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陸愛華很快就把陳放和俞越澤領到村子裏,坐落于山腳下的破舊老房子。

陸愛華說:“這附近的幾戶人家都嫌這裏位置不好,就都搬走到靠近馬路的地方造房子了。所以,就只剩下這一幢房子,常年沒人住,年久失修……”

陳放聽出陸愛華話裏的慚愧,連忙對他說:“我知道的。”

屋子的門鎖着,陳放推了推,門還挺結實,沒能推開。

“陸叔叔,你有我們家門的鑰匙嗎?”陳放問。

“沒有。”陸愛華搖頭:“不過這個房門,撞一下應該就能打開。”

門鎖已經生鏽,看來也牢固不到哪裏去。

陳放使出了力,用勁撞了一下,門微微松動了一下。

想了想,還是放棄:“算了,陸叔叔,門撞壞了也不好。這附近有沒開鎖匠,幫我換一把牢一點的鎖。”

陸愛華這才拍拍自己的腦門:“對對,你看看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好主意呢,我立刻就去找老鐵來換鎖。”

陸愛華帶着兒子離開了,而陳放和俞越澤還站在原地等。

看着這幢老房子,撲面而來的是腐朽煤化的氣息,卻讓陳放感覺那麽熟悉,那麽親切。心裏更多地自責,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找沈盛陽,找蕭鳴,卻不知道回來找一找自己的父母和奶奶。

難道他就是這樣,執迷于活人帶給自己的溫暖,而不再惦念死去的人了嗎?

俞越澤站在陳放身邊,悄然開口:“陳放,這個村子,我小的時候也許來過。”

“嗯?”陳放沒記錯的話,俞越澤似乎是家境不錯,他經常被迫着送俞越澤回家,他家對他印象深刻,有漂亮的花園,好看的小樓房,一點都不像農村裏的那些泥牆房。他怎麽會來過這麽村子呢?

俞越澤目光環視周圍,尤其是眼前的這幢泥牆房,再看看陳放,他想起來了,為什麽他在平樂小學看到陳放第一眼的時候就有一股熟悉的感覺,一直關注着他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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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這更早之前,他就見過陳放。

那時候,是他的爸爸開車帶他來到了這個村子。奇怪的是,爸爸只将車子停在了村口,然後帶着他悄悄來到了這幢房子前。爸爸讓他在一棵大樹後面等一下他,然後自己一個人走向那幢房子。

俞越澤等得無聊了,就躺在大樹下漸漸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癢,俞越澤睜開眼,眼前一個眼眶紅腫的小男孩,手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他鼻子下面好奇地輕拂。

見俞越澤睜開眼,小男孩明顯是吓了一跳:“你……你是活的?”

俞越澤一下子不高興了:“廢話,難道我還是死的不成?”

小男孩見俞越澤不高興,将狗尾巴草一把扔到俞越澤頭上,站起來跑開了。

俞越澤看着那個男孩飛快跑遠,想把他叫住也來不及。

就在那個午後,俞越澤面前了第一個敢把東西扔到自己身上的人,卻只是匆匆一眼,就已經印在了心底。

俞越澤看着眼前的陳放,他的樣子和那個小男孩慢慢重合,眼裏亮了起來,原來,在更久以前,他和陳放就見過面了。

那麽他認識陳放,應該在所有人之前。

陳放看着俞越澤突然放亮的眼神,感覺有些詭異。

俞越澤開口正打算說什麽,陸愛華就帶着開鎖匠回來了。

“小放,我找來開鎖匠了。”

老鐵看了看門上的鐵鎖:“就是很一般的鎖,要是碰到小偷,随便一根鐵絲就能打開。不過這樣的房子,恐怕小偷都看不上吧。”

老鐵說着,把大鎖一下子給撬開了。又從包裏拿出一把大鎖:“那把鎖已經沒用了,就用這把鎖鎖門好了,保管牢靠。”

陳放解過鎖,道謝。

陸愛華很識相地說:“好了,小放,你進去看看吧,我跟老鐵就先走了。”

陳放點點頭,轉身走進去。

入門是水泥地的客廳,中間放着一張布滿灰塵的桌子,旁邊是四張凳子,陳放仿佛看到自己的父母親還有奶奶,自己各自坐在一張凳子上吃飯的樣子。

往裏走就是廚房,竈臺上面早就沒有東西了,只剩下一把泛黃的網罩。而樓梯就在廚房旁邊,可以往上走到二樓。

陳放沿着水泥樓梯往上走,因為有幾扇窗戶是破損的,所以房子裏的空氣還不算太悶,只是有一股潮濕之氣揮散不去。

推開樓梯正對着的房間,那是陳放父母親的房間。裏面是一張簡單的雙人床,桌子,桌子上面還放着陳放父母的黑白結婚照。

陳放看着照片上還顯得年輕的父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是他的父母啊,在他的記憶力,缺失了十幾年的父母。如今,他只能透過照片,去感受一些來自他們的氣息。

在這個世上有一種關系叫血緣,能讓你僅僅是透過照片,也能感受到那份悸動。

陳放父母留下來的遺物并不多,經過這麽久,也只找出了幾件衣服,還有幾本書。陳放坐在父母的房間,将父母留下的書靜靜地翻了一下午。

晚上就出去請陸愛華吃飯。

陸愛華怎麽也不肯,在自己家裏擺了一桌菜,請陳放和俞越澤過去吃。

陸愛華的兒子倒是一個老實的年輕人,對待陳放也很友好:“我爸說你爸爸救了他,讓我把你當親弟弟一樣看待。雖然我們見面的時候有些晚,但我還是會把你當弟弟一樣看待的。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哥。”

陸愛華此時已經有點喝高了,老實巴交的臉上滿是紅暈,有點臉色漲紅的感覺。

舌頭結巴:“小放啊,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高興。這些年我的心裏都不安生,你說向前這麽好的人,就這麽出車禍死了。只剩下你這麽個獨苗苗,還被人家給領走了,萬一你以後忘記了誰是你爸媽可怎麽辦啊?”

陳放也被說得很感慨:“陸叔叔,是我的不對,我應該早點回來看看的。”

“诶,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雖然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說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在我心裏隔着啊……”

“陸叔叔,你說吧。”

“就是你爸媽的那個車禍啊,我總感覺沒有把真兇給找出來,只是有人做了替罪羔羊。小放,如果你有能力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查一查當年你爸媽的車禍案。讓我的心裏,有個着落。”

“陸叔叔,你為什麽說我爸媽的車禍有疑點?”陳放一下子清醒過來,緊盯着陸愛華。

“本來我也不知道的,以為是鄰村的那個趙沖幹的。但我前兩年去他們村裏幹活,正好聽見趙沖的媳婦在和別人聊天,說當年趙沖只不過是收了別人的錢,替人家頂了兩條人命的罪。反正趙沖窮,就只剩下一條命了,能用命換回幾十萬,也是值的。但他們沒想到啊,過了這麽十幾年,還有人惦記着這個案子……”

陳放手裏的杯子一下子掉到地上,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卻最後只是被人找來頂包,真兇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這讓陳放如何接受?

他的人生,都是因為那一場車禍而産生颠覆,他的家庭,都是因為那一場車禍才崩散。

俞越澤也聽出了端倪,手握住陳放微微顫抖的手:“陳放,你沒事吧?”

陳放慢慢鎮定住自己的心情,過了許久才搖搖頭:“沒事。”

————

陳放一個人坐在賓館的床上,一直睜眼到半夜,腦袋裏就像一團亂線,一直找不到一個出口。

不知怎麽的,就很想給沈盛陽打電話,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沒想到電話居然打通了,現在可是半夜三點了,沈盛陽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絲疲倦,卻很清醒。

“怎麽了?”

“沒……”陳放只不過是想給沈盛陽打個電話,卻沒想到電話打通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沈盛陽卻不會被就這麽蒙混過去:“半夜三點給我打電話,我是多蠢才會相信沒什麽事情?”

“我……”陳放居然下意識地轉開話題:“對啊,半夜三點我給你打電話,你居然接了,這是什麽情況?”

“陳放,你是跟着誰學會了這些?”轉移話題的能力倒是長進不少。

還不是跟你學的。

跟沈盛陽說說話,陳放沉重的心思居然一下子就這麽被掏空了,輕松了不少。

“好了,你到底是怎麽了,難道你希望我後半夜都睡不着嗎?”

“……沒。”陳放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沈盛陽,沈盛陽現在也處在關鍵的時期,他不想他為自己分心太多:“我是想告訴你,我可能要在這裏多留幾天。”

“……好吧。”沈盛陽沒有多問,“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會的,你放心吧。”陳放挂掉電話,終于躺了下來,慢慢地閉上眼睛。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當年的車禍追查下去,那麽從明天開始,他就有一場硬仗要打,他需要好好休息。

第二天,陳放找到陸愛華,說要去趙沖家裏看看。

陸愛華讓自己兒子帶陳放和俞越澤去。

陳放在路上對俞越澤說:“其實你沒必要和我一起去的,你來村子裏是考察的,不是和我一起東奔西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考察的事情不急,還是你的事情比較着急。”俞越澤淺笑着說。

陳放低下頭:“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的,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俞越澤的瞳孔驟然縮緊,他也可以想象得到,那個人是誰。但他暫時還不想面對這個問題,溫柔地對陳放說:“現在不是讨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父母的車禍調查清楚。”

經過了十幾年,就算是派出所裏面的檔案記錄都不一定能找得出來了吧,所以最幹脆的方法,就是去找到當年相關的當事人。

陳放父母已逝,那麽相關的人,就只有那個替罪羊——趙沖。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人說我寫的是僞都市宮鬥文,實際上真不是,我就是喜歡寫這種輕松平淡小溫馨的文,什麽異世,強強,都不是我喜歡的風格,所以我應該不會去嘗試。

我就喜歡萌噠噠的兩個人,相遇,然後發生一系列溫馨美好的事情,之後相愛,在一起。新文也會是這個風格,但是是我嘗試的不一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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