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車內很沉悶,俞婉雁和裴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有祈絡緊緊的盯着外面站在遠處的兩個人。
“他們在說什麽?”
俞婉雁不解的說:“剛剛旌鴻說是客戶,可我怎麽看都不像呢?”
哪有客戶穿成這個樣子的?
未免太寒酸了點。
祈絡垂了垂眉眼,心中五味雜陳。
那人是誰?
為什麽顧旌鴻那麽緊張?
祈絡似乎知道,可是卻又不太敢相信。
手放在門把手上,祈絡頓了頓才跟車裏的人說:“我出去一下。”
說着,祈絡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我想你應該清楚。”
“顧先生,我真的很需要和他見一面。”
秋日的暑風,吹的人腦袋有些發暈。
祈絡猶豫了片刻,只覺得內心鼓噪的好像快要跳出來一樣,他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慌亂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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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而顫抖。
卻又比任何一次都要堅定。
心髒的聲音很大很大,鼓噪着祈絡的耳膜,給他一種快要爆炸的感覺。
也對,畢竟祈絡還活着,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很正常。
短短兩步路的距離,讓祈絡想得很清楚。
就算自己是被人扔掉,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誰也沒有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
“哥。”
顧旌鴻聽到祈絡的聲音,回頭便看到祈絡背着風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逆着光,灰色的剪影,祈絡的容貌讓顧旌鴻看不太清楚,可卻覺得他随時都會倒下一樣。
“小絡……”
祈絡看着面前的兩個人,開口道:“阿姨都在等你呢,談完了嗎,我們要回家了。”
顧旌鴻看了一眼身後的女人,才點頭說:“已經談好了,我們走吧。”
還沒等顧旌鴻走過去,身後的女人就沖了出來,兩步便跑到了祈絡的面前,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的位置站住。
“你是……祈絡麽?”
女人黑色的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問到。
祈絡耳膜隆隆作響,面色卻一如既往。
至少要假裝一如既往。
“是我。”祈絡說:“你是哪位。”
兩個人的對話隔了十幾年,祈絡說完之後忽然覺得身子周圍都輕了起來。
原來見面也沒有那麽難。
想象了十來年的第一面,來的也格外的平常。
這不是很簡單麽?
自己那麽害怕做什麽。
女人為難的看着他,緊張的搓着自己的手,磕磕絆絆的對祈絡說:“我……我是你媽媽……我、那個當年,我……”
祈絡靜靜地聽着,可是女人卻始終沒有辦法把話說完。
總是在說一段之後,又要重新組織語言。
似乎她才是最緊張的那一個。
祈絡現在原地,暑氣難消的日頭裏,已經曬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顧旌鴻有些看不下去,他走過去掏出濕紙巾,給祈絡擦了擦額頭,低聲對他說:“這件事情,我回家跟你解釋。”
祈絡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動。
顧旌鴻有些心虛的小聲說:“小絡……”
哥哥知道錯了!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祈絡其實沒有怪顧旌鴻什麽,他只是覺得自己已經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處理這種事情,為什麽顧旌鴻要一直瞞着自己呢。
明明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想跟她說兩句話。”祈絡仰起頭看着顧旌鴻,平靜的說:“你等等我。”
顧旌鴻愣了愣,看了一眼那個女人,才微微點着頭。
祈絡擡腳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近距離看的時候,比祈絡想的更要單薄。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把他扔在了孤兒院門口,讓他在孤兒院裏遇到了顧旌鴻,然後和他一起走出來。
如果是以前,祈絡可能會生氣,會大吼大叫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可是今天的祈絡卻沒有這種想法,他覺得……
這個女人,在害怕自己。
雖然不是很清楚這是為什麽,可是祈絡能夠看出來她的緊張。手指骨大概因為激動而變得發白,在幹黃的手背上顯得格外的明顯,那一看就是操勞一輩子的雙手,和俞婉雁她們那種每天都要塗厚厚一層護手霜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倒不是說不喜歡俞阿姨那樣,祈絡只是覺得……這大概就是她抛棄自己的理由吧。
“我……叫祈絡。”祈絡略微有些心跳過快的看着她,開口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七出女人擡起頭,似乎祈絡的話讓她覺得舒服不少,當即也開了口。
“我、我知道你,院長給我們看過你的照片。”女人一只手拎着保溫飯盒,一只手緊張的抓着自己的衣角,磕磕絆絆的說:“我們想跟你聯系,可是卻總是聯系不上……”
聯系不上的原因不必說,自然是顧旌鴻不想讓他們找到祈絡,院長那邊也是向着祈絡的。
女人緊張的看着他:“你的電話是多少,我記一下,我想……約你好好談一談。”
“……好。”
祈絡也覺得三個人站在太陽底下的樣子很滑稽,看到女人掏出智能機,解開鎖屏之後卻沒有繼續動。
她有些尴尬的問:“是哪個祈,哪個絡?”
“祈禱的祈,絡繹不絕的絡。”
“祈禱……的祈,是哪個祈?”
顧旌鴻有些看不下去了,從女人手中接過了手機,快速的把自己的手機輸入進去,對她說:“有事情可以直接聯系我,祈絡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太長時間接觸電子産品。”
這些都是騙人的,祈絡每天都要打至少兩個小時的游戲,哪裏不能接電話。
純粹就是顧旌鴻的私心。
祈絡看了他一眼,從他手中奪過手機,輸入了自己的名字,交還給女人:“我的電話號碼已經輸進去的,你的呢?”
女人報了一串數字,祈絡記在電話簿裏,問道:“那……你叫什麽?”
最尴尬的事情莫過于如此,當媽的不知道自己兒子名字怎麽寫,當兒子的不知道自己媽叫什麽。
祈絡問出口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尴尬,但還是得問。
女人忙說道:“金鳳,金子的金,鳳凰的鳳。”
一個普普通通卻帶着鄉土氣息的名字。
祈絡記下來。
顧旌鴻看到祈絡把手機收起來,便說:“電話也記下來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改天聚在一起再談一談。”
女人也高興的點了點頭,拎着保溫飯盒給祈絡他們看了一眼,腼腆的笑道:“我去給我麽兒送飯,就是祈絡你的弟弟,我今天還得帶他去複健,我們明天再見面好不好?”
麽兒……
祈絡原本有些興奮的心情忽然低沉了一下。
似乎在扔了自己之後,她又生了個兒子。
“嗯,好。”祈絡點着頭,算是應了下來。
女人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顧旌鴻看着連眼睛都不願意眨的祈絡,不悅的說:“不用看的那麽入迷。”
祈絡沒有看他,只是平靜的說:“旌鴻哥,你說她還會不會來找我?”
顧旌鴻頓了頓,開口道:“應該會來。”
畢竟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她肯定會再來。
——————
回到家之後。
“什麽!!!!!”
俞婉雁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祈絡的爸媽找回來了??”
顧旌鴻點了點頭,臉色鐵青的說:“就是剛剛在醫院看到的那個人。”
俞婉雁捶胸頓足:“我就覺得那個女人面色不善,說話磕磕絆絆不像個好人,原來是祈絡的親媽!”
顧旌鴻心想你這麽說人家似乎太好,可是卻內心無比同意。
不愧是親生的!
而當事人卻完全沒有那個感覺,蹲在陽臺看着自己家的大白鵝,發出了贊嘆聲。
“裴姨,你看它下了一個蛋。”
手中捧着熱乎乎的鵝蛋,祈絡像是獻寶一樣給裴姨看,裴姨也是在城市裏呆慣了的人了,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能夠下蛋的東西了,當時也格外的新奇。
“這是只母鵝啊。”裴姨看着祈絡手中的鵝蛋,說道:“看起來還不錯,今天晚上可以加餐了。”
瓜子湊過來,伸出爪子扒拉着祈絡的手,想看一看這新來的蛋到底長什麽樣子。
俞婉雁看到陽臺這邊其樂融融也不由自主的生起氣來,跳着腳說:“小絡,你家裏人都找上門來了,你怎麽還有心情看鵝!”
祈絡心中琢磨,這鵝不是你們帶來的麽,不就是為了看家護院養的麽,怎麽還不給看了?
可是話卻不能當面說,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頭對俞婉雁說:“阿姨,你別那麽激動,他們是來找我的啊……”
祈絡都不激動,怎麽周圍的人一個個熱火朝天的,仿佛天塌了一樣似的。
裴姨從祈絡手中接過那個鵝蛋,輕笑着對他說:“你俞阿姨也是擔心你。”
畢竟忽然找上門,總覺得不是什麽好兆頭。
俞婉雁細細琢磨了一下,怎麽都覺得渾身不自在,當即就起身去了廚房,揚聲說道:“裴嫂,家裏有沒有鹽,我拿出去在門口撒撒去去晦氣。”
裴姨無奈的應道:“家裏都是食用鹽,哪有讓你撒的鹽,那麽大的人別鬧了。”
祈絡抱着膝蓋看着坐在水盆裏的大白鵝,不禁有些無奈。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金鳳’這個名字普通又帶着俗氣,卻是祈絡的媽媽。
這不禁讓他覺得好奇,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是不是和顧楓一樣,沉穩而嚴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為什麽會忽然來找自己。
還有那個弟弟。
祈絡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為什麽自己的父母在扔了自己之後,又要了一個孩子呢?
顧旌鴻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着祈絡的側臉,面色鐵青的皺緊了眉頭。
他掏出手機給院長發了條信息,簡單而直接。
顧旌鴻:院長,祈絡的爸媽找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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