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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喊了一聲“在虞”◎

那時候跟現在一樣, 也是個好天氣。

不過，當時的畫面和心情在顧藏心裏印了這麽多年，那些細枝末節, 在腦子裏不停轉來轉去，晃蕩了那麽多年。

她自以為刻在腦子裏那麽入木三分的記憶, 到底把當時的場景美化了多少，她也不知道。

回想起來的時候，總是帶着點朦朦胧胧的質感, 似乎是給那會的場景加了一層回憶濾鏡。

不斷重溫的記憶裏, 也是這樣暖洋洋的黃昏天, 那會挂在天邊的晚霞總是最為好看，霧紫色的暮霭混雜着朵朵橙紅色的雲彩, 再往遠處的天看, 又能看到金黃色的殘陽粼粼, 是想用手機相機拍不下來, 只能用肉眼看着和記住的美景。

章語照那天恰好有什麽急事, 沒和顧藏一起回家。

顧藏那會剛買了自行車，路上有好多三三倆倆的四中學生成群結隊的并排騎着, 一個一個還攀比着誰可以松手騎。

松一只手, 松兩只手這樣。

她心血來潮, 也跟着松了一只手，再然後是兩只手都張開, 用雙腿保持平衡。

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 但好像這樣騎的時候，黃昏時的暖風吹在臉上, 似乎都會舒暢一些。

但只松了一兩秒, 她就把住了車把, 腳上的帆布鞋磨着地發出了“嘶”地一聲，車輪倏地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姜在虞。

姜在虞好像才剛轉學過來不久，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就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顧藏停下來的時候，姜在虞也就湊巧擡起了頭看她，一雙盛着淚珠的眼眸望過來的時候，水汪汪的，眼尾還泛着紅，小巧精致的鼻頭也被擦得通紅。

看到她的時候，姜在虞一直嵌在眼眶裏的淚珠似斷了線的珍珠般的滾落了下來，眼眸像含着一汪淚池，倒映着顧藏當時的樣子。

只那麽一眼，就讓顧藏把當時姜在虞的模樣在心尖上藏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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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裏慌張地下了車把車停好，又驚慌失措地從包裏掏出手帕紙，快送到姜在虞手裏的時候，指尖又輕微地顫動起來。

她連忙斂神，穩住了自己的手，悄無聲息地遞了過去，又若無其事地定定望着自行車輪胎，不去看姜在虞那副一眼就讓她心顫的模樣。

姜在虞接過了紙，小聲給她說了一句謝謝，後來也沒再說什麽話。

顧藏覺得姜在虞應該是不記得自己的，不然怎麽會轉學過來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呢？

顧藏想着姜在虞那天也在天臺陪了自己那麽久，那她陪姜在虞一會也不過分吧，所以她陪姜在虞就這麽坐在路邊，心不在焉地看人來人往。

坐到昏黃的光轉來轉去，天邊的晚霞慢慢消散，經過這條路上的第167個人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的時候，姜在虞默默站起了身，背着書包要往前走。

顧藏不知怎麽，也跟着站了起來，眼巴巴看着姜在虞的背影越走越遠，腳步躊躇着，最後咬了咬牙，推着車追了上去。

她沖姜在虞揚起了當時的自己還不太擅長的微笑，說了一句，“姜在虞，我送你回去吧，我有車。”

這是她第一次和姜在虞主動說話，姜在虞應該是有點吃驚，眨了眨紅着的眼睛，亮晶晶地像個受驚的小鹿，聲音也很小，“不……不用了。”

“啊？”顧藏歪了歪頭，笑着，“那我就推着車送你回去好了，天這麽黑，一個人可能會有些害怕。”

姜在虞默默看了她一會，沒吭聲。

顧藏不記得她當時有沒有敢和姜在虞對視，反正最後姜在虞是坐在了她的自行車後座的。

她不敢再松手騎，一只手都不敢，老老實實、緊緊張張地握着自行車車把，手心都握出了汗，黏糊糊的，不太好受。

一路把人送回去路都很平穩，姜在虞也乖乖巧巧地坐在後座，沒攬住她的腰，也沒扯着她的衣角。

但路似乎又很短，短到她還沒感受多少後座坐着姜在虞的滿足感，就到了。

姜在虞不讓她送到家裏準确的地址，只讓她在某個路口就停下，她也就停下了，看着姜在虞拐個彎走了進去。

後來無數次回想起來，她都覺得可惜，覺得遺憾。

可惜她當時的表現不是很好，如果膽子再大一點就好了，如果她當時問清楚姜在虞為什麽哭就好了。

遺憾當時的路太平穩，連個被姜在虞不小心攬腰的機會都沒有。

人在做某件事的時候，總會想起之前做同一件事的記憶。

比如現在，顧藏騎着自行車在回家的路上，前面籃筐裏裝着剛剛野餐墊上的東西，就回想起了那次姜在虞坐在她自行車後座的記憶。

興許是她有點走神了，正巧碰上個減速帶她沒及時避開，自行車跛了一下，前面籃筐裏用野餐墊包裹着東西也跟着颠了一下。

伴随着一聲驚呼，身後一雙手伸了過來，環住了她的腰，掌心隔着衣料貼着她腰上。

接着是貼到她背上的柔軟懷抱。

帶着不斷蔓延的熱意，帶着癢癢掃過腰線的觸感，帶着山崩海嘯般湧來的心跳聲。

顧藏低頭看了一眼，環在腰上的是一雙細弱無骨的手，纖細骨感，指尖處又透着點粉，指甲蓋幹幹淨淨，整整齊齊，還有一圈彎彎白月牙。

她滿意地收回了視線，繼續看着前面的路，可減速帶很快過去，自行車也很快恢複平衡，姜在虞的手也很快縮了回去。

“你抱着。”顧藏忍不住說了這麽一句，盡量讓自己傳到後座去的語氣顯得波瀾不驚，“這段路的減速帶有點多，你橫坐着，還是抱着安全一些。”

身後的姜在虞過了好一會才應了一聲，聲音細得像蚊子嗡嗡聲，“噢噢，好～”

語調倒是很輕快，尾調上揚着，聽起來比較輕松。

顧藏看不到姜在虞的表情，只能憑聲音猜測着姜在虞的表情和反應，她正在腦子裏分析着，一雙手帶着熱度，安安靜靜地攀了上來，再一次環住了她的腰，虛虛地隔空搭在了她的腰上。

細細麻麻的酥癢感，混着柔軟的觸感，湧上了心頭。

顧藏舔了舔唇，松開一只手，攥着姜在虞的手腕，把虛搭在她腰上的手扣緊，又把手收回去扶到了車把上，輕描淡寫地開口，“抱緊一點，這樣抱跟沒抱一樣，該摔還是得摔。”

姜在虞又沒馬上吭聲，過了好一會才在她身後開口，嗓音細細軟軟的，“好嘛，知道了。”

顧藏牽了牽嘴角，心裏輕飄飄地升起了一個念頭，她帶着笑意放輕了聲音，“背也背過了，衣服也換過了，還拍過十三個機位的人工呼吸，姜在虞，你怎麽抱個腰，還這麽害羞呀～”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就知道姜在虞不會回答她。

但沒關系，就算她看不到姜在虞的表情，也能想象到姜在虞現在該是什麽樣子，應該是紅着臉，紅着耳根子，緊張兮兮地咬着下唇，估計也不敢看她，整個人遮遮掩掩的，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

顧藏不需要姜在虞回她這句話，只是現在太開心了，也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了。

她低頭，看自己腰上的那雙手還在，剛剛縮了縮卻也還是沒拿下去，規規矩矩地交叉着放在她腰上。

她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看着前面的路，忽然覺得前面的那麽多安安分分呆着的減速帶，都變得可愛起來。

像是軟綿綿的黃色山丘，只要翻過去，她和姜在虞之間的距離就會更近。

也像是，愛情童話裏才有的，主角的愛情山丘。翻過去，公主和公主，就能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

而她那點忘不掉的遺憾，也在這一瞬間，被填滿。

不遺憾了，不可惜了。

也許公主和公主要在一起就該經歷點磨難。

也許現在，一切才是剛剛好的。

看了醫生，吃了晚飯，顧藏說送姜在虞去機場。

姜在虞以為，只是顧藏送她，卻沒想到上車的時候，開車的人是穆喬，副駕駛坐着的是顧慕清，分坐在她兩邊的是顧意和顧藏。

她阖了下眼，睜眼的時候顧意那張笑得燦爛無比的笑臉就充斥在了她視野中，還沖她眨眨眼睛，口中似是抱怨又似是表達着對她的喜歡，“在虞姐姐我跟你說，你這待遇，可是我和顧藏都沒享受過的。”

“沒辦法。”顧意攤了攤手，眼睛亮晶晶地看過來，“我們一家人，都太喜歡太喜歡太喜歡你了。”

顧意一連說了三個“太喜歡”，姜在虞愣着沒反應過來，明白過後也笑了起來，月牙眼彎着，“我知道的，你們都很喜歡我，我感受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你感受不到我的這份真情呢！”顧意點點頭。

顧慕清回過頭來，兩眼淚汪汪，“等下把那些開的中藥給你快遞過去，然後讓顧藏在那邊給你煎藥，在虞你要按時吃藥，老劉說至少要吃三個月呢。”

“在虞你什麽時候再過來玩哈，完了，我是不是淪陷了，現在就已經舍不得你了嗚嗚嗚。”

姜在虞一下慌了，因為顧慕清看起來真的是要哭的樣子，她手足無措地從包裏掏出紙巾給顧慕清遞過去，伸過去卻又被一只纖細骨感的手攔下。

指尖貼在她手腕上，有點熱，熱得她眨了眨眼。

顧藏松開手，指了指顧慕清已經收回去的眼淚，“看到沒，顧女士就這樣，随時能給你上演個千回百轉的情緒來，你別當真。”

“不過，我們全家都很喜歡你這件事。”顧藏臉不紅心不跳，眸光灼灼，“你得當真。”

姜在虞把伸出去的手縮回去，看前面的顧慕清果真又嘻嘻哈哈的起來，她也跟着笑笑，“那顧阿姨，演技可真好，比我都好。”

開車的穆喬搖搖頭，在後視鏡裏看姜在虞，輕柔地笑笑，“慕清就是半吊子，哪有你這個專業的演的好。”

“就是。”顧慕清坦誠地點點頭，“我看了你之前演的戲，我覺得演的很棒！之前《無限》裏那個許秋，看得我每天每天流眼淚呀，要是那個時候認識你就好了，那我還能和你讨論讨論。”

“對對對。”顧意恰逢其時地插嘴，“還有《她需要真心》裏的秦姜微，也演得好，我們班好多同學都看了，都特別喜歡在虞姐姐你，這下你來我家玩了，我能把這段拿出去炫耀了。”

“還有那個電影裏的李歡也是，也很棒。”穆喬邊開車也插了一句。

姜在虞這下知道了，顧藏一家人有多好。

好到連她拍的幾部劇和電影都知道，明明她演得沒她們說的那麽好，但她們還能把她演的角色一一數出來，還誇她誇得那麽真誠，那麽真摯，讓她都覺得她們嘴裏那麽好的一個人，就是她自己了。

可她明明才第一次來顧藏家裏，而且還來得突然，所以不是提前做好的功課。

好像就是，真的那麽喜歡她。

不是單純的人善良，而好像是，真的很喜歡她。

可為什麽，會這麽這麽喜歡她？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心裏卻又忍不住偷偷地升起來了一個想法——她值得被這麽溫暖的一家人喜歡，就像顧藏那天跟她說的那樣。

但又有點害怕，如果她們知道她偷偷喜歡顧藏的話，還會這麽喜歡她嗎……

還有顧藏，如果知道她喜歡她的話，還會對她這麽好嗎。

姜在虞把這個想法暫時壓了下來，瞄了旁邊顧藏一眼，顧藏沒看她這邊，恰好專注着視線看着窗外。

她把視線收回去，朝前排的顧慕清笑了一下，“那顧阿姨，記得看我現在拍的新劇，顧藏也演了的。”

“就是就是。”顧意點頭如搗蒜，目光在姜在虞和顧藏身上轉悠來轉悠去，然後又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我姐，演得還怪好的。”

“嗯？”顧藏盯着顧意，擡了一下眉梢，“你怎麽就知道我演得好了？”

顧意吐吐舌頭，擺了擺手，“看路透，還有，語照姐姐給我發了直拍視頻嘻嘻。”

“什麽直拍視頻？”顧慕清轉過頭來，眉頭皺了皺，“不給媽咪看看？顧藏你去演戲都不給媽咪說是吧？”

穆喬輕咳一聲，小心翼翼開口，“顧藏她給我說了，是我忘給你說了。”

顧慕清橫眉冷對，抱着雙臂冷哼一聲，“那我今天非得看到這個直拍視頻不可！顧意你快給我發過來。”

顧意支支吾吾，和顧藏對視一眼，又看着姜在虞，“算了吧媽咪，你到時候看劇就好。”

“嗯？”顧慕清語氣平淡，卻帶着點皮笑肉不笑，“兩個女兒都長大了不是，都不給我看了，到底是什麽視頻不讓我看？”

“就不能讓你看。”顧意含含糊糊回過去，“想給你留個驚喜。”

顧藏沒看顧慕清，也沒看顧意，就看着姜在虞。

姜在虞的反應可真可愛，頭垂了下去，脖頸縮着，露出來的耳朵通紅，手指攥着包帶繞來繞去，一副“你不喊到我我就不吭聲”的模樣。

可下一秒，顧慕清就真的喊到了姜在虞，“那還是我們在虞要聽話點，在虞你給我說說，什麽視頻，顧藏到底演了啥。”

姜在虞不得不擡起頭，眼睫顫了顫，眸裏的光也輕輕顫動着，咬着下唇看顧藏又看顧意，一副左右為難不敢說的樣子。

顧藏唇邊弧度牽了起來，想一直看着這麽可愛的姜在虞，但怕她也看着姜在虞，姜在虞的臉就更紅了。

她只好頗為不舍地把視線收了回來，朝顧慕清看了過去，清了清嗓子，“等在虞走了我給你說。”

她在顧意的一聲聲“在虞姐姐”裏，還有顧慕清和穆喬的一聲聲“我們在虞”裏。

偷偷喊了一聲“在虞”，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作者有話說：

暫時看不到顧女士和穆女士，還有顧意妹妹了，她們都好好，都好溫暖，也都對小葡萄很好，她們真的很喜歡小葡萄，但其實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愛屋及烏。感謝在20220309 00:00:00~20220310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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