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年,你頓悟了!
心懷不良的李景看着自己的堂弟把程帛堯吓成那樣兒,很不厚道地笑了,然後打馬揚長而去,甚至還特惡心人的把程帛堯唯一能指望的楊玉绫也給領走了。楊玉绫本來就有意和李景多相處,現在李景主動來邀,她當然二話不說就走人了。
留下程帛堯一個人在馬上僵得跟塊石頭一樣坐着,一動不敢動,李崇安還在一邊解析着動作要領之類的東西。小程同學心裏滿滿地槽點,中午下棋還覺得找到了同類,這時候卻在心裏邊暗暗發誓,如果她能囫囵個地從馬上下來,以後看到李崇安都繞彎走,跟這種人簡直沒法溝通。
“程師妹,上午那局棋,第一百零八手,你為什麽要用立下。思來想去,我還是認為,雙扳更合适。不過立下又處理得很簡單明了,這樣不會把局面帶入複雜,好像程師妹每一手棋都相當簡平快。只是,這樣到底失了棋道真意,棋道在大争而不争,程師妹這樣下有失天和,也與大道不符……”李崇安一說起圍棋時,跟程七段一個毛病,話多!
這會兒程七段哪有工夫理會他嘴裏叨叨什麽,她只滿心祈禱,希望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趕緊派個人來拯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
她不接話,李崇安卻猶自不覺,唠叨得跟個蒼蠅似地在一邊“嗡嗡”着,可憐程七段在馬上都快崩潰了:“程師妹,我等學棋之人,并非全為勝負,而程師妹的棋,太過功利,勝負之心太盛,這樣不好。雖說下棋必會有勝負,但若只為求勝,永遠也難成大家。以我之見,程師妹日後還是……”
“唔……救命啊……”在李崇安一大串一大串的說教之後,程帛堯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這回真不是擠的,一半是吓的,另一半還是被吓的。前一半是被馬吓的,後一半是被李崇安吓的,這個人太恐怖也太讨厭了。
“程師妹怎麽了?”李崇安好像什麽也沒察覺到似地問道,看向程帛堯時,讓程帛堯覺得這就是現代那種除了會圍棋什麽也不會的高段棋士,一到棋盤上指點江山無所不能,一出棋局連東南西北都摸不清。
就在程帛堯想嚎淘大哭時,李崇安“呃”了一聲,在程帛堯看來,就像是他終于從解除了“圍棋癡化狀态”,他小聲地問道:“程師妹,你真的不能騎馬嗎?”
“爹娘,哥哥,救命啊……”程帛堯被李崇安牽着馬溜出去老遠一段路了,恐怖在她心裏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她現在什麽都顧不上。李崇安牽來的這匹馬,有三個她這麽高,她小腿碰到馬腹上的肌肉時,能感覺到那種恐怖的爆發力。只要馬一動,她心裏就一哆嗦,再加上李崇安還要在一邊神叨叨地說教。
不用楊玉绫來告訴她,她可以明确地告訴楊玉绫,她現在已經知道煉獄是什麽樣兒了!
“堯堯,你怎麽……”程松溪遠遠看到程帛堯在馬上,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程帛堯有多怕馬他比誰都清楚,因為程帛堯第一次在這個時代接觸到馬程松溪帶着去溜彎的。那時候程帛堯才四歲多點,看到馬就大哭大鬧起來,在馬上還死死地掐着他脖子,才溜出去一小段程帛堯就暈了,過後發了幾天燒,那以後程家上下誰也不敢帶她去騎馬了。
當看到正面時,程松溪這才夾着馬腹飛馳而來,三兩下就把自家慘得一塌糊塗的妹妹從馬上扶下來。程帛堯雙腳一落地,整個人就軟軟地坐在了草地上,程松溪見妹妹渾身還不自覺地抖着,就怒目看向李崇安:“你怎麽回事,堯堯難道沒跟你說她不能騎馬嗎,你怎麽還牽着她溜馬。”
“大哥,算……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程帛堯本來應該巴不得程松溪揍李崇安一頓狠的,可是一想到人家是王爺的兒子,還跟未來的皇帝來往密切,也只好出聲阻止。
“抱歉,我沒想到你這麽怕馬。”李崇安這樣子,十分像是從棋逢對手的熱切裏冷靜下來,終于明白剛才自己确實做了不該做的事。
可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是有意而為之的!不過,就算是有意,心裏也有些不安,而且經此一事,少年開始懂了,女孩子是需要好好呵護悉心關照的。
恭喜你,少年,你頓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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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崇安道完歉,終于說出了自己有意而為之的目的:“程師妹,今日的事是我太魯莽了,改日必當登門道歉。”
……
這人腦子怎麽構造的!上一刻還像魂游天外人事不知,下一刻又世事洞明,好像什麽都明了似的。不過,程帛堯又有點能理解,李崇安是那種天賦很高,對圍棋又相當狂熱的,一旦涉及到圍棋了,其他方面就會完全沒反應:“不用了,李師兄要是覺得抱歉,以後我們常下棋就好了,但是,除了下棋,別的可不行,比如……騎馬。”
“是,我明白了。”
聽着妹妹和那有些拘謹的少年對話,程松溪疑問地道:“水平很高?”
程帛堯回複過精神來,眼一瞥,笑眯眯地說:“大哥這樣的水平,三五個不在話下。”
聞言,程松溪放開扶着程帛堯的手,沒好氣地說:“早知道就讓你繼續騎馬溜彎。”
“不要嘛不要嘛,大哥一定舍不得的,我這麽好的妹妹,大哥怎麽能見死不救呢。”程帛堯晃悠着程松溪的手臂,捧着一張臉扮得無比可愛,且撒起嬌來行雲流水,一點不着痕跡,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于是乎,李崇安圍觀到了小白兔變成紅狐貍的整個過程,李崇安心裏在想:“怎麽辦啊,明明知道她在裝可愛,我竟然覺得……确實很招人憐愛。”
李崇安瞬間覺得自己沒藥可救了,擱現代,這有個很時興的說法——放棄治療。
“行了行了,別賣乖了,這位師弟,既然棋下得好,以後常來往。”程松溪倒沒繼續見責,眼前的師弟跟自己弟弟應該差不多年齡,再想想程柏濤那不通世故的樣,程松溪覺得也不必見怪,誰人不曾是魯莽少年呢。
“在下李崇安,程師兄有禮。”這時候,李崇安才記起互通姓名來。
“程松溪,原來是師弟府上是秦王府,早聽說師弟這些年一直在江南一位國手那裏學棋,想業如今已經學有所成。師弟以後是就此在宜山書院讀書,還是要再回江南去?”程松溪問道。
“自是留在宜山書院,以後還程師兄多指點。”李崇安這會兒自然舉退有矩,溫恭謙和起來,和剛才硬把程帛堯往馬上推的人簡直不是同一個。
他這副樣子,讓程松溪和程帛堯都認為,像李崇安他們這樣的宗室少年,縱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事,該有的禮儀規矩也半分不會少。
小程七段更是在心裏覺得自己是個悲劇:“活該我倒黴,圍棋天才這樣恐怖的存在,平時就不該有任何來往。”
臨了,李崇安又向程帛堯道了聲歉,程帛堯有勁沒力地揮手,她現在都懶得跟這位“天才”多說一個字。這位真的還是快點走吧,下棋的時候坐到一起沒關系,下完棋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因為程帛堯這模樣,程松溪不得不請了假把她送回去,結果程柏濤聽到了消息過來一看,捂着肚子都笑出眼淚來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楊玉绫臉色卻有些莫明,真不知道馬術課上這位跟李景怎麽怎麽着了,程帛堯雖然好奇,卻也知道不是問的時機。
她倒沒有開口問,楊玉绫卻開口了:“堯妹妹,那位李師兄棋當真下得極好麽?”
棋局之外,李崇安和程帛堯其實都是很機敏的,只是李崇安今天意外失了水準而已。所以楊玉绫的話一問,小程同學小眼睛立馬就微微眯 兒來,臉上立馬就是明晃晃招人的笑臉兒:“當然了,假以時日,定可以奉饒天下先。不過現在嘛,他還贏不了我,怎麽,姐姐也對圍棋有興趣。”
本來以為楊玉绫會搖頭,畢竟學棋是要幼功的,不是從小學起連門檻都很難摸着,但是楊玉绫卻點頭了:“是呀,要是堯妹妹願意教我,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楊玉绫上一世本來就在宜山書院裏認真學過,只是到底沒有天姿,比不得李崇安這樣有天賦的,更比不得程帛堯這在棋盤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妖精。
這個,程帛堯卻不知道,人家想學她就教,這又不是什麽不傳之密。更何況,她琢磨着楊玉绫學棋和李景有關,為這個楊玉绫不開口,她都樂意上趕着貼過熱臉去:“姐姐看得起我這點微末小道,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不願意呢。我巴不得天下人人都懂棋,這樣就不愁找不着人下棋了。”
頓了頓,程帛堯有意無意地把李景給撂了出來,她支着下巴,扮得特天真爛漫地嬌吟吟笑道:“其實李景師兄的棋也不錯了,他就是嘴皮子太壞,所以好讨厭他。李景師兄基本功很紮實的,只可惜不是從小學棋,否則水平不會比李師兄遜色。”
你打探了我,我自然也要打探你,扯平!
楊玉绫倒真沒想到十歲的程帛堯肚子裏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當下就被勾起談話欲來了,她必需要趕緊了解李景的一切,只有了解了李景,才能近而紮根在他心裏。
程松溪在一旁眉頭皺得跟山似的,自家可乖可乖的小妹,跟楊玉绫坐一塊,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樣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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