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不知道該如何挽回

邙空禪走路連一丁點聲音都未曾發出, 又是從她身後走來,神不知鬼不覺,自然也怪不了郗瑩無意抽到他。

“你來做什麽?”

郗瑩不太友善的看着他, 覺得他幹擾了自己的修煉。

她希望邙空禪趕緊說完事情, 趕緊離開。

邙空禪碰了下自己的左手臂,那裏挨了鞭子。

方才郗瑩不知道身後有人,沒有收着力道,雖然這一鞭子不至于讓他受傷,但還是覺得有幾分痛感。

不過,他心甘情願地受着。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還想要她多打他幾下,因為這是他欠郗瑩的。

這幾下, 怎能比拟郗瑩被劍刺穿的心痛?

邙空禪看着防備的郗瑩,不由開口解釋道:“聞人仙長安排我們輪番陪你練習, 他們幾個暫時抽不出空, 只有我來。”

既然邙空禪是來幫她的,郗瑩也不好給個冷臉。

她說:“我正愁找不到人練習鞭法, 你用劍來跟我打幾個回合?”

“用劍會……會限制你, 我不動手,你朝我攻擊吧。”

邙空禪差點将“傷到你”脫口而出, 上輩子郗瑩被劍刺穿的場景, 是他午夜夢回時最心悸的陰影。

他垂下眼睫, 将雙手背在身後, 盡量隐藏自己的情緒。

他對自己說,目前還不能暴露。

郗瑩真的會不要他的。

聽他都這麽說了, 郗瑩也沒有廢話, 直接退後兩三步, 揚起鞭子,向他抽去。

“啪”地一聲,鞭子眼瞅着又要朝邙空禪打去,卻在即将落在他身上之時,被他躲了過去。

眼見第一鞭落空,郗瑩又暗自提力,飛速地将鞭子甩到旁邊。

可惜,這一鞭依舊落空了。

落空也沒關系,郗瑩再接再厲,不停地朝着邙空禪躲閃的方向抽打。

無論他跑到哪裏,下一刻,郗瑩的鞭子總是如影随形地打在那個地方。

久而久之,郗瑩愈發順手。

她已經掌握了抽打鞭子的方法,幾乎能做到指哪打哪。

邙空禪也察覺到了她的狀态。

她的節奏越來越快,抽打到的地方也越來越精準。

邙空禪思忖片刻,在下一次移開身形時,故意慢了一步。

飛速轉變方向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後背,竟連衣服都被郗瑩的鞭子抽破了!

邙空禪不禁慶幸,還好他今日穿的不是仙宮的學子服。

若是學子服被抽破了,還得自個兒想辦法補上。

眼見邙空禪的衣服破開一道縫,郗瑩如夢初醒般收手。

她方才真的是魔怔了,只想着一定要抽到邙空禪。

可等她真的抽到人了,她不禁又有些後悔。

郗瑩握緊手裏的鞭子,停頓片刻後,才将其收到手裏。

“你沒事吧?要我拿藥給你嗎?”郗瑩問道。

怎麽說也是她打的人,沒道理不關懷幾句。

“還好。”邙空禪說,“沒傷到內裏。”

他是這麽說,但他後背多了一道泛着赤紅色血珠的鞭痕,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這一次,邙空禪的疼痛感也比郗瑩無意間抽到的那次強烈許多。

郗瑩不知道邙空禪的感覺,但她看到那一道鞭痕,心中湧起無盡快意。

她極快地眨了下眼睛,将鞭子收好,上前仔細察看邙空禪的傷勢。

離得近了,她心中更為暢快。

“好像是我抽得有點狠,沒控制住力道。”她很不走心地道歉,“抱歉,下次我會注意點。”

“無礙。只是傷在後背,我不好上藥……”

邙空禪點到即止,不敢說得太明顯,若是他直說想讓郗瑩幫忙,恐怕會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事實上,郗瑩很願意給他上藥。

畢竟有些時候,上藥的力道堪比上刑。

“傷在後背,你自己确實不太好上藥,待會我給你上吧。”郗瑩說,“不過我沒有煉制治療外傷的藥膏,得去找其他人拿。”

邙空禪轉過身面對着郗瑩點了點頭,“嗯。”

被他的炯炯目光看着,郗瑩感覺她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咳嗽兩聲,說道:“還得感謝你陪我練習這麽久,能抽到你意味着我有了不小的進步。”

邙空禪也順着她往下說:“值得慶賀。”

兩人說完,齊齊沉默下來。

還是郗瑩先回神,她說:“我去取藥,你先回去。”

邙空禪同意,但他暫時沒動,目送着郗瑩離去。

郗瑩迅速地找藍仙長要一些治療外傷的藥膏。

她剛問出口,就被藍仙長關懷地問道:“你把自己弄傷了?這可才一會兒功夫。”

還不等郗瑩回答,藍仙長又勸說她道:“徒兒,要是不行,我們就不參加了。反正你是醫修,何苦跟那些武修、符修打打殺殺的?”

“師父,我沒受傷。”郗瑩眼神飄忽了一下,才說,“我把其他人打傷了。”

“什麽?”藍仙長連忙壓低音量,問道,“你該不會是誤傷了柳柳那丫頭吧?”

久攸仙宮來的修煉者裏,數蘇柳柳武力最弱。藍仙長的猜測不無道理。

郗瑩搖搖頭,把她用鞭子抽中邙空禪的事情說清楚,才道:“師父,醫修未嘗沒有一戰之力。我還記得您當日出手,用風整治我堂兄的英姿。”

“我?”藍仙長被她一提,也回憶起自己的舉措來,他喜滋滋地說,“沒曾想竟是為師影響了你。醫修也得有自保之力,此次燦金域之行,就當磨砺了。”

郗瑩又被藍仙長抽問了些煉丹的技術,才以還要給邙空禪上藥的借口離去。

師父說得也沒錯,醫修最需要的還是自保。

若是回了仙宮,她定然沒有更多機會用鞭子與衆多天之驕子交手,她得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

郗瑩到邙空禪屋子裏時,着實意外司徒鳴、卓然都在。

他們兩人在場,那她反倒不好給邙空禪上藥,更別提狠狠地拍打傷口。

“你們怎麽也在這?”她将帶來的傷藥擺在桌子上,問道。

司徒鳴笑着說:“我們聽說有人被打傷,瞧熱鬧來了。”

卓然更是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說道:“郗瑩,別人我都不服,就服你!你可是第一個傷到邙空禪的女修!”

“今日運氣好。”郗瑩指着桌上的丹藥,對他們說道,“既然你們在,那你們幫他上藥吧。”

卓然搖搖頭,很有自知之明地說:“我不敢,還是你來吧。”

“你上藥定然能讓他好得更快,我不與你搶活。”司徒鳴自在地喝着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就連趴在床上的邙空禪都說:“你是醫修,我更放心。”

聽見這話的郗瑩暗笑,放心得好,放心得妙,她待會上藥可不會手軟。

她拿着丹藥走過去,讓邙空禪趴好。

郗瑩爽快地将藥粉倒在他背上,看倒得差不多了,便上手用靈力推抹。

她可沒留着勁,确保每次推抹都能讓邙空禪如受酷刑般遭罪。

稀奇的是,邙空禪居然也乖乖配合,沒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的勁道還是小,無意識的将靈力越壓越多。

那些靈力全都積攢在邙空禪的背上,重如千斤,讓他的傷口愈發疼痛。

一開始,邙空禪還能忍耐丹藥的傷害。

直到郗瑩将靈力越加越大,他背上拿到鞭痕宛如讓他被火炙烤,偏偏他還不能挪動半寸,着實讓他難忍。

邙空禪的嘴唇慢慢變得蒼白,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雙手也緊緊握成拳頭。

最糟糕的是,他身上仿佛有萬千只螞蟻在啃噬。

要不是在給他塗藥的是郗瑩,他定然會暴起。

他的頭向裏歪着,他不想讓在場的人看出他此時的狀态——他在崩潰的邊緣,堪比強弩之末。

比起身體,讓邙空禪感覺更為不妙的是郗瑩果真不對他留情。

上輩子的郗瑩會盡她最大的努力、小心翼翼地以最小的力道、輕輕柔柔地用手給他抹開藥膏,還會在他耳旁與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輩子……這輩子只想折磨他。

邙空禪的心沉到了谷底,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

他不知道該如何挽回。他該做些什麽,才能讓郗瑩回心轉意?

上藥的時間過于長,但郗瑩跟邙空禪都沒察覺到。

還是司徒鳴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郗瑩,你揉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卓然也小聲說:“他的傷真有這麽嚴重?你足足給他上了三刻鐘的藥。”

郗瑩這才收手。

她轉頭對司徒鳴跟卓然解釋道:“他常年養尊處優,這回受了鞭傷,我要把藥全部揉開,讓藥滲進他的傷口之中,才能讓他最快地恢複。畢竟大比就在後日,我也不想耽誤他。”

司徒鳴沉默了,他看得出郗瑩說的是托詞。

可他一想邙空禪都沒說什麽,他便在心底默默為他的好兄弟祈禱一番,希望郗瑩能早日放過他。

卓然似懂非懂,他說:“難怪我每次都好得慢,原來竟是沒有好好上藥!郗瑩,若是下回我受傷,你能幫我嗎?”

面對卓然真摯的目光,郗瑩毫不心虛,她面不改色地說:“當然,我們是夥伴。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對邙空禪有效的方法對你不一定有效。你就不用上這麽久了。”

他們聊得好好的,邙空禪看不下去,打斷說道:“卓然,你每次受一點小傷都大呼小叫,少讓郗瑩替你操心。”

“你管得着嗎?”

郗瑩壓抑着怒火,別說這輩子,就是上輩子,邙空禪也沒立場插手她幫人!

卓然看着邙空禪的慘狀,忽然福至心靈,覺得邙空禪是在救他。

他遞給邙空禪一個感激的眼神,對郗瑩說道:“他說的對,我有時候是喜歡大題小做。你就當我說的是廢話,不用放在心上。”

郗瑩狠狠瞪了邙空禪的後背一眼,恨不能用目光将他的傷口灼化成一個洞。

她以往怎麽沒發現這人愛多管閑事?真惹人煩!

邙空禪對郗瑩的嫌棄心知肚明,他有心想向郗瑩解釋一番,卻苦于被郗瑩的靈力壓着,不敢動彈。

他動了動手指,說道:“郗瑩,既然你幫我上好藥了,便同他們訓練去吧。司徒跟卓然能教會你新的東西。”

“好。”郗瑩總算解除了對他的壓制,歡快地收起藥瓶,轉而對他二人說,“那我們是赤手空拳對打,還是使用武器?”

卓然站起身,好奇地問:“你還會用武器?跟郗苒一樣用劍嗎?”

郗瑩神秘地一笑,說道:“非也,可能是你們猜不到的。”

這兩人都是他特意喊過來的,為的就是讓郗瑩開心一些。

見郗瑩心情好轉,邙空禪覺得允諾的一些條件便不算什麽了。

如果她能永遠沒有煩憂,他無論做什麽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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