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作業(三)
有一個瞬間,黎元初還以為虞潇潇口中的“初初”是指自己,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那只貓的名字。
初初。
這是黎元初的小名,在她長大後黎欣心就不怎麽這樣叫她了,直到最近文淵回國,黎欣心才又開始頻繁地使用這個稱謂。
因為文淵就喜歡這麽叫她,仿佛黎元初依然是她那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女孩。
黎元初在被虞潇潇質問貓咪名字後不是沒回老宅問過傭人,可是因為貓咪平日裏都是虞潇潇親自照顧的,她從沒在外人面前叫過貓咪的名字,所以連他們也不知道。
初初,潇潇的貓叫初初。
“潇潇,我沒動過貓貓,你不要着急,如果你埋在這裏,肯定會找得到的。”黎元初的內心大受震撼,但她知道此時并不是震撼的好時機,“我們去問問園丁,問問傭人……”
“黎元初,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棵樹是移栽的,先前那一棵已經被雷劈斷了,周邊的土和草坪全部都換過,初初肯定也被帶走了!”
移栽大型樹木,根部一定會帶不少土,所以原本的舊土只能挖走運到別處。
黎元初因為老婆跑了的事焦頭爛額,哪裏有空來管一棵樹?她全權交給管家去處理了,根本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麽,又有沒有發現貓的屍體。
“沒關系,我們可以再挖開看看,這裏沒有的話就去舊土裏找。”不過她畢竟不是什麽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面對突然狀況并不只會驚慌失措,而是能夠提出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這裏是郊區,那些土不會運到多遠,我們去找當時的工人,一定能找回來的!”
她的提議對虞潇潇來說仿佛黑暗中的一道曙光,虞潇潇雙眼一亮,立即便要去找王管家。
“等等,先處理一下你手上的傷。”
黎元初忙不疊地拉她,虞潇潇已經恢複了一些理智,卻因此更為自己的失态感到狼狽與尴尬。
“不用你不管。”
她推黎元初,黎元初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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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妻子,我怎麽能不管你!”
“誰是你的妻子?我要和你離婚了,離婚你懂不懂?”
兩人拉扯間糾纏到了一起,竟就這樣毫無形象地在淩亂的草坪上翻滾起來。
“可是我們還沒離婚,還沒離婚就是法定伴侶,你就是我老婆!”
“老婆你個大頭鬼,你這只豬連愛誰都搞不明白,還拖着不肯和我離婚。”
兩人一邊罵一邊拉扯衣物,到底還是虞潇潇力氣更大些,最終将黎元初壓在了身下。
黎元初作為成年人、作為一司之長,此刻卻像一個打輸了架的孩子般狼狽可憐。她散亂的長發與淩亂的衣服上沾滿了草屑與枯葉,眼眶微微發紅,還帶着一絲淚意。
那倒不是因為被虞潇潇弄疼了,而是因為聽到貓貓的名字叫初初,不由自主就淚目了——她老婆以前好愛她!
虞潇潇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睛也微微發紅,目光卻很兇狠。她用沾滿泥土的手抓緊黎元初的手腕,死死地壓制在黎元初的頭頂上方。
“潇潇……”黎元初紅唇微顫,忍着哭腔道,“我之前确實很迷茫,可我現在知道了,我愛的就是眼前的你。”
虞潇潇想将曾經的虞潇潇和現在的T-2000完全割裂,黎元初也差點接受了她的說法,因而糾結不已。可是看着她為貓貓的屍體着急,看着她眼中的埋怨,黎元初突然醒悟過來,就算虞潇潇的變化再大,“她們”的人生與記憶也是一脈相承的。
虞潇潇是T-2000也不是T2000,T-2000是虞潇潇也不是虞潇潇,她們無法完全等同,卻也不能完全分離,而黎元初知道自己愛的就是眼前這個人,并且相信虞潇潇曾經對她的愛意也無比真實。
就在黎元初想要繼續進行深情告白時,一道驚呼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兩人下意識地望向聲源處,只見黎欣心捂着嘴,瞪大了雙眼,以一副極其誇張的驚訝神色看着她們。
“媽媽?”
黎元初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神色有些不滿——她覺得剛剛的氣氛非常好,因為潇潇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她媽出來搗什麽亂啊!
黎欣心看到女兒不滿的神色,更是徹底想歪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什麽也沒看到,你們可以繼續。”
她說完便裝模作樣地捂着眼睛要往回走,虞潇潇一臉無語地看着她,然後慢慢從黎元初的身上爬了起來。
“潇潇!”
虞潇潇吸了口氣,看似随意地掃了黎元初一眼:“你去換身衣服吧,這樣被人看到了不好。”
黎元初一邊起身一邊看向了虞潇潇的手:“你也換身衣服吧,家裏有你的衣服。還有手上的傷,要處理一下的。”
這一回虞潇潇沒有拒絕,輕輕“嗯”了一聲。
黎元初察覺到她态度的軟化,又驚又喜,大着膽子去拉她的手。
“那、那我們回去吧。”
虞潇潇“啪叽”一聲拍開了她的手,率先往回走:“別碰我,滿手都是泥,髒不髒!”
黎元初剛聽到前面三個字時表情垮了一下,等虞潇潇說完整句話立時又精神了,幾步追上虞潇潇,偷襲般地拉住了她的手掌。
“反正都髒,沒關系的。”
虞潇潇甩了一下沒甩開也懶得再和她計較了,經過剛才那場激烈的滾草坪運動,她現在有種疲懶的感覺。
天知道她怎麽會突然發瘋!
不管怎麽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真要找完全可以用黎元初說的那種方法去找,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或許是因為出事後第一次回到黎家老宅,或許是因為黎元初今天的态度,也或許是因為……她的執念并不比黎元初少。
虞潇潇用餘光輕輕瞟了黎元初一眼,越想越是生氣。
都怪這個混球、笨蛋、大豬頭,要不是黎元初不靠譜,她至于這樣嗎?
“哎呦,潇潇你幹什麽掐我?”
黎元初感覺到手背上被蟄了一下,又痛又委屈地看向虞潇潇。
“讓你牽手,是小孩子嗎?”
“誰規定大人不能牽手了?我牽老婆的手有什麽錯?”黎元初說得理直氣壯,被掐着手背也不放手,“而且你手指上有傷,你掐我你也疼啊。”
“要你管!”
黎元初又噘起了殷紅的唇瓣,哼哼唧唧地道:“你現在就會說‘不要你管’‘要你管’的,我這不是管,是關心。”
兩人拌着嘴回到客廳,虞潇潇先去清洗傷口,黎元初則囑咐傭人拿來了藥箱。
“潇潇,我幫你上藥吧,你這樣不方便。”
虞潇潇沒留指甲,所以情況比想象中要好上一點,即便如此,十根纖纖細指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黎元初自告奮勇地要為虞潇潇上藥,結果消毒藥水在手裏半天都沒擰開,憋得一張原本就十分豔麗的臉龐更加通紅。
“啧,我來吧。”
虞潇潇奪過她手裏的瓶子,沒兩下就擰開了,黎元初見她似乎想自己來,連忙伸手去奪:“我來我來,我只是、只是因為先前用了太多力氣阻止你,所以現在才會沒力氣開瓶蓋。”
虞潇潇懶得和她争執:“你會上藥嗎?”
“上藥又不是什麽難事。”
黎元初說得滿不在乎,拉過虞潇潇的手就要往上倒藥水。虞潇潇看得一臉無語,指尖一擡抵住了傾斜下來的瓶口。
“你傻不傻?用棉簽。”
“啊?哦哦。”黎元初剛說完大話就出了醜,忍不住老臉一紅,“我、我知道的,就是一時着急。”
相較于她解決大問題的能力,黎元初處理生活瑣事的能力簡直為負。
虞潇潇平靜地看着黎元初一臉認真地從藥箱裏取出棉簽,沾上藥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開始上藥。
十指連心,之前因為情緒激動虞潇潇并沒感覺到太多的疼痛,可在清洗過傷口後,那種痛意越來越明顯了。
藥水沾上傷口的瞬間,她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
“對、對不起,是不是很疼?”
黎元初察覺到虞潇潇縮手,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臉緊張地看着她。
“沒事,你上的你藥。”
虞潇潇覺得有點丢人,又忍不住想起上次幫黎元初上藥的場景,掩飾般撇開了臉。
“那你忍一忍,”黎元初低下頭,一邊給上藥一邊輕輕吹氣,“吹一吹會不疼一些。”
虞潇潇抿緊了嘴唇。
吹一吹對淺表痛确實有一些作用,吹氣降溫有類似于冷敷的效果,還能分散觸覺神經對疼痛的感受,除此以外還有心理上的安慰,不過吹氣也可能帶上唾液中的細菌,造成傷口感染——她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虞潇潇一邊感受着指尖傳來的疼痛與涼意,一邊胡思亂想着,而當所有紛亂的思緒飛走的剎那她突然想起了父母剛剛去世的時候。
她在剛成年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成為了孤兒,生活沒有給她一點點準備的時間。
那個時候,一直醉心工作、對她态度冷淡的未婚妻請了一周的假期陪在她身邊。
黎元初在感情上是很笨拙的人,虞潇潇一直這樣認為。
所以黎元初的關心只是無言的陪伴,只是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說一句“哭出來就好了”,只是在她受傷疼痛的時候“吹一吹”這種程度。
如今的黎元初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可是虞潇潇知道,有一些東西是怎麽都不會改變的。
就像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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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黎女士:媽媽震驚!
黎小豬:嗚嗚嗚,我再也不會迷茫了,我老婆好愛我,我也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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