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可愛

暗星沒有白天和黑夜,只有永恒的血色天空和黃色大地,河岸翻湧永不停歇,時間在這裏像是靜止了一般,一陣風刮過,吹起些許黃沙,憑空升騰出荒涼寂靜之感。

火堆的火焰逐漸變小,江離半抱着膝蓋坐在火堆旁邊,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累了就去休息。”霍啓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我一個人守夜就可以。”

之前他們拟定輪班守夜名額,霍啓江離上半夜,鬼手屠夫下半夜。

本來醫療兵是不該守夜的,但江離遠遠地聽見了屠夫震懾整個帳篷的呼嚕聲,就決定跟出來一起守夜,并且暗暗佩服鬼手。

能在屠夫這等旱雷之聲下酣然入睡,鬼手果然是個狠人。

“不困。”江離望着滾滾河水,目露懷念,不知道說的是對面的人還是他面前的河:“我想多看一會兒。”

上輩子他可沒見過這麽好的風景。

旁邊的霍啓和他一起坐了片刻,在江離昏昏欲睡時,突然問道:“你讓陳奚将貢獻值給我,只是為了報複他嗎?”

江離清醒了些,流金一般的瞳孔裏閃過幾分疑惑,和霍啓對視一眼後,江離茫然反問:“當然了,不過,也有別的原因。”

霍啓當時正側坐在火堆不遠處,江離只能看見他的半張側顏和下颌線,聽見江離的話,霍啓回過頭來,正和江離對上視線。

霍啓其實生了一張好皮囊,就是渾身煞氣太重,硬生生壓住了他潋滟的瑞鳳眼,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火光太溫柔、模糊了霍啓渾身棱角的緣故,江離覺得今晚的霍啓似乎格外好說話。

“什麽原因?”江離聽他問。

“我不是說過嗎,我會幫你坐上會長的位置的。”江離回:“這次回去,你一定是會長。”

但是不知為何,江離說完這話後霍啓竟沒有接話。

江離詫異的看了霍啓一眼,正看見霍啓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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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霍啓的背影裏似乎透着一股子悶氣勁兒。

誰惹他了?

江離茫然地環顧四周——很不幸,這四周的活物好像只有他一個。

可他送霍啓去當會長,霍啓不應該高興嗎?

如果霍啓不想當會長,那之前幹嘛一直跟陳奚搶任務呢?

江離才想到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悶重的腳步聲,睡得七葷八素顯然還沒清醒的屠夫拖着倆大斧子從帳篷裏走出來,走到火堆旁“噗通”一聲撲倒在地,繼而又吹響了陣陣鼾聲。

“江離,回去休息吧,換人了。”鬼手從帳篷裏走出來,走到江離身邊坐下,但就在江離即将起身的時候,鬼手突然極小聲的說了一句:“當會長這種事,我們老大其實根本沒放在眼裏。”

說完之後,鬼手極具暗示性的沖江離眨了眨眼。

你明白我們老大把什麽放在眼裏了吧?

江離怔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

噢,原來是這樣。

霍啓其實對會長的位置勢在必得,壓根沒把陳奚放在眼裏,而他中途跳出來橫插一腳,自以為幫了霍啓,但實際上卻打斷了霍啓獨自一人走上會長座位的道路,導致霍啓覺得很不爽。

是他越庖代俎了啊!

就算沒有他,霍啓也能一個人把陳奚抽的找不到北!

“原來是這樣。”江離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鬼手緩緩點頭,面具下藍青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CP粉舞到了正主面前”的嚣張笑容。

老大,兄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江離從火堆處回到帳篷裏時,霍啓已經枕着自己手臂休息了,從江離的角度能看見霍啓手臂鼓起的梭形肱二頭肌,線條流暢漂亮,緊繃到幾乎要将作戰服撐破似的。

帳篷其實不算大,一共就十多平方米,臨時鋪了兩張床,兩張床距離不過半米,連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江離側躺在霍啓身旁,他躺下的時候還試探性的找了個話題,說道:“我睡覺不亂動,而且覺很淺,到時間後我叫你。”

霍啓閉着眼眸輕“嗯”了一聲。

江離放心的倒在了床鋪上——霍啓看起來也沒有很生氣。

床鋪就是直接鋪在地上的,觸感微硬,但也能睡,他也勞累了一整天,一閉眼,整個人就昏睡了過去。

他還做了些夢。

在夢中,他先是回到了臨死前的那些事,那一張張醜陋的嘴臉在他面前閃過,他又怒又恨,在夢中胡亂撲騰,卻又怎樣都醒不過來,再後來,他又夢見了霍啓。

他夢見霍啓把他從山洞裏抱出來,先是霍啓給他治傷,然後他又要給霍啓治傷,治着治着他就胡亂摸霍啓的腰,一邊占別人便宜,還一邊暗戳戳的說是要為他治傷。

江離心想,我這是治傷嗎?我這是饞他身子啊,我下賤吶。

可被他摸的人躲都不躲一下,甚至還微微調整了下姿勢,江離摸着摸着,覺得周身一陣滾熱,他眯懵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窩在霍啓的懷裏。

帳篷內的光線昏暗,他整個人如同八爪魚一樣纏在霍啓身上,臉正貼着霍啓的胸口。

夢境和現實疊加在一起,江離的左側臉被霍啓又硬又燙的胸口擠的微紅發麻,他茫然的擡起腦袋,就聽見了一陣低沉嘶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醒了?”

江離懵了一瞬,繼而手忙腳亂爬起身,他起身時發覺自己的兩條腿正努力的夾着霍啓的一條腿,用力之大讓他醒來時自己的兩條腿都有些發顫。

江離眼前一陣發黑。

他望着自己冰涼的床鋪,再看向霍啓滾熱的床鋪,很輕易地就推算出了之前發生了什麽——他睡着睡着爬到霍啓的被窩了!

江離生來體寒怕冷,以前總愛抱着點東西睡覺,現在換了地方,居然抱上了人。

抱得還是霍啓!

他好像還蹭了人家胸肌!

他沒在人家胸肌上流口水吧!

江離顫抖着摸上了自己滾熱的左臉,上面印着霍啓作戰服的紋路,江離的腦袋瓜都跟着嗡嗡的,滿腦子都是昨晚上他說的話。

“我不亂動。”

“我睡覺淺。”

“到時候我叫你。”

他之前到底是怎麽說出這種話的啊!

江離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都不太敢回頭。

“到下河的時間了。”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霍啓站起身來說:“你制作幾個藥劑吧,我先去河邊看看水勢,如果水勢可以,我們就準備下河。”

江離胡亂的“唔”了一聲,等霍啓走了,終于長吸了口氣,擡起了腦袋。

霍啓被他抱了這麽久,居然都沒生氣,還一點都不跟他計較——霍啓真是個好人啊。

被貼了無數好人卡的霍啓此時正撩開帳篷簾。

帳篷內部昏暗悶暖,撩開簾子的時候,一絲紅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将帳篷內部映的紅彤彤的,冷風卷進帳篷內時,霍啓聽見江離抖開了被子。

霍啓走到門口時,總覺得帳篷裏有什麽東西勾着他,總想多看一眼,所以極快的回了個頭。

此時的江離正跪坐在自己的床鋪前,像是個鴕鳥一樣,弓着腰跪在地上努力的把自己的腦袋往被子裏插,似乎打算就這樣悶死他自己,應該是沒想到他會回頭看,所以江離很努力的犯蠢,還很實誠的把自己的腦袋重重的在被子裏磕了兩下,傳出來兩聲悶響。

大概是想在被子裏磕出一條裂縫然後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霍啓捏着帳篷簾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可愛。

——

等霍啓離開很久以後,江離才通紅着耳朵,一臉平靜的從被子裏鑽出來,然後起身走到桌子前面做藥劑。

沒關系,我們都是一個隊伍裏的兄弟,只要你不尴尬,我不尴尬,那這件事就完全沒發生過。

手指随意抓起早已準備好的草藥,江離不到幾分鐘就已經重新做出來一支藥劑。

淡紫色的藥劑逐漸擺成一排,江離一邊算回去的時間,一邊琢磨着河底的黑金。

按照他上輩子的經驗,他只需要做出來五支藥劑就可以撈到黑金,隊伍裏的人最合适下去的是霍啓,因為霍啓是SSS級單兵,比鬼手一個S級單兵強很多。

霍啓下去,要不了半天就能撈到三斤,他到時候可以拜托霍啓多撈出來兩斤,他需要帶回去給老師用——在上輩子這個時候,他的老師正為黑金犯愁。

如果計劃順利,再來二十個小時,他們就能順利完成任務,然後重新啓航回天狼星。

江離順勢看了一眼光腦——他們的信號網本來只有帝國內部的星球上才有,但是因為這個暗星之前被官方組織探尋過,所以這個暗星上面也能接受到帝國內部的消息,在上輩子,他是過了幾天才收到老師需要黑金的消息。

他也是臨死前兩天才收到老師解散實驗室的消息的。

時間其實并不寬裕了,江離有些着急,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就是不知道陳奚小隊會不會耽誤時間,畢竟他們只有一個回去的星艦,如果陳奚小隊動作慢,江離怕老師久等。

于是江離加快了做藥劑的步驟。

他匆匆做完五支藥劑之後,帶着藥劑出了帳篷。

在帳篷附近,屠夫正在晃着大斧子巡邏,看見江離,屠夫猛地背過身去,假裝自己沒看見江離——他還沒忘記之前江離看見他的臉的事,雖然他現在臉上有面具,但是還是很快的避開了。

江離失笑,沒有去硬和屠夫打招呼,而是快步走向紅河附近。

霍啓果然在等他,見他來了,霍啓和他招了招手,接過了藥劑注射了一支,鬼手也拿了一支。

霍啓和鬼手準備下河。

不過在霍啓準備下河的時候,河對岸的陳奚隊員們也走到了河對岸。

江離看的微微蹙眉。

這群人打算和他們在同一時間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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