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顧藏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冷風一直在往她身體裏灌，從耳朵裏，從鼻子裏，從腦門裏。

可是她腦門明明沒有洞。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靠在車窗邊，車窗是打開的，眨眨眼睛又發現身下的座椅是熟悉的騷粉色，正前方挂着她送給章語照的星黛露小鈴铛，紫色的小兔子穿着藍色小短裙，跟着風一晃一晃。

她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被章語照接走了。

将車窗搖上去，灌進來的風一下停了。

顧藏把鋪在自己臉上的發絲別到耳後，才覺得自己呼吸暢快了許多，又安心阖上了眼皮。

“醒了？”章語照看到人醒過來，本想質問“姬戀直”和“男朋友”的這件事，但看到顧藏一副睜不開眼皮的模樣，還是憋了回去，“醒了就看看你的手機，震一路了。”

像是為了配合章語照說的話一樣，一直放在兜裏的手機，這會也跟着震動一下，震的顧藏本就重得不行的腦瓜子嗡嗡的，說不出的難受。

她閉着眼睛想把自己衣兜裏的手機掏出來，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衣兜，摸索了一會她只好睜開眼睛，結果卻發現自己身上橫蓋着的，是一件奶白色的針織衫，帶着清涼醇和的葡萄芬芳。

非常好聞，是姜在虞身上的味道。

這不是她的衣服，這是姜在虞今天穿的那件針織衫。

衣兜裏的手機還在嗡嗡震動，她卻一下愣了神，看着奶白色針織衫上的刺繡小葡萄，呆呆地轉了一下眼珠，沒再去掏自己外套裏的手機。

“對了，把這個酸奶喝了，解酒。”

章語照的聲音冷不丁又在耳邊響起，顧藏回過神來，迷蒙的眼睛眨了眨，順着章語照的話看向儲物盒，她将身上的針織衫扯下來好生放到靠背上，伸手從儲物盒裏面的塑料袋裏掏出酸奶，把吸管插上，抽了抽鼻子不自覺開口問，“這是姜在虞給我買的嗎？”

她這麽想很正常，因為身上蓋着的是姜在虞的衣服，這盒酸奶也正好是葡萄味的。

章語照默了一會，想着不能和醉鬼生氣，卻又憋不住只好朝車窗外翻了個大白眼，“我買的，怎麽着？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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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謝謝。”顧藏應了聲，又默默把酸奶上的吸管插進去，幾口咕嚕咕嚕喝完，酸甜濃稠的液體入喉，激得人清醒不少，“你沒跟姜在虞說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沒說！”章語照沒好氣回了一句，說起奇怪的東西，明明是顧藏說的才對，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沒有脾氣的接下這個鍋，“是你和姜在虞說我有男朋友？”

……

坐在副駕駛上的顧藏，不由得把身子往車窗邊縮了縮，把喝剩的酸奶盒吸的簌簌響，什麽也沒說，安靜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我就知道。”章語照咬着牙，偏偏正在開車不能把她湧着怒火的視線投向旁邊的顧藏，“現在人家覺得你姬戀直了，覺得你苦苦守候我多年修不成正果，我看你怎麽解釋！”

撐着最後的清醒讓姜在虞找章語照的時候，顧藏就知道姜在虞肯定會誤會，但卻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姬戀直，也不一定就不是真的。

說不準姜在虞，還真的是直女呢。

關鍵是她現在還沒想清楚是按照理智，讓姜在虞離她遠一點；還是順應情感，沖動着順其自然。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更何況，姜在虞的衣服還在她這裏。

不管是從理智來看，還是從情感來看，衣服都要還。

誤會自然也要解釋清楚，起碼不能真的讓她背上“暗戀章語照多年苦苦守候”的這個名頭——雖然是她讓自己背上的，而且還連累了章語照。

顧藏将腦子裏纏成一團的思緒理清楚了些，有了應對章語照怒火的力氣，她将酸奶盒又放到塑料袋裏系緊塑料口袋，抿着唇角思索幾秒，“過幾天請你吃飯給你賠罪。之後如果有機會還衣服給姜在虞的話，我也會給你解釋清楚的。”

章語照這下沒了話說，她氣來得快消得也快，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覺得顧藏把什麽都藏着太辛苦了，相比她這點事情，顧藏心裏裝着的事只會更多。

她想着又嘆了口氣，“有機會的話，還是解釋清楚一下當年的事情吧，我覺得姜在虞她不會怪你，這本來就和你無關——”

“嗯，我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正好遇上個紅燈，章語照側眸看過去，顧藏就這麽縮在座椅上，指關節攥得發白，頭低了下去，臉被頭發擋着看不清神色。

但她知道，顧藏不知道，也沒有想清楚。

她這麽輕飄飄一句話，是沒法把顧藏拽起來的。

綠燈亮了，章語照重新起步，張了張唇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車內安靜了下來，外面街燈閃爍過去，淩晨的城市仍然燈火通明，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顧藏靠在車窗邊，睜着眼睛看了一會，衣兜裏的手機卻又是震動了起來，她掏出來發現是顧慕清的電話，心一下跳了起來，指尖顫顫巍巍的按下接聽鍵後将手機拉遠了些，果不其然聽筒裏面傳來顧慕清急切中帶着哭腔的聲音，

“顧藏你怎麽當女兒的！怎麽又……嗚嗚……這麽久不接電話，媽媽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嗎？”

顧慕清哭起來有點好笑，像個小女孩一樣，抽抽嗒嗒的，

顧藏有點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好聲好氣解釋着，“對不起，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我就是今天喝醉了沒顧得上看手機。”

那邊顧慕清對着話筒哭着，這邊顧藏低聲下氣哄着，這才把她這個“女兒不見了就開始又哭又鬧的的媽給哄好。

而後接過電話的是穆喬，在那邊輕嘆了口氣，聲音卻還是溫溫柔柔，“等會回去煮點解酒湯喝再睡，別就這麽睡了，不然明天起來要頭痛。”

顧藏扶了扶額，輕聲應着，“好，我盡量。”

“別盡量，必須要做到。而且……以後有什麽事情記得報備，不能再這麽一聲不吭消失了。不然下次我們又要去驚擾語照了……”

穆喬是溫柔的性子，輕聲細語的念叨湧入剛醒酒還有點頭暈的顧藏耳朵裏，莫名有種心安的味道，她靠在車窗邊，唇邊不自覺漾起弧度，“嗯，我知道了。”

下一個順序是顧意，她們一家人就喜歡打一個電話換着人來接聽。

“顧藏！你煩死了，這麽久不接電話，不知道媽咪哭了多久。”顧意在那邊兇起來，氣呼呼的聲音傳到這邊，帶着十五歲少女的清脆。

顧藏又只得是繼續哄着家裏的第三個女孩，“知道了，下次如果我有事沒接電話，可以找你語照姐姐，別讓顧女士哭。”

章語照乍一聽到自己名字，輕哼一聲沒說什麽，畢竟顧藏家裏的情況确實是特殊，一家三個女人都把顧藏看得要緊，她這個多年好友，也只得是擔負起這份責任來。

十分鐘後，到了顧藏家樓下，章語照把車停在路邊。

顧藏費了一番口舌才把家裏的三個女孩都哄好，本來清醒後就才喝了一盒酸奶，這會更是覺得口幹舌燥，她舔了下唇，“下次請你吃飯，你也早點回去，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信息。”

“知道了～”章語照應了聲，看顧藏這個樣子也确實是清醒了，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裏，“吃飯什麽的不重要，最重要是記得給我在姜在虞面前洗清冤屈。”

“還有……”她欲言又止，還是補了一句，“我知道今天可能是有什麽特殊情況，但你……以後還是盡量別喝酒。”

“好。”顧藏點了下頭，拿着椅背上的針織衫外套，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知道了。”

但問題是，姬戀直這種事，要怎麽否認才有說服力呢？

作者有話說：

否認姬戀直的最好方法，就是否認自己是姬。（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