緩過神來。

邙空禪送給她的東西，其實是姐姐不要的？

他保存那麽多年，兜兜轉轉又送給自己……

她至今仍記得收到這條芙蕖吊墜時，邙空禪說的話。

“這條芙蕖吊墜是我在仙宮第一回 拿下第一贏來的，芙蕖應當配美人……這條吊墜送你。”

郗瑩當時歡欣鼓舞，以為是自己終于打動了他，因而他贈給她吊墜，暗示心意。

言猶在耳，字字句句回想起來卻覺得分外可笑，也格外刺耳。

好一個應當配美人，配得不過是這張跟姐姐一模一樣的臉罷了！

郗瑩再次回想死後聽到的那番話，她不得不承認，那着實是邙空禪的真心話。

可笑她先前竟還覺得兩人間有些情誼！

她重生回來不信三年陪伴成空、也不覺得邙空禪會淪落到如此狼心狗肺的地步，如今卻像是被人在臉上活生生地打了一巴掌。

自作多情多麽可笑！

眼前的芙蕖吊墜分明就是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癡心妄想！

郗瑩狠狠抓住它，眼眶有些酸澀，過往的一幕幕反反複複地出現在她眼前，提醒她的狼狽。

她不自覺地催動靈力，想要将吊墜摧毀……

“丁零”。

郗瑩被驚得松了手，芙蕖吊墜“當啷”一聲掉在鏡臺上。

她轉頭一看，發覺剛剛發出聲響的是郗苒挂在旁邊的風鈴。

郗瑩沉默片刻，最終選擇将吊墜擺放好。

這東西是姐姐的，她不能在姐姐失蹤時毀壞。

參照上一世來看，想來姐姐也會把這條吊墜還給邙空禪，她應當是完全不在意這個東西的。

不如等姐姐回來，再同她要來，而後把這東西捏碎。

郗瑩狠狠地瞪着那朵芙蕖，就好像在瞪着它的原主人。

這一刻，在她心中，芙蕖吊墜以及邙空禪似乎都被她的目光殺了個片甲不留。

一炷香後，她挪開腳步，開始尋找其他線索。

尋找了一圈，郗瑩也一無所獲。

她皺着眉頭，想着明日若是姐姐再不回來，便旁敲側擊地問下父親母親。

郗瑩用手指扣着桌面，猜測郗苒會去哪裏。

她們家在王都沒有親人，應當不是在親戚家做客；聞人仙長看起來對此事一無所知，也與他無關；其他同門也不知道信息……

想來，只能從郗苒的愛好下手了。

提及郗苒在久攸仙宮的愛好，郗瑩只想到“賭”一條。

她當即動身去獸院找卓然，畢竟卓然是套話的最佳人選。

片刻後，郗瑩出現在卓然院子裏。

在練武的卓然聽清她的問題，三下五除二地蹿上樹。

“我不能告訴你郗苒為什麽要賭！她回來要是知道我把她賣了，肯定修理我！”

“可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找到她的下手點。”郗瑩在樹底下與他對峙，據理力争道，“你不告訴我，萬一她是去王都的賭坊賭，而後輸掉本金又借了賭坊一大筆錢……”

卓然搖搖腦袋，說道：“不可能！你了解郗苒，她不可能去賭坊的。”

“我以前甚至以為她不賭，可結果呢？”

卓然狠狠心，說出一點內幕，“她只在仙宮內設賭局，總之你放心，那種地方她不會去的。”

“嗯？”

郗瑩繼續與卓然對視，她特意收斂了神色，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好好好！我說！”卓然抱住樹幹，小聲說，“之後郗苒回來，你別試探她。要是試探了，她問起，也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嗯。”郗瑩莊重地一點腦袋，答應下來。

卓然又蹭地從樹上下來，帶着郗瑩進屋。

關門前，他還鄭重其事地将腦袋探出門外左右看了看，發覺沒人才放心地關上。

“郗苒師妹設賭還是因為當初隊長跟空禪不大對付，聞人仙長讓她幫忙想辦法化解兩人的矛盾。”

郗瑩腦袋一轉，也明白過來，“邙空禪沒争取當隊長，是因為賭輸了？”

“也可以這麽說。”卓然同她解釋，“我、隊長跟空禪是同一批入仙宮的，當時還沒有小試煉一說。郗苒半年後入學才有的。她在小試煉前搞了很大陣仗，讓感興趣的同門押是隊長獨占鳌頭，還是空禪更勝一籌。”

“所以，邙空禪輸了？”

“非也，他們兩也參加了打賭，自然押了自己勝，但最後卻打了個平手……總之，那場賭只有郗苒一人贏了。而後，他們各自答應郗苒一個要求。”

郗瑩暗忖難怪那家夥居然不當隊長，初始還以為他轉性了。

聽完卓然說的，她更加确定，邙空禪真是愛慘了郗苒。

權勢在邙空禪心裏的地位不言而喻，可他居然願意為了姐姐放棄……

郗瑩自覺看透了那人，今日真是把她惡心得夠嗆。

她此時頗有些一腔真心喂了狗的複雜感想。

郗瑩轉頭瞥見卓然說得口幹舌燥，順手把他的茶杯推過去。

“我姐要求邙空禪不當隊長，那要求司徒鳴做什麽了？”

“好像是讓隊長把那次的得的東西送她了，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大清楚。”卓然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後來，她偶爾又會開關于兩個人的賭，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賭對了，大家幹脆跟她壓成同樣的。”

郗瑩默默在心裏接話，這可不是莫名其妙，那兩個家夥都對姐姐有意思，彼此做做戲，不忍心看她輸罷了。

“最近她有設賭局嗎？”

卓然拍了下桌子，他說：“這就是她絕無可能去賭坊的緣由！她今年都沒有設過賭局，只上半年別人拉她入夥過一次。”

郗瑩沒有立即回應他的話，她沉思良久才道謝：“我清楚了，多謝你。”

從卓然院子裏出來，她又一籌莫展了。

再有兩天便是中秋，父母定然要與她們聯絡。

屆時郗苒再不回來，她真的瞞不住。

郗瑩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打算請教一下師父。

若是有能尋到人的法子，未嘗不能一試。

可還沒等她聯絡，便聽到蘇柳柳叩門。

“師妹，邙空禪在外頭想見你，他給你傳信了。”

郗瑩打開傳訊手镯，上頭果然飄着邙空禪的留言：方便出來一趟嗎？

她開門對蘇柳柳說：“多謝師姐，他來找我可能與我姐姐的事有關。我先出去看看，下回有空再請師姐進去坐坐。”

郗瑩今日是真不想見邙空禪，但他來也沒說明緣由，她懷疑是有了跟姐姐有關的消息。

不然，那個狼心狗肺之人怎麽可能來找她？

花院外頭有一個小亭子供修煉者們歇腳。

今日那小亭子被邙空禪占用。

郗瑩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只恨不能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要不是邙空禪沒有前世的記憶，她保不齊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

“郗瑩，你出來了。”邙空禪客客氣氣地同她打招呼道。

郗瑩懶得跟他客套，直截了當地問：“你有我姐姐消息？”

“并未。”邙空禪從儲物靈寶裏拿出幾盒藥草，将其遞到郗瑩面前，“我來是想把這些藥草送你。”

郗瑩被氣得笑了，給她姐姐送首飾，到她這就成了一堆草——雖說藥草對她有些用，但女人在盛怒之時是沒道理可講的。

“收起你的破草！我要草藥不會自己采嗎？要你來假好心？”

邙空禪不大理解她哪裏來的這麽大火氣，不過他聯想到郗苒失蹤，郗瑩可能擔憂得太過……

礙于多年的教養，他出口解釋道：“我并不是誠心想在郗苒失蹤的關口耍你。本來是早想送你的，可前些日子你閉關收不着，剛好今日送你，就當慶祝你進階的賀禮。”

郗瑩稍稍冷靜了些，她是醫修，邙空禪拿藥草與她換丹藥是合理的。

她打開盒子翻了翻，辨認出裏頭有常用的、也有特別珍貴的。

大致估算出能換她多少顆丹藥，郗瑩在心裏冷笑一聲——其他人便罷了，但邙空禪，她宰定了！

“多謝。給你們的丹藥我尚未開始煉制，或許得等到我姐姐回仙宮，才能給你送去。”

邙空禪“嗯”了聲，說道：“辛苦。”

“如若沒有其他事，我先行離開了。”郗瑩的腳動了動，打算立刻就回去。

可邙空禪喊住了她，“等等，能否歸還在下的靈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