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珉洲難民
女人回到人群中,背脊卻挺得筆直,如果不是她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蘇陌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麽大戶之家的夫人。
蘇陌發現在一衆難民群中,這個女人行止有度,即使一身落迫,卻眼神清正,面對買主雖然焦急期盼,但即不谄媚讨好也不畏縮畏懼。
只一眼,蘇陌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至于為何為淪落至此,是否如她所言,就不得而知了。
女人的異常自然也逃不過小五的那雙眼睛,他謹慎的打量着女人,猜測這樣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還是人為。
這也不怪小五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實在是如今形勢險惡,不得不如此。
很快另一個人站了出來,蘇陌注意力從女人身上轉移過來。
第二個是一個年青男人,身材纖細,矮小,看樣子是一個已婚雙郎。
他顯然是看出來蘇陌對前面那個女人行為頗有好感,就有樣學樣的行了一禮。
不過在大啓一般普通百姓之間并不太講究這些,見面大多都是拱手禮,而不像大戶人家有專門的養嬷嬷,教導禮儀之類的。
因此像學了個四不像,一時之間手忙腳亂的,臉都漲紅了,才吶吶道,“小人姓劉,阿爹是專辦紅白喜案的,小人自小就跟着阿爹打下手,許多菜式都會。”
他還沒說完,陳管事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
所謂的辦紅白喜案,就是民間哪家有了喪事或者哪家要辦喜事,就請人到家裏操辦。
一般鄉下,因着手藝人少,無論紅白喜事都是他們操持。鄉下人生活艱難,自然忌諱也沒這麽多,也就無所謂。
但其他人卻是忌諱的,生怕這雙郎不明就理得罪了人,便大聲喝了一句。
“行了,簡單說兩句就得了,換下一個。”
那個雙郎也不是蠢的,也反應過來,當下臉都白了,立馬回到隊伍中去。小心翼翼的看了蘇陌兩眼,見他沒什麽反應,這才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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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十幾個人挨個上來介紹自己,也許是珠玉在前,後面的人沒有一個讓他看得上眼的。
但蘇陌卻也有些猶豫,那個女人雖然合他眼緣,但光那一身氣度,不用想也知道絕對不是一般人家出身。
她淪落至此,也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門道,就怕因此招惹上麻煩。
如今蘇陌自身都還懸在半空中的,沒個着落呢!哪裏還有閑心去管別人家的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蘇小郎,你想買哪個?”小五問,他也覺得第一個出來的女人在這群人當中最好,但是同樣也覺得對方來歷有問題,不是好人選。
“再看看吧!”蘇陌又詢問了陳管事,陳管事表示會廚藝的都在這裏了。
蘇陌無法看了又看,還是不如意,本來麽,買東西都要看個眼緣呢,更何況是人了。
最後想來想去,蘇陌還是選擇了那個女人。
剛才的那些顧忌,不過是臆想,也當不得真。蘇陌就對陳管事說了,陳管事立刻招來女人,雙方商議買賣諸事。
“蘇小郎,你只需付給王娘子六兩銀子,我于造冊上登記,定楔,就可以了。”陳管事雖由官府指派,但卻并不參與雙方買賣交易。只相當于當個中間人而已,同時兼顧監督,并更改戶籍等事。
“可以。”區區五兩銀子,就能夠買一人一生,對蘇陌來說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入鄉随俗,他能做的也不過是以後對這些人好點兒而已。
剛要取銀子出來,那女人就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了一禮,道,“這位小郎,小婦人還有一事相求,若是小郎願意相助,小婦人此生自當結草銜環,若是為難,就當小婦人沒說過。”
陳管事立馬拉下臉來,道,“王娘子,你應該知道這裏的規矩。”
王娘子苦笑了一下,道,“小婦人又怎敢随意壞了規矩。只是小婦人實在是沒有法子,才有此一說,如果小郎不願意,小婦人自是不強求,只希望小郎能給小婦人一個機會。”
蘇陌的手一頓,看着她半響,直看得她垂下頭去,才說,“有什麽事,你直說。”
女人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然後跑到一處背風的角落處,很快就帶着兩個人出來。
其中一個看着十七八歲的樣子,是個高大的少年,而另一個十來歲的樣子,竟然是個雙子。不過看他滿臉通紅,神智不清的樣子,顯然正是感冒發燒,卻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救治,病得不輕。
陳管事雖然臉色不好看,但看着燒得迷糊的小雙子,到底什麽也沒有說。
小孩子感冒發燒,哪怕是在現代,有時候也是有生命危險的,更何這個孩子是在這個醫術落後的古代。
蘇陌皺了皺眉頭,他不知道別人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但是要讓他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面前逝去,卻視而不見,他是怎麽也做不到的。
但他現在并不知道王娘子的意圖,只是問,“你想說什麽?”
王娘子拉着那高大少年護着小雙子,在蘇陌面前跪下,終是深深的彎下了背脊,面現哀色,“小婦人想跟小郎做個交易。”
蘇陌微微側身讓過,不受這禮,不動聲色的道,“什麽樣的交易,你先說來聽聽。”
“小婦人的賣身銀子是六兩,小婦人分文不取。并且兩個兒子也自願入府為奴,同樣不要賣身銀子,只求小郎為小兒請醫用藥,救他一命。”王娘子道。
蘇陌垂下眼,面無表情的道,“你的賣身銀子是六兩,這些錢足夠你給小兒子看病所用,何必多此一舉?讓他們都入了賤籍。”
王娘子面有哀色,道,“小郎有所不知,我們自珉洲逃難而來,在這雲城裏無片瓦遮身,如今又是早春時節,天氣寒涼。就算拿了銀子看診,但無衣保暖,無食飽腹。就算請了大夫,無法好生将養也不過是徒勞罷了。”
“小婦人所求不多,不過是有一處容身,一飯裹腹,為小兒醫病。如若小郎願意,我母子三人今生定當為奴為婢,永不背棄。”說着五娘子帶着兩個兒子深深的拜了下去,以頭觸地。
小五和陳管事見狀,表情各不相同,但都沒有插口,只待蘇陌自己作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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