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Part 34

誰都沒想到，向來認真負責的傑·富力士在摧毀完炸彈之後，竟然會留書一封，從此一走了之。

米哉斯頓氣得砸桌子，比斯姬咬牙切齒。康宰很明智，及時發布召集令，把以前的十二地支都招了回來。唯一有事先心裏準備的酷拉皮卡卻表現得郁郁寡歡，一蹶不振。

當然，其他人并不知道酷拉皮卡是小傑的串通者，不然早就揪住他一頓暴打了。

“小傑這小子！還敢在信裏說對不起？！他還知道對不起！最好不要讓老娘捉到他……”比斯姬一邊罵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他留下的信折好，小心翼翼存放起來。

“簡直和他老爹金一樣不靠譜！”康宰咆哮，“虧我還以為這是個老實孩子呢。”

“要走就自己走嘛，走前不安分地去動那些炸彈幹什麽……”

“還說辭去會長職務以謝罪？！誰讓他謝罪了！竟然用這種方式逃跑！”

商讨會議變成了聲讨會議。酷拉皮卡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不得已出面，擔任把控節奏的調解者。

“好了，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麽把這個爛攤子解決掉。找到小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說根本不存在，指望他回來自己解決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由我們想辦法。”

“所以正在想啊！”比斯姬抓頭，“聯盟政府來興師問罪聯合施壓了，看來這次，獵人權限無可避免要縮小，讓出一部分的利益，才能讓他們閉嘴。”

“縮小權限倒沒什麽。和食人蜂事件前相比，我們現在的權限大得可怕，縮小到之前那個水平剛剛好，我還樂得少幹些事兒呢。”十二地支中的萌妹子，曾經擔任“卯”的皮約恩不在乎地開口。

“好在大部分群衆對于薔薇都是沒什麽實感的，都站在 ‘英雄小傑’ 這一方，小傑辭職也比較有影響力，可以喚起一部分輿論抵消對我們不利的攻擊。”

“哎，煩死了……”

在商量的間隙中，有人停頓，敏銳思考着。獵人協會因為傑·富力士這個英雄而膨脹壯大，又因為傑·富力士的行為而不得不面臨割利萎縮，真是一個巧妙的迂回，簡直讓人懷疑小傑是故意的——故意繞了這麽一個圈，然後自己揚長而去，只在歷史的長河裏留下一個閃耀發光的名字。

“小傑究竟去哪裏了啊……該不會死腦筋自殺，去地獄找奇牙了吧……”終究有人輕輕嘆了口氣。

氣氛出現瞬間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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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斯姬握住拳頭。她是這裏少數和小傑真正相熟的人之一，因此深刻地知道，這個讓人哀傷的可能性極大。

不經意間她的眼神掃到了坐在桌尾的酷拉皮卡。

金發的青年垂着腦袋，長長的睫毛遮住瞳仁，看不清神色。就在這瞬間，她的心一動。

“酷拉皮卡！”在散會後她将青年叫住。

青年聞聲回頭，唇邊的笑容溫和而安靜：“怎麽了？”

她盯住那雙藍色的眼睛，不依不饒，一字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酷拉皮卡聽到這種質問也并未意外，眨眨眼露出一個通透的笑容，反而大方反問：“我該知道什麽？”

比斯姬與他對視兩秒，無奈看不出端倪，只好撤退。

“嘛，你們這幫小鬼，就愛亂來，愛咋樣咋樣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你們……”

一邊說着，一邊搖頭嘆氣地走了。酷拉皮卡便回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他現在買了套公寓，就靠在協會邊，一個人獨居倒也習慣。

回家後他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打開電視，任由視線放空，假模假樣對準屏幕。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電視之外，耳邊又響起比斯姬的聲音。

酷拉皮卡按壓太陽穴，想着想着就笑了。心底有一種透明的愉悅淡淡舒展，充盈了他的四肢，那種愉悅的名字叫回憶。他便站起身，來到窗邊看向遙遠的天際，薄薄的一條金黃色的線。

比斯姬沒問錯人，他确實知道着一些不得了的、甚至連小傑都不知道的東西。那是一個注定會被埋藏的驚天秘密。這個秘密像伊甸園的禁果，沉甸甸，卻能讓他在孤獨中獲得些許的救贖。

秘密的起始，是他縱容V5聯盟，在黑暗大陸将小傑驅逐。小傑和奇牙只好自己找路以回到正常的世界，卻不慎迷失在一片磁場詭異的森林裏。如傳記裏所記載的那樣，他們繞了兩年多，才好不容易繞到出口。

但是快到出口的時候卻出了問題，小傑誤喝了有毒的水。那水裏摻雜了一種紫色的毒樹汁，量雖然少，卻使小傑昏迷不醒，各種生命體征都減弱到幾乎沒有，生命垂危。

運氣好的是，那時雷歐力這個醫生帶着亞路嘉去找小傑奇牙，恰好遇上了他們。

“這樹汁，與其說是毒，倒不如說是假死藥。”學識豐富的雷歐力醫生在詳細調查之後如此下了結論，“必須找到解藥，不然小傑會永遠昏迷不醒的，再拖下去會出現生命危險。”

生物的存在一般都會天然相克，也就是說，解藥一般就長在毒藥旁邊，奇牙深谙此道。他回憶毒樹生長的那方天地，想起了目擊過的一種奇特大馬蜂——攻擊性極強，以肉為食，并且會被毒樹汁吸引。那些馬蜂采食摻了樹汁的水，平安無事，可是遇到濃度過高的樹汁就紛紛死亡。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雷歐力，得到了醫生的贊同：“從那種巨大馬蜂的身體裏，應該能找出毒樹汁的解藥。只要純度夠高，大概就能中和樹汁的毒性。”

問題是，那時他們已經快要到達黑暗大陸出口，馬蜂和毒樹汁卻是生長在迷霧秘林深處的。小傑的身體虛弱到極致，再也經不起搬運折騰。

“我來為小傑引蜂，把馬蜂引到這裏來。” 奇牙毫不猶豫就做出了危險的決定。

“太亂來了！你一個人重返秘林深部，生還幾率太小！而且那種馬蜂，如你所說，是非常兇猛的品種，萬一我們沒有控制住怎麽辦！”

“難道你還有別的辦法麽！”奇牙紅着眼睛，堅韌而且不顧一切的瘋狂，“我要救小傑。不管結果如何，哪怕在再次迷路，哪怕被馬蜂給吃掉，我都不管。我要救他。”

亞路嘉痛恨自己已經失去了能力，雷歐力痛恨自己的醫術不夠。他們二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奇牙孤身一人返回危險秘林。奇牙利用兩瓶毒樹汁，吸引一群馬蜂離開原本應該栖息的地盤，來到黑暗大陸出口附近，最終成功抵達小傑的身邊。

殺死馬蜂不是容易的事情，不過好在奇牙成功做到了。他和雷歐力一起，從馬蜂的屍體裏找到一種有解毒功能的髒器，搗成藥，将小傑給救了回來。

“這些蟲子的事情，不要告訴小傑。這家夥如果知道我為了他做了這麽危險的事，會有壓力的。”

雷歐力得意地笑：“行行行，是我的藥把他治好的。這樣告訴他就行了對吧。”

但是奇牙和雷歐力還有亞路嘉都沒有料到，那引來的一群馬蜂，只有少數被殺死做藥，大部分竟然受到V5團隊采集的花粉的吸引，跟着他們回到人類世界去了。

于是在人類世界，這群繁殖能力超強并且沒有天敵的可怕昆蟲被冠以了一個新名字，食人蜂，并且肆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末日災難。

看到食人蜂在人類村莊泛濫成災的第一秒，奇牙就意識到，他無意中背負上了永遠無法洗清的罪孽。可怕的是這罪孽不僅僅是他的，更是雷歐力的，更是小傑的——甚至是驅逐他們因而間接導致小傑中毒的酷拉皮卡的。

奇牙立刻就明白了，他和小傑，從此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殺滅食人蜂，讓世界恢複繁榮的義務。

這個義務是必須履行的，不然人生無法繼續下去，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為此他主動提出重返黑暗大陸去找殺蟲藥——畢竟早就知道殺蟲藥是什麽，那種毒樹汁，只要濃度夠大，濃到食人蜂的器官無法處理的地步，就是解決災難的唯一方法。

可是，如果是向來冷漠的奇牙突然決心拯救世界，是容易受人懷疑的。更何況，說到底，災難是因為小傑而起。

因此英雄只能由小傑來擔任。

殺蟲藥最終成功帶回，英雄橫空出世，小傑被留下來當會長。小傑不願，想讓奇牙幫他一起拒絕；但看着找上門的米哉斯頓和比斯姬，奇牙破天荒地沒有替小傑說話，也沒有帶小傑遠走高飛。他只點點頭，然後以影子的身份決然地站到了小傑旁邊。

“奇牙，為什麽呀？”小傑不止一次的這樣問他。

他開玩笑：“為人民服務！” 但偶爾也有正色的時候：“傑，因為這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工作。”

有疑意的并不止小傑。當事者雷歐力也曾不止一次痛苦地在他面前咆哮，妄圖從良心譴責中解脫出來。

“奇牙，你就準備把錯誤順其自然地嫁禍到V5遠征隊身上了麽？你永遠不準備說出真相了麽！”

奇牙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睛裏像是淬了毒火：“我要保護小傑。哪怕欺騙整個世界，我也要保護小傑。雷歐力，我以朋友的身份，求你不要阻攔我。”

不僅如此，為了更加合理地把責任完全推給V5遠征隊，他還聯系到了酷拉皮卡，把一切都告訴了這個夥伴。

“拜托你，幫我把這個謊言繼續編下去。花粉樣本是考察隊裏能吸引食人蜂的唯一東西，V5是不可能自己公開的。求你幫我把樣本拿出來，然後公之于衆。”

初聞真相的酷拉皮卡差點捏碎自己的鎖鏈。

但是看着奇牙蒼白的臉和祈求的眼神，看着雷歐力的頹靡，和小傑無知無覺的堅韌笑容，他只能投降。

“好，我幫你，因為我也是導致這個災難的罪魁禍首之一。但是做完這件事，我就會離開。我想，我是不敢再出現在小傑面前了，不然真怕控制不住把一切都告訴他。”

奇牙笑着，聲音卻像哭：“酷拉皮卡，謝謝你。真的謝謝。”

最後結局到來。酷拉皮卡離開了。雷歐力忍受不了自己的罪孽和欺瞞，就全心投入瘟疫的救治中以求獲得心靈的寬恕。可是地獄的哭嚎聲遍地都是，絕望中他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氣，最後選擇在烈火中死亡。

知情的四個人裏，只剩下的奇牙和亞路嘉。亞路嘉選擇沉默選擇和哥哥共進退，留下來的奇牙則堅強撐起全部的重量，以最狠絕最高效的方式，刺痛着世界讓它複興。

“酷拉皮卡，就算是我這樣的罪人，也是幻想着美好未來的。”在臨別前奇牙這樣說着，“我和小傑必須承受世界的重壓。可是這樣的重壓下，我們兩個永遠得不到未來，也得不到幸福。所以我只能盡可能多的償還一切，這樣才有資格逃跑。現在，終于是時候讓自己消失了。”

“你給自己的最後的懲罰，就是把自己放逐麽？”

“是啊，還有比抹去存在更殘忍的事情麽？”奇牙笑了，“ 酷拉皮卡，在小傑找到我之前，他就拜托你了。”

“就這樣消失，你甘心麽？”

“我給世界帶來了災難，又盡力給世界帶來了重生，好不容易才回到原點把罪孽都償還掉，所以沒什麽不甘心的。我已經圓滿，希望你能看着小傑，讓他也圓滿。”

說這話時，是一個滿月的夜晚。那時奇牙被注射了食人蜂內髒的提取物，注射了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解開高濃度紫色樹汁的毒力，才剛剛醒來。

“你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提前凍存了用來解毒的食人蜂屍體？提前留下了兩瓶用來假死的毒樹汁？”酷拉皮卡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奇牙身體仍舊虛弱，卻堅持從床上跳下來：“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亞路嘉也醒了吧？我要帶她走了。祝我們好運。”

空氣攪動着翻滾，注定将永遠不平靜下去。窗戶大開，涼風吹送而入，刺激人的神經末梢。在某種沖動的驅使下，酷拉皮卡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奇牙！如果，如果小傑沒有理解你留下的訊息，或者沒有猜出你在哪裏，那該……”

奇牙反握住他的手，平靜，篤定，似乎有神秘的力量支撐他的靈魂，讓他能懷着語言難以描述的溫柔如此信任着。

當時的神情，酷拉皮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小傑吧，看上去死腦筋而且傻傻的，但實際上比誰都清醒。”

“他肯定能找到我的。那家夥，在某種程度上，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你們要幸福。”最後酷拉皮卡甚至哽咽。

奇牙拽拽地笑，雙手□□口袋，不可一世：“我們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腦洞到此全部結束！可以猜猜奇牙躲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