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丹爐火焰熊熊燃燒，遮掩了其中所有的靈草蹤影，是以也沒人能發覺其中的靈草正在經歷的一番變化。

時間慢慢過去，宮知玄的丹爐裏火苗跳躍，隐約能看到中央一顆藍色的丹藥若隐若現，他從容的放入手邊最後一顆靈草，神識一點一點分離出藥性，融合入那顆丹藥之中，餘光又瞥了眼身旁的丹爐——火焰轟轟燃燒，遮掩了裏面的所有場景，靈草大概都被燒成灰燼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心裏嗤笑一聲，繼續自己的煉丹。

姬月恒眼含不屑的掃了眼龍歸音的丹爐，輕哼一聲，道：“班門弄斧罷了，也就這容貌出色了點，龍祖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他，難不成就是想帶回個男寵？”

“不一定。”姬月笙微微眯了眯眼，紅紗下的面容顯得有些嚴肅，“他的火焰一直很旺，說不準是在遮掩什麽，不要大意。”

姬月恒臉色微滞，像是有些怕他，頓了頓才道：“我從沒聽說過這麽大火還能煉出丹藥的，況且他把三組靈草全部扔進去了，能有人的神識同時控制這麽多藥草嗎？我看他是輸定了。”

姬月笙皺了皺眉，沒再說話，紅色的眸子緊緊盯着那丹爐中燃燒的大火，眼神看不出喜怒。

禦龍國這邊全是盼輸的，大越那邊卻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林威燼欣慰道：“左相不愧是國師的弟子，這一手煉丹術盡得真傳啊，王爺那邊就……”

靳元白冷哼一聲，“你這麽客氣做什麽？也就一張臉能看，他說他得了師門真傳，那師門有幾分傳承尚且不知，他流落在外時才幾歲？怎麽可能把一個師門的傳承都學到手？也就糊弄一下普通人罷了，在左相這等人眼中完全不夠看。”

季淮寧不太樂意了，皺眉瞥他一眼，“結果都沒出來，你在這瞎吼叫什麽？別讓別國看了我們的笑話！”

靳元白撇了撇嘴，到底懼于元嬰期實力，沒敢吭聲。

龍無念卻是目不轉睛一直盯着龍歸音的丹爐瞧。

蕭雲回瞥他一眼，問：“國師看出什麽來了？”

龍無念沉吟一瞬，道：“王爺的丹爐裏有股很濃郁的靈氣波動。”

蕭雲回“哦”了一聲，道：“那依國師之見，昭王有幾成可能煉制出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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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無念道：“一成。”

蕭雲回一挑眉，示意他具體說說。

龍無念道：“按照正常手段，他這樣煉丹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說他師門有完整的上古傳承，或許會有其它我所不知道的手段，但這只有一成可能，所以我說一成。”

蕭雲回意味深長的眯起眼，笑了，“那國師就好好看着吧。”

龍無念疑惑的看他一眼——怎麽感覺皇帝似乎對昭王很有信心？

大概是錯覺？

三炷香很快就燃完了兩炷。

淺淡的丹香從丹爐中飄出，宮知玄眼眸微亮，這次發揮要比以往都要出色，這丹藥品階應該很高。

丹香越來越濃郁，直至某一時刻，丹爐之中忽而綻出一絲光彩，宮知玄一揮手，一顆藍中帶灰的丹藥滴溜溜旋轉着徐徐飄出，被宮知玄一把握入了掌心。

而這時候，旁邊丹爐裏的火焰還在熊熊燃燒，龍歸音随意的瞥他一眼，眼中沒什麽情緒，看不出焦躁也看不出挫敗，繼續不緊不慢的捏訣控火。

這火焰術倒是挺猛，用來攻擊不錯，用來煉丹……想多了。

宮知玄傲然一擡下巴，邁步走上臺階來到龍無念身前，恭敬的将丹藥呈上，聲音抑制不住的驕傲，“師父，徒兒不負所望，将洗髓丹煉出來了。”

龍無念伸手取過，仔細打量一番，滿意點頭。

藍色占據大半，其上夾雜灰色，是丹藥廢渣，但在這靈氣稀薄傳承斷絕的年代能煉出藍色就已經很是了不起了，這藍色的面積還過半了。

他取出一方法器，底下是石臺，正面豎立着一面靈境，正是用來測丹藥品階的。

将丹藥放入石臺之上，靈境發出一層淺淡的靈光，上面不斷有文字閃爍，最後定在了七個字上：

“洗髓丹，黃階一品。”

差一點就到玄階了。

龍無念以靈氣托起丹藥在殿內衆人面前都繞了一圈，确定他們都看到了，這才将丹藥放到了蕭雲回面前，道：“皇上請過目。”

蕭雲回随意瞥了一眼，并不是太感興趣的樣子，一揮手就把丹藥揮到了龍無念手中，點頭道：“行，不錯，繼續努力。”然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龍歸音的丹爐。

那語氣一聽就很敷衍。

宮知玄握緊拳頭，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

龍無念也皺了下眉，卻并沒太在意，拿出個玉盒裝好丹藥，也朝着龍歸音看去。

大殿衆人竊竊私語，顯然已經認定了這場比試的勝負，對那座還在燃燒的丹爐都不抱什麽期待。

龍歸音無視其他人的視線和低語，一心煉制自己的丹藥，直至第三炷香即将燃到最後，丹爐火焰忽而一跳，又猛的一收，一顆灰不溜秋沒一丁點靈氣的丹藥滴溜溜旋轉着飛了出來。

大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憋不住的笑聲，靳元白好歹還顧忌着禦龍國使臣，只是低聲嘲諷道：“一點藍色都沒有還是洗髓丹？廢丹都能有一點藍呢，這可是廢丹都不如了吧！”

姬月恒更是肆意大笑，“貴國所謂的上古傳承煉丹術，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姬月笙眼眸微垂，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眼神一時很是複雜。

季淮寧挫敗的垂下肩膀，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右相魏青也是臉色灰敗。

龍無念嘆息着搖了搖頭，宮知玄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蕭雲回也難得蹙起了眉。

就在這一衆惋惜嘲諷的視線之中，龍歸音淡淡一笑，伸出一指輕輕在那顆灰不溜秋的丹藥之上輕輕一彈。

“咔擦”一聲響，宛如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衆人聲音皆是一靜，呆呆看着那顆浮在空中的丹藥。

就見那顆其貌不揚的丹藥伴随着“咔擦咔擦”的聲音，裂開一道又一道縫隙，縫隙之中藍光閃耀，宛如一捧即将噴發的藍色岩漿。

這岩漿鼓蕩着，翻滾着，不斷積蓄着沖破桎梏的動力，直至某一時刻……

“嘩啦！”

伴随着灰色外殼徹底掉落的聲音，宛如海洋般純澈深邃的藍光瞬間照亮了大殿每一個角落，濃郁的丹香滌蕩而出，只是輕輕一吸都感覺修為有突破的趨勢。

整個大殿瞬間落針可聞，再聽不到一句嘲諷的低語。

姬月恒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姬月笙微微眯起眼，靳元白表情都扭曲了，季淮寧魏青等人卻是臉都快笑開花了。

丹藥在衆人的視線中慢悠悠旋轉着，徐徐飄到丹陛之上，被一雙手捧在了掌心。

是蕭雲回。

他宛如捧着什麽至寶一般，臉上的微笑很是溫柔，親自起身将丹藥放到了龍無念手中的法器石臺上，靈境又是靈光閃爍，這次的光芒要強烈了許多，時間也要久了一些，好一會兒才慢慢定在了七個字上：

“洗髓丹，玄階七品。”

“嘩啦！”

宛如熱油滴入火焰，瞬間引起一片地震。

竟比國師煉出的那顆玄階九品築基丹還要高兩個品級！

群臣倒吸冷氣的聲音不斷響起，滿目驚駭的看着那顆丹藥。

純澈明淨，沒有一點灰色，通體都是宛如海洋一般深邃的藍。

再看看龍無念手中那顆淺藍和灰色交雜的丹藥，孰高孰低一下就看出來了。

宮知玄臉色一瞬間漲的通紅，下意識道：“不可能！三份靈草同一時間全部入爐，火焰又生那麽猛，丹藥不被燒廢就算好了，怎麽可能會出品階這麽高的丹藥？這與理不合！”

圖圖霸道吐槽：“去你的理！你所謂的理和主人的理壓根不在一個層次上！仙龍的見識能是你比的嗎？”

龍歸音一邊在識海裏給圖圖順毛，一邊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啊，一份靈草裏靈氣少藥性少，要凝成丹藥勢必得加入廢渣，我就把三份靈草一起放進去了，三份的藥性凝練成一份，把廢渣排除，再以大火凝練融合，這需要很精準的神識操控能力，不巧，我對神識的操控能力比較強。”

當然，他輸入了一部分小世界的靈氣補充靈草的虧損，這個就不必說了。

宮知玄臉色變幻不定，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下意識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龍無念皺眉打斷了他，道：“徒兒！”

宮知玄猛的回神，眼神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龍無念嘆息一聲。

失策了。

龍歸音的能力的确出乎他的想象，放這樣的人去禦龍國絕對是大越的損失。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沉聲道：“過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局，既然王爺的确煉出了玄階洗髓丹，那這一局就是王爺勝，繼續下一局。”

宮知玄喃喃喚了一聲，“師父……”

龍無念搖了搖頭，道：“阿玄，我把你教養的太好了，你從未經歷過失敗，因此養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傲性子，需知過剛易折，你學不會承認失敗，遲早會吃大虧。”

宮知玄低垂下眼眸，袖中的手握得死緊，掌心鮮紅一點一點滲透出來。

他不服，他就是不服。

輸給誰他都可以接受，唯獨龍歸音……

一個從來不被他放在眼底的偏僻小山村村娃，沒有任何背景和教導，曾經想仗着救命之恩強娶他，後來又說不喜歡他的人……

不，他一定會贏，無論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