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扯頭花

聽到那些議論聲, 程夕有些難過。

她不禁想起初高中時候的自己，她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再加上沉默寡言不愛說話, 和班上女生都不怎麽來往。

班上有個家境不錯的女生，在宿舍裏丢了錢，當時很多人都懷疑是她。

因為那天上體育課時, 她中途回了一下寝室。

寝室八個人, 有機會拿錢不知她一個, 而隔壁幾個女生寝室裏, 丢貴重物品和錢也是常有的事，不排除還有外人作案的可能。

可她就是成了第一嫌疑人。

她本來在班上就沒有玩得好的女生，被懷疑偷錢後，班上女生似乎集體孤立她，所到之處, 總是被人議論。小組作業時，也沒有人願意和她組隊。

盡管都已經過去這麽久, 回想起來，她心裏還是覺得委屈和苦澀。

正是經歷過這些, 所以當程夕聽到班上有女生議論王嬌時, 她感同身受。

那種被人看輕和孤立的滋味。

程夕不知道王嬌是不是真的如她們說的那樣做過那種事，也清楚嘴長在別人身上, 她管不了，但她就是莫名想去做點什麽。

幾番猶豫後, 她終歸是沒能忍住，轉身對身後兩個女生說道，“我想問一下你們剛才說的有證據嗎？如果沒有證據的話，在背後這麽議論傳出去, 可以稱得上诽謗和造謠。”

程夕在班上還是有點威望，她是副班長，成績好，平時在班上也樂于助人，再加上她前段時間在路上打猥瑣男的事情在女生中樹立了很剛的形象，後面兩個女生聽到她的話立即住了嘴。

不過，還是有個女生忍不住再次說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們剛才說的并非空穴來風，我和她一個寝室，她一到周末就化很濃的妝。而且，她還有不少款式很露的衣服。我們學校有男生在酒吧看到過她，我剛說的，就是學校男生間傳的，還說她一晚三千呢。”

女生說話聲音比剛才小了不少。

程夕下意識往王嬌所坐方向看了一眼，她座位離王嬌不是很遠，隔着過道的斜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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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王嬌身邊沒有女生和她坐一起。

程夕想起上次晚上在酒吧外面撞見的情景，當時她明明瞧見王嬌對想要拉她上車的男人是抗拒的，如果她真的如傳言中的那樣，又怎麽會拒絕男人？

程夕平時在學校如陳曉雲說得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關于學校裏的很多傳言，她都不知道。知道的，也基本都是從陳曉雲口中說的。

陳曉雲是和她八卦過關于王嬌的事，程夕不喜歡背後議論人，沒有和陳曉雲讨論。

程夕不想王嬌被人誤會，解釋，“王嬌不會這樣做的，我可以作證，我親眼看到她拒絕想輕薄她的男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環境會改變一個人，每天處于那麽多誘|惑中，你能保證她不會變？算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想替她說話。但她自己做了那些事，就不要怪我們小心提防。”

程夕心下微嘆，無奈轉身。

感覺到身邊投來的目光，她苦笑一聲，“會不會覺得我有點多管閑事。”

季涵眸色漸深，“不會。”

怎麽會覺得你多管閑事，他又何嘗不是體驗過王嬌的處境。

語言給人造成的殺傷力，在這個社會，可能比任何武器都要厲害。

程夕心情莫名覺得有些壓抑，她再次看向窗外，窗外已經看不到大廈的影子，近處是田野，遠處是高山。

眼前再也沒有東西阻礙視線，她能看到更遠更遠的地方。

“這世間大多數人都比較喜歡從衆，人能做到不從衆已是不易，要是能鼓起勇氣和大多數看似正常的人進行反抗，更是難得。”

我很欣賞。

最後這幾個字，季涵沒有說出來。

程夕轉身看向季涵好看的側臉，自我調侃，“和大多數人反抗，有的時候也許是中二而已。”

季涵唇畔微勾，“有這種中二也不錯，這世界上總得有些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聲音，才更有趣不是嗎。”

這句話，程夕倒是認同。

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聲音……

程夕忽然想起來什麽，她看向手機，果然，幾分鐘前，陸玄南給她回了信息。

陸玄南：【注意安全】

很簡單的四個字。

“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不然下次你再見到你那個表哥時，很有很可能被他看出來。我想，你暫時應該還不想被他看出來。”

程夕收回手機，“偷看別人手機并不是一個好習慣。”

季涵打開面前的泡面，“我可沒有看你手機。”

泡面的香味很是霸道，程夕味蕾再次被調動起來。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季涵打開泡面并沒有吃，而是把面放在她面前，“不是油炸的方便面，裏面有雞蛋有火腿，勉強能算得上營養。”

程夕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泡面，“我說了不吃，你吃吧，不用管我。”

季涵：“我看你現在伶牙俐齒，很是生龍活虎，一點也不像大巴上焉兒吧唧的樣子，看樣子你應該不暈高鐵。吃吧，再不吃，我擔心你下車的時候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我頂多就是幫你拿拿包而已，你可別指望我給你拿別的。”

季涵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坐了那麽一會，似乎一點不适的感覺都沒有。

在大巴上，她可是一上車聞到汽油味就覺得不舒服。

所以，她應該不暈高鐵？

程夕舔舔嘴唇，想了想還是接過季涵遞過來的泡面，她坐在裏面，季涵坐在外面。她要是吃東西，還得讓季涵起身。

“謝謝。”

程夕低頭叉了一筷子面放進嘴裏，是拉面，味道很鮮。

也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的原因，還真挺好吃。

季涵把泡面給了程夕，起身又去泡了一碗。

等他再次回來時，程夕并沒有坐在位置上，而是換成了劉靜。

劉靜解釋，“她去那邊坐會再回來。”

季涵轉身往程夕所坐的方向看去，只見程夕正和陳曉雲她們正在聊天，似乎和室友在一起，她變得活潑了不少。

程夕一碗泡面吃不飽，她帶的零食都放在箱子裏，在車上她就沒想吃東西，只帶了水和飲料，跑陳曉雲那裏去蹭吃的。

陳曉雲和許思琪聞到味道，也都饞得泡面。

坐在程夕後面兩個女生聊關于王嬌的話題時，陳曉雲聽到了，她壓低聲音和程夕八卦，“她們都在說王嬌在外面做那種兼職，不知道是真是假。”

許思琪不以為意的口吻，“不管怎麽樣，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應該做好承受一切結果的準備。不管是被人在背後議論也好，還是其它更壞的結果。”

陳曉雲撇撇嘴，“可我們現在也不過剛成年，對這個社會上的認知還不夠健全，她還那麽年輕，要是一時經受不住誘|惑而做出不好的選擇，豈不是很可惜。”

許思琪：“能考到華大的人，智商都不會差。就算年紀小，但是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都會有自己的判斷。沒什麽好可惜的，人這輩子還長的很，沒有誰會敢打包票這輩子都沒有做出自己曾後悔的事情，就算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不例外。”

許思琪總是那麽理智。

程夕若有所思，她這輩子，會走上一條錯誤的路嗎？會後悔嗎？

她不知道。

希望不會吧。

……

幾個小時的高鐵，再加上別的車程，到目的時天色已暗。

程夕和陳曉雲住一間房，許思琪和劉靜住一間房，大家收拾好行李後一起去在酒店吃飯。

景點區是大山，大巴車開進來時山路十八彎，程夕很光榮的吐了，好在是堅持在下車後吐的。一到酒店，她就虛脫的躺在床上養精蓄銳，沒吃晚飯。

迷迷糊糊中，她被陳曉雲大嗓門吵醒。

陳曉雲：“我去，你知道嗎，剛才吃飯時咱們班發生了一件大事！”

程夕見陳曉雲表情誇張，虛弱問，“是天甭了還是地裂了，至于嗎。”

陳曉雲坐在程夕床邊，“和天崩地裂差不多，王嬌和左盈在吃飯時先是吵架，後面兩人竟然當衆扯頭發，老班都愣了。”

左盈正是在高鐵上議論王嬌的女生。

程夕抓着陳曉雲胳膊問，“怎麽就打起來了？後面怎麽樣？”

陳曉雲：“後面當然是被人拉開了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兩人打架的場面真是勁|爆，左盈頭發都被王嬌薅下來一縷，王嬌胳膊被左盈抓傷。我的個乖乖，還好我沒有坐在她們那桌，不然桌子都掀了我飯都沒得吃。”

說到這裏，陳曉雲像是才想起來什麽一樣，遞給她包裝好的盒飯，“放心不是剩菜，這些菜一上桌別人還沒動筷我就給你夾了，看你這樣子也吃不了大魚大肉，都是些清淡的小菜。”

程夕說了聲謝謝，但她現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拿起筷子勉強挑了幾口在嘴裏。

陳曉雲：“想不到王嬌打起架來這麽猛，我們都有些被吓到，哎，雖然我不也不怎麽喜歡王嬌吧，但是左盈說話确實很難聽。”

程夕問陳曉雲，“我們班女生，有人和王嬌關系比較好嗎？”

陳曉雲想了想，搖頭，“她和你一樣平時喜歡獨來獨往，不過和你又不一樣的是，她沒有你這麽好相處。所以在班上，也沒有和她關系比較好的女生。從剛才她和左盈打架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張婷她們都幫着左盈去拉她，要不是王嬌被人拉着不能動，不會被左盈劃傷胳膊。”

程夕擱下手裏的碗筷，她拿過手機，想給王嬌發信息，但是又不知道發什麽。

畢竟她和王嬌，說話也不多。

可不發吧，她心裏又過意不去。

她太能理解那種被人孤立的滋味。

就在程夕糾結猶豫時，王嬌給她發來微信。

【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程夕立即回複：【可以啊，什麽忙？】

王嬌：【你……能不能搬來和我一起住，當然如果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程夕看了眼陳曉雲，她是個活躍的性格，和班上不少女生都挺熟，就算來了新室友也能關系融洽吧。

程夕：【好，你把房號告訴我，我收拾一下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