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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過得太快，李岩轉眼又睡在了九十公分寬的木板床上。新學期的課表被早八支配，現在是七點五十分，宿舍鬧鈴剛剛響起。廁所可以憋到小課間再上，輪流洗漱三分鐘，去小賣部買豆漿面包兩分鐘，跑到教學樓最多五分鐘，完美。

四個睡眼惺忪頭發都沒梳好的人推推搡搡地沖出宿舍樓，跑在最前面的趙霆突然定住，其餘三個都撞到了他背上，懵逼地陸續探出腦袋——陳嘉越站在正中央，嘴裏叼着半個包子，手裏提着沒拆的豆漿和粢飯團，一臉焦急。

“李岩！你背叛了組織——”劉潤林痛心疾首又帶點喜悅地大吼一聲，帶着趙霆和周文濤沖向小賣部，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李岩和陳嘉越大眼瞪小眼。

“你們……這麽晚才起床啊……”陳嘉越把包子卷進嘴裏嚼，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地感嘆。“我給你買了早飯，好像有點涼了。”他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走過去塞到李岩手裏，“快走吧，要遲到了。”

“……哦，謝謝。”李岩還在開機過程中，愣愣地點了點頭，然後被陳嘉越拽着飛奔起來，在烏泱泱埋頭沖刺的早八人群中乘風破浪，鈴聲響起之前他就穩穩當當地傳送到了正确的教室後門。陳嘉越靜悄悄出現也靜悄悄離去，揮一揮手，不留功與名。

當然李岩還在淩亂中，沒有聽到陳嘉越和他說中午見。

“你堵在門口幹嘛呢？”鈴聲響起的第三秒，仍然愣在門口的李岩的後背啪啪啪貼上來不及剎車的三位室友，豆漿差點潑到身上。

“……沒什麽。”李岩機械地走向倒數第三排座位，把早餐塞進課桌洞，慢吞吞用手指把跑成背頭的發型梳理回順毛，然後把頭抵在桌子上開始吃粢飯團。

每門專業課的開篇照例是吹水和閑聊，他們不是最晚到達的學生。老師一副看淡人間的平和模樣，坐在講臺上調試PPT，沒有催促。教室裏吵吵鬧鬧的，混雜着喝豆漿和啃面包的聲音。

粢飯團是涼了，但是很好吃。二食堂的精美早餐只留給早起的鳥兒，這個飯團李岩還從來沒買到過。土豆絲辣白菜蘿蔔丁和油條，還有李岩最喜歡的脆片，和他在家附近的攤車上習慣買的配置一模一樣。李岩不确定自己什麽時候跟陳嘉越提過，提過應該也只是迅速帶一嘴。

室友已經風卷殘雲解決了早餐，周文濤嘴裏還塞着半個茶葉蛋，湊過來用手肘撞李岩，一臉淫笑：“你跟陳嘉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進展？”另外兩個人也嗖嗖轉過腦袋，雙眼放光，像一隊打探情報的巨型貓鼬。

“上課了……”李岩塞下最後一口飯團，無奈地推開周文濤。他自己還是懵的，雖然上學期的軍訓有讓他的體能好了一點點，但也架不住在沒清醒的狀态下被莫名其妙出現的陳嘉越拽着狂奔。這跟跨年夜的青春逃亡完全是兩種氛圍，他現在頭還疼着。

老師開始介紹課程內容，李岩蔫蔫地喝了幾口豆漿，摸遍了書包的每一格才找到手機，關閉飛行模式，發現陳嘉越從七點半開始就給他發消息了，問他起床沒、要不要一起吃早飯、一起去教室，45分時就已經等在他宿舍樓下，買好了早餐。還有兩個未接電話。

而昨晚他們相互抱怨新學期的課程安排一直聊到了淩晨一點，起不來的竟然只有李岩一人。

電影院的那一吻其實沒有改變太多。陳嘉越的父母提前回來，問他去了哪裏，他們的非正式約會就此結束。李岩把假發和裙子寄去了學校，換回男裝和陳嘉越一起往車站走，肩膀和胳膊偶爾撞在一起，誰也沒說話。他們要坐不同方向的公交車，陳嘉越在過馬路之前，輕輕握住李岩的手又很快松開，偏過頭，眼睛是亮的，臉還是紅的。

李岩很想再吻他一次，但現在沒有長發和裙子的遮掩，是不合适的。陳嘉越對着真正的李岩應該也不會産生這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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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獻給了第一個喜歡過的人，就挺好了。李岩曾經的願望已經實現，以後會發生什麽都沒關系，反正陳嘉越不會真的和他在一起。沒有戀愛經驗的陳嘉越會把偶爾的沖動錯當喜歡是很正常的，就像十六七歲情窦初開的李岩把陳嘉越正常的親近幻想成偏愛。

快滿十九歲的李岩決定徹底安于現狀，順其自然。他在老師催眠一般的誇誇其談中慢慢清醒過來，接受了陳嘉越再一次的怪異又溫情的舉動。

但他真的不想早起。

“以後早課別叫我了，你自己先去吧，我起不來。”他附上橘貓抽煙的表情包，再回複“飯團很好吃”。陳嘉越大概在認真聽課，李岩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對面彈出消息，正準備聽一下老師在講什麽，一擡頭，餘光卻瞥見了周文濤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看我手機。”李岩很是無語。

“我還用得着看你手機麽真是……”周文濤樂了，“瞧你剛才笑得那樣，誰不知道你在跟陳嘉越聊天啊！”

“你小點兒聲！”李岩壓着嗓子小聲吼他，臉頰溫度卻忽地升高。他把手機扔進包裏，教材翻到前言，不肯再理室友。

他們這回還算善良，只在課間對他擠眉弄眼嘿嘿壞笑，沒有嚴刑逼供。李岩幹脆關閉了QQ和微信的消息提醒，以免又被他們看到他和陳嘉越聊天，抓到什麽把柄。反正陳嘉越一般也不會有重要的事找他。

熬過了一上午的課，飯點鈴聲一響，跑得最快的趙霆身負重任率先沖出教室，卻又像早上那般定住，其餘三人哐哐哐撞了上去——還是陳嘉越，伸長了脖子在找李岩。

“……你也太快了吧？”李岩有些震驚。他記得陳嘉越這節課應該在四樓，而這裏是一樓。

“老師提早放了幾分鐘，我就來等你一起吃飯。”陳嘉越撓了撓頭，有點委屈，“你又不看消息。”

李岩被他蠢得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重點全然不在他來找他這件事上。“你這麽早下課你不知道早點去食堂占座嗎？”他從趙霆身後蹦出來，手指頭快要戳到陳嘉越腦門上，“黃焖雞要沒了呀！”

“那我請你們去外面吃吧，步行街那家還挺好吃的。”陳嘉越一臉誠懇。

被當作背景板的三人立刻捧場叫好。李岩嘆了口氣，認命地跳進自己挖的坑裏，跟陳嘉越一起走在前面，背上幾乎要戳出六個滾燙的洞來。

趕到這家馳名大學城的黃焖雞小店時，正好空出一張四人桌。李岩看着對面憋屈地擠在一起還在擠眉弄眼笑得別有深意的三個人，再次重重嘆了口氣，轉頭操着蹩腳的方言對店員說：“嬢嬢，一份黃焖雞中辣，加鹌鹑蛋加土豆粉再多加一份雞，不要青菜！”然後指了指正襟危坐仿佛被戀人帶着見家長的陳嘉越：“等哈兒一起算他的。”

陳嘉越用标準的普通話叫了聲阿姨，要了和李岩一樣的配置，但不要辣。其餘三人只點了标準版，大概是要成心留着肚子吃八卦。

“陳嘉越同學你好，我是李岩的爸……呃，室友，周文濤。”等菜期間，周文濤率先打破尴尬沉默，不太自然地突然開始社交，跟陳嘉越商業握手。“趙霆。”趙霆也伸出手，陳嘉越可能是想起了上學期的球賽，猶豫了一下才把手移過去。劉潤林也裝模作樣地把手伸過來跟他打招呼，仿佛頭一次見。

“李岩經常跟我們提起你！”周文濤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樸實”。陳嘉越也真會相信，眼睛亮亮的，傻笑着問“真的嗎”。李岩痛苦地捂住臉，腳猛地往前一踩，卻聽見周文濤還在那欠扁地造謠，挪開手指才發現他踩到的是劉潤林。

陳嘉越跟那三人居然愉快地聊了起來，好在劉潤林可能把他的腳痛傳了過去，話題沒有再涉及李岩，聊的都是體育類。李岩插不上話，獨自專注地吃黃焖雞。黃焖雞确實好吃。

才吃到一半，劉潤林突然放下了筷子，面帶慈母般的笑容：“我們先回去睡午覺了，你們倆慢慢吃。”他一手拎起一個，低頭拼命使眼色，把兩人直接拽走，趙霆的雞骨頭都沒來得及吐，留下陳嘉越和李岩在這熱鬧的小餐館裏大眼瞪小眼。

2021-11-13 00: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