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下一下,那麽清晰有力

程夕看着碗裏顆粒分明的白米飯, 慢吞吞往嘴裏送。

她剛才說的話,是否有些重?

不管季涵私生活如何,至少, 他待她不錯。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陸玄南。是啊,陸玄南又何嘗不是很多人眼裏的渣男, 可這個別人口中吊兒郎當且花心的大少爺, 會在她受欺負時出面制止, 會聽到她尖叫時着急闖入衛生間送她去醫院, 會在陳曉雲想進學生會時出面幫忙……

他比她認識的很多男生都要紳士。

程夕看了坐在對面的季涵幾眼,那個平日裏總是沒個正經嬉皮笑臉的男生,此刻神色間卻像是蒙上一層灰。

程夕想了想,還是說道,“對不起啊, 我平時不怎麽喜歡和人開玩笑,所以剛才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季涵勾着嘴角, 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難怪看你在班上異性緣不怎麽好, 說兩句就生氣, 這樣下去你會沒朋友的。”

她并不需要什麽好的異性緣。

周清禾今天話倒是有點多,“程老師, 你覺得以我的水平,能考上美院或者華大嗎?”

程夕:“不管考什麽學校, 歸根到底還是基本功要練好,只有基本功練好了,才能在考試時不慌不忙,展現自己最好的實力。”

氣氛總算稍變得正常。

下午, 周清禾離開後,屋子裏只剩下程夕和季涵兩個人。

坐在陽臺畫畫的季涵,身上攏了一層夕陽,橘紅色的光暈灑在臉上,柔和了輪廓。平日裏意氣風發的陽光少年,此刻卻仿若童話裏描寫的憂郁王子。

高貴中又透着神秘感。

程夕走過去,季涵面前的畫布裏,一幅畫已經快要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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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內容,正是程夕在廚房忙碌的畫面。

畫中之人只有側臉,也正是因為這個側臉,讓她産生一種朦胧的美感。

程夕發現季涵很會畫女人,畫裏氛圍烘托的極好,不管是構圖,明暗變化,還是光影的虛實,都透着本人極強的繪畫功底。

若不是程夕知道畫裏的女生是自己,還以為他畫的是什麽絕世大美女。

程夕忍不住誇道,“不愧是省裏第一考進的華大,不管是基本功,還是審美都很強。”

季涵聞言挑眉朝程夕看來,“不用太崇拜我。”

程夕輕“嘁”一聲後,神色變得複雜了些,“周清禾,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他。”

季涵左手拿着調色盤,右手拿着畫筆繼續作畫,沒有回答程夕這句話。

不回答,卻是最好的回答。

程夕苦笑一聲,“還是謝謝你。”

為了籌到出去寫生的費用,她只能選擇周末學校放假的時候出去打工。

起初她在網上找兼職,去面試結果差點被騙。後來經陳曉雲提醒,家教是來錢最快且性價比最高的兼職,作為華大這種國內一流學府的大學生,哪怕只是大一新生,找到家教這個工作應該并不難。

陳曉雲在學校宣傳部工作,人脈廣的優勢這個時候凸顯出來,她打聽到學校裏有發布家教信息的機構便讓程夕去登記自己信息。結果沒兩天,就有人來聯系程夕。

按理來說應該是程夕上門去家教,但對方說家裏不方便希望想讓程夕自己有地方教孩子,于是程夕找到季涵幫忙。

要不是今天她發現周清禾喊季涵的那一聲“哥”太過自然,程夕還不會起疑。

現在回想起來,她的這份家教兼職似乎進展的太過順利。

季涵:“也不用謝我,我那個表弟一直想要我教他畫畫,我可沒功夫教他。正好你來教,省得他以後再來煩我。”

程夕雖猜到,但聽到季涵承認,心裏還是頗為五味陳雜。

“季涵,作為朋友,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季涵擡眼朝她看來,“什麽事。”

程夕猶豫片刻後,艱難開口,“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畢竟是你的私事,可不問清楚,我心裏總覺得有根刺。”

如果季涵高中真的讓女生懷孕打胎,她并不想再和季涵多加來往,同作為女生,她瞧不上這種會讓女生打胎的男生,自然不願和這種人繼續做朋友。

可季涵私下卻這麽幫她,她又為自己那點小心思感到慚愧,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因為三觀不同而友盡。

許是因為受陸玄南影響,她總覺得自己所認識的季涵,應該不是那種不負責任且沒有擔當的男生,所以她很想弄清楚真相。

季涵擱下手中畫筆,神色難得有幾分認真,“刺?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想問的事是什麽。”

程夕輕咬嘴唇,有些難為情的開口,“我如果說了什麽冒犯你的話,先和你說聲抱歉。那個你高中……是不是讓女生為你堕胎過。”

季涵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來,“你從哪聽得這件事?”

程夕肯定不能出賣許思琪,她開口,“上個星期中午我在食堂吃飯時,就坐在你後面座位,聽到女生和你的對話。”

季涵再次笑了起來,“那是我前女友沒錯,我承認我高中交過兩個女朋友,但我可沒做過那種讓女生打胎的事情。”

程夕從季涵說話的表情來看,他并沒有說謊。

以她對他性格的了解,他也沒必要對她撒謊。

難道許思琪說得傳聞是假的?很有可能,她讀書時,學校裏就有各種不知真假的傳聞,比如有學姐在廁所生孩子,某個老師很色喜歡占女生便宜,學校裏有個漂亮愛打扮的女生被人給包/養等等……

季涵微微嘆息一聲,“可能本人讀高中在學校太帥太有名,所以惹來一些人的嫉妒,到處散播關于我不好的傳聞。也難怪,誰讓本人高大帥氣招人喜歡。”

程夕聽到他沒有做出那種讓女生打胎的事,心情一松。

看來以後還能愉快的做朋友。

程夕疑惑道,“那我那天吃飯時聽到女生在你面前哭,說什麽為了你連打胎這種事都做了,你不能這麽對她,這是我親耳聽到的。”

季涵看她眼神深意了些,“想不到你對我這麽關心。”

程夕不說話了。

季涵正經起來,“她是我交的第一個女朋友,讀高中時因為不肯和我分手騙我懷孕打胎,想不到前不久再次來找我糾纏。”

程夕:“你……真沒讓她懷孕?女生應該不會随便拿自己這種事開玩笑吧。”

說話時,程夕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季涵深瞧她一眼,調侃,“我是渣,但不傻。一看你就沒交過男朋友,以後交男朋友可要做好安全措施,聽到了嗎。”

程夕臉頰更紅了些,語氣也比之前生硬,“你自己慢慢畫,我回宿舍去了。”

季涵看着她轉身倉皇離開的背影,眼角笑意微收,唇邊不覺滑過一抹苦笑。

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是會連當朋友都變得小心翼翼。

……

程夕從陸玄南那裏打聽到關濤情報後,陳曉雲進展很迅速,關濤生日時拉着程夕陪她一起去。

程夕不喜社交,但被陳曉雲軟磨硬泡的沒辦法,只得一起前往。

華大地段極好,離市中心搭公交不過兩站路,關濤過生日請客吃飯的地方,離學校不遠,走路十分鐘便可到。

陳曉雲出門前,在寝室打扮花了将近一個小時,從妝容到衣服。

自從軍訓後,陳曉雲便開始學着化妝,她雖和許思琪關系不怎麽好,但每天在寝室看許思琪化妝,偷師不少。起初不會化妝的小白,如今也變得有模有樣。

精致妝容下的陳曉雲,顏值确實比平時提高了兩個檔。

出門前,她見程夕還是素面朝天,建議,“坐下來我也幫你化化妝,聽關濤說今天生日宴他有不少朋友都會過來,可能會有帥哥哦,打扮的漂亮點,說不定我也能給你做做煤。”

程夕淡淡道,“我對帥哥沒什麽興趣。”

陳曉雲撇撇嘴,“那是,表哥是校草,咱們班的系草也對你殷勤有加,當然對帥哥沒興趣了。畢竟,他們兩個已經是帥哥中的頂配,別的一般帥哥怎麽能入得了你法眼。”

程夕動動嘴唇,像是想解釋些什麽,但到喉口的話後還是咽下。

陳曉雲最後那句話不斷在她腦海環繞,會是這樣嗎?

進入十一月份後,氣溫便開始降低,天黑的也越來越早。

程夕和陳曉雲從寝室出來時,天色像是被蒙上一層灰紗,兩米之外人便看不大清楚。

陳曉雲臉上難掩興奮,挽着程夕胳膊開心道,“今天關濤生日,是他主動邀請我的诶,程夕你說,他對我是不是有那麽些意思。”

陳曉雲和關濤之間的進展,程夕都是從陳曉雲口中得知。

陳曉雲體育課選修的羽毛球,好巧不巧關濤也是,兩人約過幾次一起打羽毛球。再加上學校舉辦的籃球比賽需要程夕所在的宣傳部幫着找贊助,而關濤又是這場籃球比賽中的主力,一來二去,陳曉雲和關濤接觸便多了起來。

程夕不想陳曉雲在感情上受傷,她提醒,“你別忘了他有個談了兩年分手的初戀女友,現在還不談戀愛,或許也是因為忘不了初戀。你別把感情投入的太快,再多相處看看。”

這個情報,是陸玄南告訴她的。

在她幫陳曉雲向陸玄南問關于關濤的事情時,陸玄南和她說了一句話。

“你要是喜歡哪個男生,記得告訴我,哥幫你把關。”

想到這句話,程夕心裏暖暖的同時,卻又有些泛着酸。

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消散她心裏那不斷蔓延的情意。

陳曉雲因為程夕那句話,剛才還興奮的神色稍稍變得黯然了些,她惆悵的嘆口氣,“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我愈發覺得他挺好的。如果他真的因為忘不了初戀而不談戀愛,豈不是更加說明他這個人對感情很專一。”

陳曉雲這句話,程夕倒是沒法反駁。

她忽然有些羨慕陳曉雲,至少,她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毫不掩飾。

程夕:“你要是喜歡,可以争取争取。”

陳曉雲想起來什麽,問程夕,“對了,我看你最近和季涵走得好像還很近,你難道沒有聽許思琪說的嗎?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不然不小心陷進去可怎麽辦。像他這種花花公子,感情經驗豐富又會撩,你不是他對手。”

陳曉雲雖是個花癡,平時很喜歡看帥哥,一直都希望找個帥哥當男朋友。但她所接觸的帥哥,似乎名聲都不怎麽好。

也正是因此,她放棄找個帥哥當男朋友的想法。帥哥,只能遠觀。

程夕心裏當然清楚,她故意道,“之前不知道是誰說他又高又帥性格又有趣的?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帶出去多有面子。”

陳曉雲摸摸鼻子,“我和你說,你可千萬別把我以前說的這些話告訴關濤。”

程夕:“那就要看你在我面前怎麽表現了。”

陳曉雲:“你變了,你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單純善良的程夕。”

……

關濤定的餐廳在商場裏面,不是周末,餐廳裏面客人不多。

程夕和陳曉雲到時,關濤和他朋友大部分已經來了,坐了兩張桌子。

陳曉雲的身影一出現,關濤那些哥們便開始起哄。

“大一的妹妹的來了啊。”

“快,給妹妹騰位置。”

“老關還是厲害啊,悶不吭聲就找了個學妹。”

……

陳曉雲平日裏看上去咋咋呼呼的,面對這種場景,像是變了一個人,低頭垂眼,面含羞澀。

她拉着程夕趕緊坐下。

而與此同時,程夕發現,她身邊坐着的人,是陸玄南。

陸玄南也來了。

周遭說笑聲不絕于耳,空氣裏滿是熱鬧的氣息,可坐下來的程夕,卻很明顯的在耳邊嗡嗡作響的嘈雜聲中,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砰,砰,砰……

一下一下,那麽清晰有力。

“喝什麽。”耳邊傳來再熟悉不過的男聲,依舊是那種慵懶的漫不經心。

許是離得有些近,他說話時,帶着熱意的氣流滑過她耳垂,連帶着心也跟着熱了起來。

程夕沒有立即回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出現在她面前,而與此同時伴随着一杯帶氣可樂。

“喝這個嗎?”磁性清潤的聲音,像是冰天雪地裏的暖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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