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嫡長女

右都禦史長子見呂元鵬一副吃了酒的憨态,忙拽了拽呂元鵬的衣袖,險些将本就晃晃悠悠站不穩的呂元鵬給拽倒,只能長揖到底給蔣嬷嬷賠不是:“蔣嬷嬷見諒,今日元鵬吃多了酒,還望嬷嬷海涵。”

蕭容衍擁着灰鼠皮大氅立在不遠處的馬車前,身姿挺拔,哪怕立于暗處也難掩其超塵拔俗,十分引人注目。

見大長公主身邊的蔣嬷嬷親自出來,蕭容衍唇角勾起笑意,深邃的眉目間盡是沉着平靜。

秦朗身上沾了些許酒氣,但還算醉得不太厲害,知道蔣嬷嬷代表着長公主,重重一叩首:“秦朗前來向大長公主、岳母大人,請罪!”

“還不快把世子扶起來!”蔣嬷嬷吩咐跟在身後的仆從小斯。

仆從小厮彎着腰從蔣嬷嬷身後疾步走出來,恭恭敬敬扶起秦朗。

蔣嬷嬷對秦朗福身後道:“大雪未停,世子爺又吃多了酒,老奴已經遣人去忠勇侯府禀報,世子爺先進府略坐坐喝口醒酒湯,稍後侯府便會派人來接您,世子爺請……”

見鎮國公府的下人扶着身負荊條的秦朗往裏走。

蕭容衍緩慢轉身,正要上馬車,竟被從人群中擠出來的呂元鵬一把拉住:“蕭兄主意是你出的,你可不能溜了!咱們得看到最後……”

說罷,滿身酒氣的呂元鵬便扯着蕭容衍往鎮國公府臺階上跑:“唉唉唉!別關門別關門!蔣嬷嬷、蔣嬷嬷……我好不容易登門,怎麽也得去給老祖宗請個安啊!”

右都禦史的公子和一杆纨绔忙喊呂元鵬。

“元鵬!”

“元鵬你別扯着蕭兄胡鬧啊!”

“呂元鵬……”

呂元鵬充耳不聞,毫無貴公子儀态,潑皮無賴般拉着蕭容衍強行擠了進去。

誰知剛進鎮國公府門沒走兩步,就見四姑娘白錦稚怒不可遏的模樣從燈火通明的長廊沖了出來,揚起鞭子就要朝秦朗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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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呂元鵬當即打了一個酒嗝。

“四妹!”

白錦桐身手極好,在白錦稚揮鞭那一刻已然護在了秦朗面前,穩穩接住力道狠戾鞭頭,巧勁下長鞭攥在手中,表情肅穆:“休得無禮!退下!”

蔣嬷嬷也被唬了一跳,攥着帕子的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心口,餘光看到白卿言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三姐!你攔我作什麽!”白錦稚紅着眼,指着秦朗,“二姐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他還去詩會,還去吃酒!忠勇侯府一窩子的黑心爛腸,他也是個沒有心肝的!”

秦朗羞愧難當,拳頭收緊:“三姑娘不必攔着,四姑娘的這一鞭我該受。”

蕭容衍隔着紛紛落雪,不經意瞥了眼長廊中徐徐走來的身影,從容又靜默。

白卿言擁着狐裘立在廊下,紅色燈籠映着落雪紛紛,亦勾畫着白卿言素淨精致的眉眼,她眸色黑深平淡,整個人如同入畫一般,極為恬靜淡然。同今日在忠勇侯府門前氣場張揚逼人的鎮國公府嫡長女,判若兩人。

“白錦稚,退下。”

白錦稚聞聲回頭看到白卿言,含淚瞪了眼秦朗,這才心不甘情不願轉身回到白卿言身側。

白卿言看到白錦繡那副樣子躺在床上,恨忠勇侯府也恨秦朗,可到底還是能體諒秦朗處境艱難,遇到蔣氏那麽一個繼母又有孝道壓着,他也的确艱難。

秦朗借着酒勁兒才敢正面直視白卿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白卿言長開了之後驚豔絕倫的樣貌正正經經入目,秦朗心中百味陳雜,愧疚的握緊了腰間的玉佩,掌心起了一層粘膩,忙收回視線垂眸不敢看白卿言。

“那……那就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嗎?!”呂元鵬看呆了,雪落在睫毛上全然不覺。

蕭容衍深沉的眉目一派平靜,藏在灰鼠皮大氅之下的手慢條斯理摩梭着玉蟬,若有所思般不溫不火淺淺應了一聲:“嗯。”

白卿言剛走出長廊,便對上蕭容衍似水沉靜的目光,她腳下一頓。

蕭容衍過分幽邃的眸子含笑,淺淺對她颔首,盡顯溫厚穩重。

白卿言攥着手爐的手下意識收緊,心跳沒由來重重跳了幾跳,呼吸略有些不暢快。

上一世,白卿言曾在戰場私下和無數狠戾者交鋒,能讓白卿言記住平生的屈指可數,忌憚的更是鳳毛麟角,但從沒有誰能如蕭容衍這般,讓她有如此強烈的畏懼感。

蕭容衍沉穩內斂的儒雅之下,是如虎狼般吞并他國的野心勃勃,談笑間取人性命,高深得白卿言到死都沒有看透過他分毫。

白卿言再看到呂元鵬,便知曉為何蕭容衍會和秦朗一起來。

她閉了閉眼,強按住心頭不安和對蕭容衍的過分在意,擡腳走出長廊……

蔣嬷嬷連忙轉身拿過仆人手中的傘撐開,上前扶住白卿言。

“秦世子。”白卿言和秦朗保持相對謹慎的距離,對他福了半禮,“世子薄衣單衫負荊請罪,可是心裏已有解決章程?”

秦朗低着頭,羞愧道:“還……還不曾。”

白卿言心頭一哽,心中對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怒火,難怪上一世秦朗護不住自己的妻子,只知道歉又有什麽用?!

她壓不住火,聲音也提高了不少:“秦世子見了我祖母、我二嬸,也要這般回答?如此我倒要問問秦世子,今日負荊登門請得什麽罪?替忠勇侯侯夫人請罪,還是替府上兩位姑娘請罪?或是替世子自己請罪?”

寒風卷雪,穿隙而過。

秦朗眼眶發紅,唇瓣嗫喏,卻終是什麽都沒說,只抱拳對白卿言長揖到底:“秦朗羞愧,無言以對。”

那日秦朗前來鎮國公府迎親她布棋局攔門,觀秦朗棋路并非是懦弱守舊胸無丘壑之人。

棋風察人……白卿言以為,秦朗當心有大志又有格局謀略才對。

思慮片刻,白卿言握緊了懷裏的手爐,狠狠壓下心頭惱火,才慢條斯理開口:“我大晉開國時,但有大功者皆封侯拜将,定國侯得爵位世襲罔替。侯府兩位嫡子,依禮法長幼之序長子襲爵,然定國候偏愛幼子,欲捧幼子上位又不得不顧及祖宗禮法,因此鬧得家宅不寧兄弟阋牆。定國侯病逝,長子襲爵位,幼子懷恨舉刀弑母殺兄,釀成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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