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流言蜚語
她一針一針的繡着手帕,也不反駁,只是慢悠悠的嘆了口氣,“這可不就是我千挑萬選的麽?”
說着停下手中的活計,擡起頭掃了這些人一眼,萬般無奈的道,“你們也別覺得我這做伯母的做事不地道,這不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嘛?我家侄子那個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誰家好好的小姑娘,小雙子願意嫁給他?”
在場衆人想到卓嚴那情況也是面面相觑。
“那,那也不用取這麽一個人回來吧!”有人小聲道。
“我這也不是為了大侄子好嘛!”李貞一臉為難的樣子,道,“他那個樣子,既不能種田又不能經商,一般人家的姑娘雙子嫁進來,不僅要伺候他,還要伺候田地,這誰受得了?”
那婦人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只聽李貞繼續往下說,“可這蘇家小少爺可不同了,雖然于名聲有礙,但好在嫁妝豐厚。有了這些豐厚的嫁妝,再自己種點田地,別的不說,至少兩個人的生活卻是無憂的,這日子也能好過點,不是?”
衆人想想也的确是這個理,這雙子名聲是不好聽,但人家有錢呀!有銀子就能置辦些産業,買田買地,就算自己不會種,也可以請人種或者租出去,光一年收租子就足夠一家子花用的了。可不就比他們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在地刨食強多了?
如此想來,這門親事還是不錯的。
陳秋實見李貞三言兩語就把她算計卓嚴的事給抹了去,還端着事事為侄子操碎了心的樣子,非但沒把她那張臉皮子撕下來,還嫌足了好名聲,不油得心下氣結。
她一向知道李貞那張嘴能說會道,沒想到居然黑的也能說成是白的,也就這些人被她外表騙了,才事事以她為先。
知道這個時候再說也是無用,便不再開口。
見這些人被她三言兩語的诓住了,李貞嘴角微微翹了翹,有意無意的撩了一邊的陳秋實一眼。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說,“可這壞了名節的人住在村子裏到底不好,村子裏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而且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惹出什麽事來?”
蘇陌容貌朗麗,舉手投足,自有一股貴氣。在這四處都是灰樸樸的鄉下,就像一顆明珠一樣的耀眼,一路行來,那些男人眼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些人倒也不是心裏有什麽鬼,只是看見美好的事物總是忍不住要多看上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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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婦人卻不這麽想,在這個以夫為天的時代裏,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依靠。若是有個什麽變故可叫她們怎麽活?
見此情形,這些婦人心裏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危機感。
一方面,她們覺得蘇陌就算是個大家少爺又怎麽樣,壞了名節嫁到鄉下,天然就要比她們矮上一截。另一方面,又怕自家男人把持不住,被他勾了去。
本來她們對于蘇陌的存在,沒啥感覺的,但現在一個個的卻不由自主的将他當成了假想敵。
聽有人提了個頭,就有人迎和,“是呀,看他那狐媚樣,指不定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才壞了名聲的吧!”
也有人說話比較中肯,“不是,聽說是上香的時候被難民劫去了,想要換些銀子使,不過後來又給放回來了。”
旁邊一人伸手點了他一下道,“你呀!就是太好心。你想呀,若真為求財,整個雲城這麽多有錢的大老爺不劫,為什麽偏偏只劫他?他一個雙子能換得幾個錢?要我說呀,這裏頭肯定是他自己有問題。”
她一邊說一邊斜眼看着越走越近的蘇陌,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樣子,好像蘇陌當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那話說得越發的刻薄起來,“再說,劫去了整整兩天,那些難民既沒得到銀子,又沒有得到好處,又怎麽會白白的把他給放了?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說不得……”
說不得什麽,她沒說完,但在場的誰都不是蠢人,那未盡之言指的是什麽,都心知肚明。面面相觑的同時,彼此傳遞着浮想聯翩的惡意猜測,一時之間看蘇陌的眼神都帶着了濃濃的厭惡。
在這個被刻意扭曲了的觀念的時代下,作為一個女人或者雙子,名節之重有時大過性命。可現在一個雙子居然為了活命,做了那等醜事,那可不就是罪不可赦了麽?
見這些三言兩語的就被她牽着鼻子走了,趙香寧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一邊不動聲色的與李貞交換了個眼神。
末了還火上加油的添上一句,“我看,大家夥兒還是把自家男人盯緊點吧,誰知他會不會使什麽下作的手段,別到時候來後悔。”
聽她這樣一說,衆人也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這些人坐在樹下議論,并沒有壓低聲音,就連蘇陌和小五走到近前,也沒有收斂一下,反而說得更大聲了,仿佛生怕蘇陌聽不不到似的。
小五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蘇陌卻是一臉平靜,他腳下一轉,徑直向樹下走來,臉上還帶着一抹笑,道,“各位大嬸聊得挺歡呀!”
那些婦人見他走近,臉上非旦沒有背後語人是非,被人當場撞破的尴尬,反而還理直氣壯、同仇敵忾的看着蘇陌。也有幾個年青媳婦、雙郎臉皮薄的,一個個都紅着臉垂下頭去,不敢擡眼去看蘇陌。
自剛才起就默不作聲的李貞,這個時候主動站了出來笑了笑,輕言細語的道,“末哥兒,我們也沒說啥,就是随意說說家常。”
蘇陌轉頭看她,“你是哪位?”
李貞笑容一僵,勉強道,“我是你大伯母,你和卓嚴成親那日,只匆匆見過一面,這些日子你又不曾到我家來,怕是沒啥印象。”
蘇陌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李貞身材嬌小,帶着一股子江南水鄉女子的婉約。
或許是因為卓家家大伯在外經商的原因,家裏也算是富裕,沒有過多的操勞,不像那些常年在地裏頭勞作的婦人一樣粗手大腳的,保養得也好,看上去竟比同齡人要年輕許多。
這讓她整個人在一群村婦中鶴立雞群,想不注意都難。
蘇陌低低笑了笑,這個所謂的大伯母,看着是個溫溫婉婉不與人結仇的樣子,只是這說出來的話,卻是蜜糖裏裹着碎玻璃,傷人而不見血。
她那句話表面上聽着沒有什麽不妥,然而明裏暗裏卻是指蘇陌嫁到卓家來這麽久了,卻連大伯父家的門都不曾主動踏過,可不就是指他不敬長輩麽?再說嚴重點,不就是不孝麽?
在作為一個将仇恨值拉得滿滿的,在群狼環伺裏,還能活蹦亂跳活到成年的蘇少爺眼裏,這些小把戲都是玩剩下的。
蘇陌現在同卓嚴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自然不會在這些小陷井裏讓人落人口實,于是滿臉的歉意道,“原來是大伯母,實在是抱歉先前沒認出您來。您看我剛剛到這村子,還不熟悉,出門連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夫君又是那個樣子,身邊一刻也離不得人,實在是抽不開身,竟沒來得及登門拜訪,真是不該。不過大伯母如此溫和大度之人,想來是不會跟我這個小輩計較的。”
不過是語言陷井,像誰不會似的,蘇陌依樣畫葫蘆的還了回去。果然李貞笑容一窒,笑道,“當然,這點小事也值當末哥兒你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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