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亞歷山德拉二世
陳最原本已經擡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張着嘴,愣了幾秒,接着收回手扒拉了兩下頭發,終于出聲時,變得有些結巴:“是、是嗎?哈哈哈,你還挺、挺有眼光的嘛!”
他努力裝出一副并不當真,只是配合着開玩笑的随意模樣,可心中卻有股奇特的情緒湧了出來。
那天主動上前幫忙時,他腦子裏并沒有“鋤強扶弱”或者“伸張正義”之類的想法。他長大了,早就不向往做英雄了,那一刻會邁出步伐,單純只是覺得鹿澄一臉倔強卻又紅了眼眶的模樣看着可憐巴巴,有些動容,又有點想趁着這個機會做點熱鬧的事。
簡單地說,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喜歡一切刺激的,新奇的,有趣的。現實生活中難得有一個能上演大逃亡的機會,他不想錯過。除去糟糕的後續,那對他本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值得津津樂道的經歷。
而現在,面前這個總是板着臉一本正經的Omega對他說,覺得那時的他是個英雄。
陳最受寵若驚,與此同時免不了又有了幾分慚愧。
他變得緊張。
鹿澄不再開口,兩人之間徹底陷入了沉默,陳最胸口極為罕見的湧出了些微不知所措。
他不自覺地在心中複述:我是個英雄。
這讓他的面部皮膚微微發燙。
好奇怪的感覺。陳最忽然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他想要趕緊從這樣陌生的情緒中掙脫出去。
就在此時,隔着不到十米的距離,救星出現了。修車店老板甩着手,從店鋪裏晃悠出來,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陳最立刻擡起手,沖着他大聲呼喊:“張哥!”
張老板回過頭,認清來人後,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顯然是對他感到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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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最裝作對此全無所覺,低頭向鹿澄示意了下,接着便笑容滿面大步沖着張老板走了過去。
“你看,我是不是很識相。你說占地方,我立刻就趕過來了,”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這就把它帶走了!”
張老板皺着眉,苦笑着嘆了口氣:“一般情況下我真沒這麽好說話的,你小子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放心,”陳最走到他身旁,熟絡地攬住了他的肩膀,“張哥你是厚道人,我也是厚道人,所以我們才處得來嘛。”
“得了吧你,”張老板笑着推開他,往裏指了指,“快取車去吧。”
“好嘞!”陳最應過後,轉身看向遠遠站着的鹿澄,“跟我一起進去嗎?”
“喲,”張老板這才留意到身材嬌小的鹿澄,挑了下眉,“換了一個呀?”
陳最立刻用胳膊肘撞他:“不是,別亂說!”
張老板看着鹿澄那一臉兇巴巴的模樣,頓時展開聯想,當即擡起手來在自己嘴上連續拍了幾下:“對對對不是,我說錯了,我是說,呃……”
他明顯還在誤會,以為陳最是換了對象,眼下自己變相地提起了陳最的前任,害他現任不高興了。
“別瞎想,”陳最壓低了聲音解釋,“這我同學,沒別的。”
鹿澄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板着臉,仰起頭看張老板:“你好。”
陳最對他這副表情已經習以為常,張老板卻是誤會得更厲害了,以為自己壞了事兒,連忙往後退了半步。
“你好你好。你們進去吧,順便幫我看會兒店,”他沖着陳最笑了笑,快速撤離,“我正好去對面買包煙。”
陳最看着他光速逃離現場,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進了店裏。
鹿澄也跟了進去。
“不好意思啊,他好像誤會了。”陳最說。
鹿澄低着頭,不出聲。
陳最回頭看他一眼,繼續說道:“因為阮妹……不是,阮亦雲以前經常陪我過來嘛。這老哥整天盡瞎想,我晚點會跟他解釋的。”
鹿澄終于開口,聲音輕輕的軟軟的:“沒關系。”
往裏走了兩步,陳最一眼見到了自己的愛車,立刻邁開長腿跑了過去。
張老板不僅技術出衆把車修得毫無瑕疵,也有注意着日常保養。這車在這兒停了好一陣子,看着依舊是光潔無比,不沾半點灰塵,乍一看幾乎是一輛新車。
陳最感動極了,彎下腰,在車頭上用力親了一口。
鹿澄站在一旁,睜着大眼睛默默看着。
“可想死我了。”陳最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愛車。
鹿澄也靠了過來,圍着他的車轉了一圈,問道:“它有名字嗎?”
這讓陳最十分驚訝:“……你為什麽覺得它是有名字的?”
這輛車确實有名字,他因此被身邊的親朋好友嘲笑過無數次。這還是第一次在他故意避而不談時有人主動詢問。
“因為……”鹿澄扭過頭,“那個片子裏,主角就給摩托起名字了。你那麽喜歡他,我以為會起名呢。”
陳最笑了:“它叫亞歷山德拉二世。”
“……二世?”
“這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陳最搖着頭嘆了口氣,“當年……”
他還沒說完,從門口傳來了張老板的聲音。
“怎麽樣,看着還不錯吧?”
陳最回過身去,對着張老板比了一個大拇指:“牛逼!我這輩子認準你了,只要你這間店還開着,我永遠都是你的客人。”
張老板得意揚揚走到車旁,指着車頭當初破損最嚴重的地方開始了自我吹捧。
陳最偷瞄了鹿澄一眼,對他比口型:下次再跟你說。
張老板這一說就是二十多分鐘,陳最還欠着人錢,自然也不好意思掃了他的興致,只得捧場。
等終于把車推出店外,陳最立刻向鹿澄表達歉意:“不好意思,沒想到會拖那麽長時間。”
“沒關系啊,”鹿澄搖頭,“學到了很多知識。”
“你也喜歡摩托?”陳最意外。
鹿澄微微歪了歪腦袋:“以前了解的不多,但今天聽着覺得還蠻有意思的。”
陳最笑着跨上了自己的車,把頭盔遞了過去:“那,上來感受一下?”
鹿澄點了點頭,戴上頭盔以後手撐着後座椅,邁開腿往上爬,身子搖搖晃晃。
“你撐着座位做什麽,扶着我呀,”陳最回過身,“怎麽了?還不好意思啊?”
戴着頭盔的腦袋快速地搖了搖。接着,鹿澄小心地把手搭在陳最的身側,借着力順利上了車。
“抱緊啊。”陳最說。
片刻後,細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環住了他的腰。
陳最久違地轉動油門,快樂地喊道:“亞歷山德拉二世,起飛!”
伴随着發動機的聲響,他隐約聽到身後似乎傳來了一些柔軟的聲音,與此同時,原本松垮垮環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緊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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