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鄰居

陸名看着眼前這個絲毫沒什麽特點的人，眼中波瀾未起，她一天要接觸數以百計的鬼魂，人。說名字的話确實想不起來，二狗這個名字在鄉間泛濫，十家有七家會給兒子起這麽個賤名。

“就是前兩日，被你從城外破廟救了的那個镖師，記得不。”

陸名想了起來，上一次見王二狗，他太過狼狽，身上頭上沾着血污、泥水，根本看不清面貌。

“是你啊。”

王二狗如今收拾幹淨，看着精氣神很不錯。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額頭上有一道疤，身量比昆吾矮了半個頭，不過也很健壯。

他笑眯眯的由着陸名打量，也不覺得丢臉，畢竟這麽漂亮的姑娘記不住自己也正常，那會兒昆吾也在，他長的那般俊美，自己這黑乎乎的樣子肯定都被他的風采給掩蓋了。

昆吾在一側看了會兒，見陸名一直沒有看他，便挑了挑眉笑了一下，走過來向着陸名拱拱手，卻因為酒罐子在手裏，便意思一下作罷。

“陸姑娘原來住在此處？一個人住？今日莫不是又有了什麽好興致，出去尋到了什麽新鮮事沒有？”

“我去祭拜城隍而已。”

陸名從王二狗的臉上将視線移開，看向他後面的昆吾，這人她倒是記得。懶洋洋有些随意的氣質還有說話那态度，總是感覺話裏有話。

只是看了他那嘴角的弧度一眼，便看向一旁的牆壁。

昆吾順着她的視線，看着牆壁上石縫裏搖曳的那根狗尾巴草，額角小小的跳了一下，點點頭，誇贊道：“怪不得心善，原來也是個信道的人。”

陸名不置可否，絲毫不覺得心善和信道有什麽關聯，也不想再和這兩個人閑談，便打算告辭，詢問的視線落在了王二狗臉上。

意思是“有話快說，莫要浪費彼此時間。”

王二狗見她看過來，那裏能理解這高深的眼神，又笑呵呵的說了起來，“昆吾小哥說，那日還是你把我帶過去的，是個大好人，讓我記住這恩情。”

陸名勉強扯了扯嘴角，看了昆吾一眼，露出一個類似于微笑的表情，朝着王二狗點點頭道：“舉手之勞。”

說完便轉身要走。

王二狗又在身後喊，快跑幾步繞到了她前面，說道：“陸姑娘我跟你說，今天有底下的村民來和昆吾小哥說，在村子外頭的林子裏又發現那女屍了，你對這裏不熟，可千萬要小心，莫要沒事往山上去。”

陸名觀其眼神正直，雖然有些暴戾之氣，但也算個心地純良之輩，便謝過，也囑咐他辦案時小心。

昆吾也跟了過來，說：“你住的這地方聽說經常鬧鬼，自己住的話當心，據說後面以前是一片墳場……現在改成了一個倉庫，有些陰森呢。”

陸名一雙眼淡淡的看着他，打斷接下來的話，“心正便邪氣不侵，我自是不怕的，費心了。”

這人真是個奇怪的人，一會兒一個招數，也不知道想做什麽，如今還說鬼來吓她，真真是幼稚的可笑。

昆吾笑着點點頭，走過來将一個符紙遞給她，“拿着吧，鬼可不是這麽想的。”

王二狗見他們說話，陸名一直淡淡的，被昆吾那般吓唬都沒紅臉，真是個好脾氣的人，哪有昆吾和那老大夫說的那般不近人情，便憨厚的笑了一下，“昆吾小哥機靈着呢，聽他的準沒錯。”

陸名看着昆吾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笑的倒是比對着她真了幾分，便垂下眼，收起了那符紙和他們告辭。

“那多謝了。”

昆吾從王二狗手裏拿過燒雞，迅速的塞到了陸名手裏，然後拉着王二狗便蹬蹬的跑了出去。

陸名僵直着手，看着那團油膩，想着朝哪裏扔出去。心裏将那昆吾罵了一句“混賬”，抿起了唇。正好遇上了一個過路的乞丐，便随手給他放到了碗裏揚長而去。

那乞丐盯着碗裏凍成一個冰疙瘩的東西，喃喃道：“這大夏天的，怎麽凍的這樣實……”

陸名尚不知道給那可憐的乞丐出了個難題，幾步便進了他們買的那小院子。

黑白無常便迎了過來，此事兩人都穿着民間的衣服，一黑一白，尋常的布料，不怎麽顯眼。

白無常是個男子，在人間便自稱白羽，雖一身白衣但是與陸名那身男子裝束不同，他因為長相溫和看起來像個溫文爾雅的公子。

坐在椅上，陸名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她雖不是人，不用吃那五谷雜糧，卻很是喜愛民間那清茶，聞了聞，聽白澤他們回話。

“我們在這吳縣周邊上百個村落都暗中勘察了一下，近幾年這詐屍之事确實發生過十幾次，還都是女子，這也僅僅是那些願意透露的，那些被人掩蓋下去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他們都是請的臨縣的道士，或者是村子裏有些歲數的老人，私下裏處理，沒有報過官。”

黑無常是個女子，行走人間的時候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黑澤，說是紀念她死去的那片水域。黑澤不愛說話，倒是跟陸名有些像，只是比她少了一些冷清。

所以白羽說完，她只是點點頭，便垂手而立。

陸名知道她的脾性，也沒有說什麽，又看着白羽問道：“吳縣沒有術師，廟宇？為什麽舍近求遠……”

倒是黑澤說了句話，“村人說，那道觀和寺廟都和官府勾結，若是被官府知道了，不僅做不來主，反而還要被當做刁民關起來。”

陸名點點頭，摸着已經變涼的茶杯，“看來這是有先例了，江南之地富庶，官員到此最是出政績，所以那些雜七雜八的事端便掩蓋了下去，向朝廷報喜不報憂，任期一滿便走人，長此以往這些百姓也寒了心。”

然後她忽然想到之前那王二狗說的話，便問他們二人，“今日，是否有村子裏發現了不腐的屍身。”

白羽、黑澤對看了一眼，答道：“正要向你說這事，就在吳縣轄下一個叫做牛家村的地方，這件事還牽扯到幾年前的一場舊案……”

陸名聽完他的話，大概了解了原委。

牛家村有一戶人家，嫁了閨女到吳縣城裏的一個商戶，那男子不是什麽正派人，經常花天酒地還動手打妻。這牛家女兒，懷了身孕怕被傷着，就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