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姜在虞見過顧藏的“兩位媽媽”, 她們都很愛顧藏。

高三短短一年，來學校送飯的次數比姜在虞來學校的次數還多，經常是那個溫溫柔柔的黑長直美女阿姨一個人, 有時又是大氣波浪卷阿姨和黑長直美女阿姨一起，偶爾還帶着個粉嫩小丸子妹妹。

如果顧藏不提起是“兩位媽媽”的話, 她可能不會說是阿姨，而會說是顧藏的兩個姐姐和妹妹。

姜在虞也知道，無論是哪個阿姨過來, 她們坐的名牌車都價格不菲, 還有戴着白手套的專用司機給她們開車門, 每個餐盒上都印着她當時還看不懂的奢侈品logo，偶爾路過聽到她們接電話, 說的都是那些“收購”、“股份”等字眼。

她當時聽不懂, 現在也知道了這些字眼意味着什麽, 所以她現在猛地回過神來, 也知道自己該相信顧藏說的話, 顧藏可能的确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顧藏說得很對，以她所聽說的“十好學生顧藏的優秀事跡”來看, 所有人看到的、聽說到的顧藏都很優秀, 從小到大能傳出來的那些事都值得登上“感動父母、老師、同學的十大人物”榜首。

顧藏很優秀, 這毋庸置疑，也輪不到她來評判。

姜在虞看着顧藏坦率看過來的眸子, 眸光閃了閃, 而後又沉默一會，“我知道的, 你很優秀……可是……可是……”

姜在虞“可是”了好一會, 還是沒“可是”出其他理由來, 明明她之前擔心的那些事情都被顧藏輕飄飄的幾句話給推翻了，可她心裏仍舊是沒由來地擔心。

“還是說……”顧藏把貓又放下，坐到對面沙發上，心不在焉撈起茶幾上的水喝了一口，柔和地彎起眉眼，用着開玩笑的語氣，“你只是覺得選我的話會很尴尬，所以想用其他的演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

“不是的不是的！”顧藏還沒說完，姜在虞就急着開口打斷了她，整個人站起身來解釋，發覺音量不自覺提高後又壓了下去，“才不會尴尬，如果單純從我自己來看的話，我也不想選擇其他不認識的人。”

“只是我，我會擔心，如果因為自己的私心來選擇你的話，會不會顯得我不那麽專業，明明是一個演員，就該來什麽接什麽才對，還挑挑揀揀的。”

“這樣好像，給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而且我擔心，因為我們倆……的關系，拍起這場戲來會比其他人來拍更困難一些。”

姜在虞說這一番話的時候很真摯，說得小心翼翼，像是做了一番什麽重大決定一樣才摒棄了那些臉上的羞惱，把自己心裏彎來繞去的小心思給顧藏剖析開來。

Advertisement

之前拒絕她是為了不讓她受到負面影響，但現在外在的阻礙條件被移除之後，姜在虞又開始擔心真的去實踐起來會影響自己的工作态度。

明明對別人來說只不過是最簡單最方便的一個選擇，姜在虞還要将自己本人的想法歸類于“自私”，覺得自己應該接受所有工作的安排。

但不管怎麽樣，顧藏心裏是愉悅的，她為自己能夠成為姜在虞的“私心”而感到歡喜。不過她也知道，被劃分為姜在虞“自私的選擇”這個範疇裏面的，不只她一個人，是章醫生能得到的待遇，甚至可能是班長能得到的待遇，因為姜在虞把除工作之外的人和事都劃分進了“自私”這個範疇裏。

顧藏定了下神，姜在虞還在眼巴巴望着她，眸光灼灼，灼得她心髒發燙。她漾起嘴角，“我想姜在虞同學大概是又搞錯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選擇我并不是你自己的私心，而是你公司和劇組的公心，你忘了是他們先來找我的嗎？”

“還有，我相信這場戲的難度對你來說不是很大，按理來說你只需要負責躺着就好。”

顧藏歪了歪頭，語氣輕描淡寫地給姜在虞闡述了另一個事實，“而對我來說，挑戰有難度的事情，恰好是我最喜歡做的。”

更碰巧的是，給姜在虞做人工呼吸，可能是她不願意承認的歹念，可能是她在聽過“人工呼吸”這幾個字之後，整日整夜眠思夢想的事情。

她一開始把選擇權交給了姜在虞，一步步解決好姜在虞擔心的那些問題，現在她心裏那點小想法也漸漸壓不住了。

就算不是真親，也會有必不可避的接觸，她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其他人來演的話，哪怕是女生，她也會嫉妒。

哪怕她警告過自己很多次，該離姜在虞遠一點，不該去放任自己，卻還是在得到“人工呼吸的邀請”的瞬息之間，想好了自己該用哪種姿勢會讓姜在虞更舒服一些。

姜在虞張了張嘴，沒其他話可以說，垂下眼簾沉默一會，用細弱蚊子嗡嗡聲的聲音回應顧藏，“誰說這場戲對我的難度不大的，就算只是躺着被……也很難的。”

“不過……”姜在虞擡起頭來，攤開手像是松了口氣一般，彎着眉梢笑笑，“既然我的私心和公心選擇都是顧博士，那可能這個選擇就是衆望所歸。”

何止是“衆望所歸”，顧藏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當那個“衆”了。她輕微颔首，眼睑上揚，唇角微挑，“嗯，的确是實至名歸。”

顧藏的玩笑一如既往地一本正經，卻總能戳住姜在虞的笑點。

姜在虞笑着，肩膀微微顫動，那股屬于“姜在虞這顆小葡萄”身上的馥郁味道又撲到了顧藏的鼻尖。

她也跟着彎着唇，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飄到了空中又浮在姜在虞周圍，如果她有翅膀的話這時候大概已經撲扇起來了。

商量完了憋在兩個人心裏最重要的事，姜在虞肉眼可見地放松了緊繃着的肩膀，也就沒再和顧藏聊起那些“人工呼吸”的細節問題，十分閑适地和顧藏讨論起了這個小區的物業和其他設施。

姜在虞說這裏雖然是老小區，但生活氣息比較濃，設施也是完善的，住起來很舒服。

顧藏回着确實，她讀大學起就在這邊住着，也算是住了好多年了，對這個地方很熟，讓姜在虞有什麽事情就找她。

姜在虞又說對對對，謝謝顧博士，這邊離學校很近，離她現在的劇組也很近。

顧藏笑了，“這可不是嗎，你就在我學校拍戲呢？以後時間對的上的話，可以一起去吃個早飯然後去學校什麽的。”

姜在虞愣了愣，不好意思也跟着笑笑，抱着剛剛又竄到她懷裏的葡萄幹，手腕輕柔彎起的緩緩撫摸着貓背脊，白皙如玉的掌背覆在藍白貓上，倒是顯得有點誘人。她嘴上停了好一會，等貓舒服地打了個哈欠才又開口，“你平時都一個人住嗎？”

顧藏眼神盯着葡萄幹，有點嫌棄，這只貓像是這輩子沒被摸過一樣，撒嬌賣萌地讓她都有點不想認領這是自家的貓。聽到姜在虞的問題，她不經心回應，“對啊，你呢？”

“這樣噢～”姜在虞語氣輕快，尾調上揚拖長，勾着唇搖搖頭，“我也是一個人住。”

“對了，這幾天你妹妹是不是來過？”姜在虞猶豫好一會才又開口，輕咬着下唇的動作顯露出點點不安。

顧藏沒明白姜在虞為什麽現在有點緊張，她不動聲色屏住呼吸，怕自己說出什麽話又把姜在虞吓到了，思考好一會才決定說真話，“對的，就今天剛走，她過來喊我回去過中秋，回海安。”

“噢噢～”姜在虞連忙點點頭，臉上那點不安在聽到她的回答後瞬間消散，反而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我前幾天在電梯碰到她了所以……對了，她和你長得挺像的。”

姜在虞在給顧藏解釋她為什麽知道顧意來的原因，但顧藏卻一點都不信這個理由。

第一，以顧意那個性子，如果碰到了姜在虞，是一定會忍不住給她說的。

第二，她和顧意一點都不像，用章語照的話來說就是兩個模子刻出來的姐妹。

不得不說，姜在虞這個欲蓋彌彰的解釋，這讓顧藏想到了今天早上來敲門的那個顧意口中的“大波浪大美女”。

可姜在虞問心無愧，沒什麽好躲的，也不該敲了門又走了。

興許是她多疑了，姜在虞也許可能說的就是真話，畢竟千人有千人想法，姜在虞可能就覺得顧意和她長得像。

顧藏這麽安撫着自己這顆被姜在虞一句話就激得蹦起來的小心髒，就算今天早上也是姜在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這麽安撫自己，面上卻仍是平靜，未顯露分毫心理活動的痕跡，“對，應該是她，我和她……确實挺像的。”

說完這句，她又覺着自己在睜眼說瞎話，只得又轉移話題屏蔽自己的瞎話，“你是不是很久沒回海安了？”

“啊？”姜在虞擡頭看她，眼神還帶着點懵，眸光微閃後恢複了平靜，“是很久沒回去了，這幾年工作都挺忙的，也就沒時間再回去看看。”

“我也挺忙，也好久沒回去了。”顧藏唇邊漾起弧度，“聽我媽她們說海安這幾年變了很多，我去年回去的時候也感覺到不少。你要是以後有空或者想回去的話，可以來找我們玩。”

顧藏說的是“我們”，意味着把她的家人也算了進去。姜在虞如夢初醒擡起頭，眼睫抖了抖，“好，有空的話，一定。”

顧藏想起顧慕清說過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擺着手給姜在虞解釋，“她們都，最喜歡……漂亮小妹妹了。”

“她們都知道你，當時來學校應該看到過你，這些年都念念不忘的，在電視上看到你還要給我說個千百遍。”

姜在虞也跟着笑了，她喜歡顧藏媽媽，顧藏媽媽也喜歡她，這可是再好不過了。

看，顧藏一家人都很好。

可人太好了，太友善了，也就讓她覺得有點可望而不可及了。

姜在虞放輕了聲音，垂了垂眸子又擡起，彎着嘴角，“那就先謝謝阿姨喜歡我，之後回海安的話，有機會一定拜訪一下。”

“不過，現在好像不早了，我先回去？”姜在虞擡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咬着下唇看着顧藏。

“啊？行。”顧藏應着，可是她還想和姜在虞多待一會，她左思右想找了個理由，揚着自己今天晚上第不知多少次上揚的嘴角，“那我送你下樓吧，就當先認認門好了？”

作者有話說：

在我們小葡萄看來，顧藏有個幸福得不得了的家庭，有家人有朋友，可她什麽都沒有，所以覺得羨慕，但這種羨慕又和她對顧藏的喜歡相矛盾着，小葡萄總會覺得自己羨慕顧藏，渴望着那點美好，但自己卻沒有與之對等的美好來回報顧藏，甚至是配不上顧藏。原生家庭帶來的自卑感很難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