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異國(四)
諸多電視劇中,父母阻撓戀情這種事情并不少見。
江晚橘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握着手機,等待着迎接對方的傲慢說辭。江晚橘設想過這種局面,她知道該怎麽不卑不亢地回應。
但是沒有,對方的語調甚至能稱得上溫和,措辭很禮貌。
“晚橘,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白似錦說,“你是一個乖孩子,我知道你喜歡晝仁,作為一個母親,我也很高興,你能這樣愛他。”
江晚橘想好的話全部卡在喉嚨中,措手不及。
白似錦的聲音很好聽,就像一個溫柔的夫人:“但是你應該明白,為了對方好,就應該離開他。”
江晚橘說:“抱歉,白阿姨,我不懂您的邏輯。”
“我聽說過,你是一個很聰明、很聰明的孩子,”白似錦柔柔出聲,“所以我以為,可以不用說得那樣直白,難堪。晚橘,這樣說,晝仁的婚姻是對他、對他的父母有幫助的,你能明白嗎?”
江晚橘不說話。
白似錦也不着急找她要一個答案:“你能帶給他什麽呢?別告訴我,是陪伴。傻孩子,你是想晚上給他煮飯吃?還是早晨給他打領帶?和他一塊兒很開心?是這些東西嗎?”
江晚橘臉頰有些火辣辣的痛,她聽白似錦溫柔地說:“晚橘,我打電話來,不是要求你們分手,只是作為一個母親,作為晝仁的母親,希望你能為他的前途多多考量。你很好,但不适合晝仁。”
……
直到臨近下班,江晚橘的思維還是鈍鈍一片麻木。
交圖紙的時候,她那個嚴厲的法國女上司盯着圖紙看了一陣,摘掉眼鏡,輕輕擱在桌子上。
她仔細觀察着江晚橘的臉,良久,說:“你的臉色很差,我給你放假,你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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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橘說:“謝謝您的關心,不過我沒事。”
她堅持到了下班,等時間到了後,仔細整理好東西,一如既往地背上包離開辦公室。
現在是春天,溫度卻沒有好轉,仍舊有些透衣貼身的寒冷,江晚橘走過廣場,在下臺階的時候一覺踩空,不小心摔了一跤,有路人圍上來,關切詢問,江晚橘搖搖手,告訴他們自己沒事。
只是摔了一下而已,不是什麽大問題,有衣服墊着,膝蓋也沒有破皮,只是稍微紅了一點。甚至一點兒也不痛,麻木,只有在回家、見到陳晝仁後,腿上那種若有似無的痛感才順着神經淺淺複蘇,像藤蔓往大腦傳遞着訊息。
按下暫停鍵的糟糕情緒瘋狂湧出。
江晚橘不打算将這事告訴陳晝仁,對方卻從她沾了泥的衣服上猜到了。
“真的……不省心,”陳晝仁嘆氣,示意她脫下褲子,“我看看傷哪兒了。”
哪裏都沒有受傷,江晚橘任由他檢查一番,想将腿挪走,陳晝仁不肯,仍舊用手捏了捏膝蓋和小腿骨:“骨頭沒事吧?”
江晚橘搖搖頭。
他什麽都不知道。
陳晝仁仔細看着她的腿:“不行,明天還得帶你去看看醫生。下周我就該回國了,臨走前得把該幹的事情都幹了。”
江晚橘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發悶,很重,拽着她的呼吸沉壓壓地往下,再往下。
沉墜墜地往下拽,下面卻有什麽東西要噴發出來了。
陳晝仁終于擡頭,他仔細看着江晚橘的臉,問:“怎麽了?工作上遇到難處?”
江晚橘說:“沒有。”
她的聲音是被堵住的。
陳晝仁傾身,他擡手,想要觸碰着江晚橘的臉頰。他終于意識到江晚橘的情緒失衡,也意識到她的失落并不源于這場不小心的摔倒。
江晚橘臉一偏,躲開他的手。
陳晝仁的手落了一個空。
手指在虛空握了握,陳晝仁捏着江晚橘的下巴,要她看自己,問:“讓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找你了?國內的?”
江晚橘抿着唇。
情緒壓在喉嚨間,悶得脖子發痛。
“是我媽,”陳晝仁說,“她找你說什麽?”
終于憋不住了。
江晚橘情緒在此刻崩潰,她大聲對陳晝仁喊:“你對我求什麽婚?你家裏人給你找好結婚對象了對不對?”
陳晝仁被她的聲音激了一下,微微有些錯愕。
他聲線平和,嘗試安撫江晚橘:“聽我說,小橘子,冷靜。”
“你一點兒也不告訴我,”江晚橘說,“你把我當什麽?”
她想要克制,但忍不住,聲音發出來,她壓抑而急促地呼吸着。
冷靜不下。
陳晝仁說:“我和對方連面都沒有見過。我承認家人的确有屬意的人,但我從沒有見過對方,也打電話和對方說清楚,我已經有女友——”
“但是你媽媽打電話給了我,”江晚橘眼睛通紅,她很憤怒,很壓抑,“你着急向我求婚——”
“那場求婚是真心的,”陳晝仁拉着江晚橘的手,他觸碰着江晚橘手指上佩戴的鑽戒,拉着,壓在自己胸口上,“我是真的想娶你。”
他急切想要安撫江晚橘,沒有隐瞞,毫無保留。
江晚橘身體顫栗。
她理智上能明白陳晝仁的意思。
他說的很清楚,他父母一廂情願,有看得上的結婚對象,家族聯姻?或者利益相關……無論如何,那是一個家世與陳晝仁相匹配的姑娘。
但陳晝仁不願意,他甚至不肯見面,打電話禮貌告知自己并不想和對方建立這個關系。
江晚橘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姑娘如何想,但陳晝仁的母親不樂意了,還打電話,居高臨下地用溫柔的聲音羞辱了她,要她自動放棄。
她情感上遭受這種折辱。
江晚橘無法繼續保持冷靜,她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洩的口子。她清晰知道陳晝仁剛才的話并非謊言,但所有人面對這種情況應該都不會繼續冷靜理智。
陳晝仁說:“晚橘,我們先結婚,登記,好嗎?只要我們婚姻——”
江晚橘将自己的鑽戒摘下來,她還沒有長回來那些在異地戀中失去的肉,不合尺寸的戒指輕而易舉地就被取下,這點和電視劇、和童話書上提到的完全不同。
陳晝仁沒有成功挑選到能戴在她手指上、取不下來的戒指。
江晚橘遞給他,壓抑着聲音,盡量平靜地闡述自己情緒:“我下午剛剛遭受了你母親的羞辱,你覺着如果我們真結婚,我會怎麽樣?”
陳晝仁看着被她空蕩蕩的手指,他盡力保持平靜:“你接受了它。”
“但接受它的時候,你沒有告訴我這些,”江晚橘說,“給我一段時間吧,我想冷靜冷靜。”
其實這話說出來她就有點後悔了。
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不能這樣草率地提分開。
不應該和陳晝仁好好談一談嗎?她的理智去哪裏了?
江晚橘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在涉及到陳晝仁的事情上,她好像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冷靜。她的大腦、思維一片混沌的混亂,糟糕到像是黑屏的電腦,像是卡住的手機,像是被弄亂的多米諾骨牌。
她想要重新将戒指戴在手上,但江晚橘習慣高傲,她無法做出這種舉動,就這麽僵持地保持着姿勢。
陳晝仁将戒指拿走了。
他什麽都沒說,江晚橘的眼淚卻刷地一下流出來。
她立刻低下頭,控制聲音,盡量平靜:“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陳晝仁面無表情,“我還能做什麽?還不是給想冷靜冷靜的家夥訂晚餐?”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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