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毛屍

月上中天，陸名住在二樓的房間內,窗戶正對着底下一片矮房。

她看着外面的月色，抿了一口茶水，在萬籁俱靜的夜色中，竟然覺得自己似乎沾染了人煙。

竟然想起了一位詩人，好似曾作：“舉頭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喃喃了一句，又覺得自己好笑，便伸手關了窗戶，一撩衣擺，躺在了木板床上。

腦海裏回想着近日的事情，忽然之間冒出來的昆吾絕對是個異類，他必然向法力極深的法師學習過那些陰陽鬼神之事，不然也不會練就那麽好的身手，加上他那純陽的體質，天身一塊法師的料，邪氣不侵，污穢不沾。

這人又擅長隐藏，平日裏看誰都和和氣氣。但是，也就第一回見他時候那銳利冷峻，才是他真實的面目。

他怕是以為陸名幾人是什麽妖邪鬼怪，要來這吳縣害人。

“倒真是個人物……”

喃喃了一句，側頭看向窗口，那裏聚起了一股黑霧。

“查的怎麽樣了？”

那黑霧消退，露出了中間的人形，原來是那一日送城隍上任的靈官。他是地府的一個異類，是只聽名于陸名的鬼差，行蹤不定。

他走到床邊，看着躺在床上的判官，腦袋歪了一下。

“你為何像個死人一般躺着，舒服嗎？”

陸名閉了閉眼，不計較這傻呆子說話的口氣，翻身坐了起來，靈官也将頭正了回來。

“說吧。”

“那托镖給魏家镖局的人家，都死絕了。”

陸名将支起的腿，放了下去，擡頭看着靈官道：“何時？怎麽死的？一次性說完。”

“托镖第二日便被燒了個精光，那戶人家是湘南一個珠寶商人，錢多的很，一個月前，給自家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配了個冥婚，那女子是自殺吊死的，自從擡進他們家的大門，這家人就接二連三的出事，還沒入墳就托了镖局給送走了，至于送到哪兒，只有總镖頭知道了。”

說完還從懷裏掏出一把珠寶，挑了一串子指甲大的珍珠，擱到了陸名手裏，剩下的又都放回自己的懷裏。

陸名手指不受控制的動了動，忍住沒将那珠子拿開，不死心的又說了一句，“所以，查的這些都死無對證？”

靈官頓了一下，點點頭，“死的太快了，來不及查。”

陸名捏了捏額角，心道，死還有快慢，也虧得你想的出來，便揮手說道：“罷了，你便先回去吧，有事我會再招你過來。”

靈官化作一團黑霧，在她周圍繞了一圈才從窗口離開。

任誰能知道，這外表看起來冷酷睿智的靈官，其實是一只我行我素的黑貓。而且說話永遠都出其不意，若不是陸名與他熟悉，怕是得活活被他噎死。

她敲着床沿，自言自語，“巧合太多，便是有異。冥婚、青屍、镖局……聚陰池，這些會不會和聚青鬼有所聯系。”

在人間為了避免引起鬼怪異動，鬼差都會收斂身上的地府氣息，否則有些生靈感應到他們的存在，倒是平白的多了麻煩。

盤膝而坐，進入冥想，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便聽到外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凝神聽了聽，很像是有東西在爬行，指甲扒着地面，沉重的身體拖着地面的聲音。

“嗬……嗬”

不好，這是僵屍發出的聲音。

翻身而起，陸名将窗戶推開一個小縫，瞬間眯起了眼睛。

看來那昆吾并不是在說瞎話，這地方還真挨了個墳場，雖然如今上面似乎是見了一個倉庫之類的東西，但是這個時候那些屍首便從底下爬了出來。

看着那一個接一個渾身長着白毛、行動遲緩的僵屍，陸名身上也竄其了涼意，這些東西版也爬出來這是要去做什麽……

白羽、黑澤也聽到了動靜，便出現在了她的屋子裏。

“陸判，要不我們跟上去看看。”

“你們在這裏吧，我去看看這些東西要去哪裏。”

說完便縱身躍了下去，白衣被黑霧包裹，在她落地時變成了黑袍，這裏畢竟是人間，白衣在夜間穿梭，總是有些惹眼，收斂氣息跟在了後面。

之前那些僵屍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時候，還很遲緩，過了一會兒功夫便都站了起來可以正常的行走，而且越來越快。

陸名落在房頂之上，看着前面那十幾個僵屍，像是被什麽東西召喚一樣往同一個方向走去。暗道“這裏确實有人或者更厲害的僵屍在召喚他們，難道聚青鬼就在附近？但是并沒有感覺到它的氣息……”

正想着，便看到前面有個黑影閃過，便跟了上去，那黑影在前面左閃右閃，忽然便沒了蹤跡，直到耳邊有冷風傳來她才偏頭躲了過去。

兩人便在黑漆漆的巷子裏動起了手，直到胳膊被對方抓在手裏，她也拉住了那人的領口，那人才低聲道：“陸姑娘？”

陸名松開手，聽聲音便是那昆吾，看來這家夥也是來追這些僵屍的。

“你怎麽在這裏？”

黑漆漆的陰影裏，看不清那昆吾的神情，感覺他往前走了兩步，臉上傳來一股很熱的氣息，陸名皺了眉頭，往後退了一下，這人身上的陽氣太重，習慣了地府中人的冰涼，如此濃烈的生人氣息擾的她呼吸不暢。

對面的昆吾沒再動彈，低聲說道：“我就住在你家的對面，離那墳場更近，這麽壯觀的場面當然是要來觀賞觀賞的，倒是你，膽子大得很，這麽多毛屍，也不怕吃了你。”

陸名冷笑了一聲，“擔心你自己便好。”

昆吾低沉的笑了幾聲，比平日裏那陰不陰陽不陽的笑聲好聽了不少，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是确實在笑，沒有裝。笑完，又說了句，“看樣子是有人在召喚他們，又或者是有更厲害的僵屍在這附近。”

這話倒是有禮，陸名沒有反駁，而是順着他的話說道：“鬼節前後，陰氣較重。尤其是這淩晨之時，将明未明，陰陽紊亂，那東西利用這山林之間的陰氣掩蓋自己的位置，所以你那羅盤根本就沒用。”

陸名看着昆吾手中已經瘋了似的，亂轉的羅盤，提醒他還是不要靠那東西。

兩人沒有再動手，而是各自守在了一處巷口的兩側，屏息看着那些毛屍，行動越來越靈活，落地時毫無聲息。短短一盞茶的時間，那些趴在地上爬的毛屍已經都站直了身子，一個挨一個的向城外走去。

“走，跟上去看看。”

昆吾拉了一下陸名的胳膊，沉聲囑咐了一句，“收斂起息，不要被他們發現。”

“……好。”

兩人便一同跟在了那些僵屍身後，随着夜色加重，那些毛屍的行動變得越來越靈巧，甚至快速奔襲，嘴裏也發出尖利的鬼嘯。

這荒郊野嶺，山林之中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倒是詭異得很。

“他們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