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肥水不流外人田

整個天地像是蒙了一層灰紗, 看什麽都模模糊糊。

昏黃的路燈下，拉出一道道長長短短的影子。

還不到七點，整個學校路上便已看不到什麽人, 和平時鬧哄哄的校園形成反差。

聖誕節，雖不是法定節假日，對學生來說, 比法定節假日還要像個節日。

身高腿長的季涵腳步放得很緩, 和程夕始終保持一個拳頭的距離。

程夕時而看着前面, 時而低頭,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平日裏從不冷場的季涵，今天嘴.巴上像是貼了封條，從程夕從寝室出來起，便不言一發。

自從這次寫生回來，她和季涵之間像是隔了一層看不到摸不到的薄膜。

還是程夕覺得兩人氣氛實在有些古怪, 先開口，“一直都沒和你說謝謝, 謝謝你在我摔傷後照顧我。”

這句話，不知讓季涵想到什麽, 他眼神微凝, 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

季涵：“我對你做的這些，和你那個表哥比起來, 算是不值一提。”

說起“表哥”這兩個字眼時，他語氣變得有些不一樣。

程夕聽出來他話裏的不尋常, 側身看他一眼，“你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了？”

季涵沒有直接回她的話，“難怪你喜歡他。”

喜歡？

程夕心底封起來的冰層，再次被季涵戳破。

她不願意承認。

“我不喜歡他。”

說完, 程夕又想起他之前說的眼神藏不住，心裏又有幾分心虛，小聲道，“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就是一種對哥哥的喜歡。”

季涵聞言只是笑笑，沒有多言。

季涵：“你有沒有想去逛的地方。”

程夕想了想，搖頭，“沒有。”

她對這個城市也不熟。

季涵：“想看電影嗎？”

程夕從上大學以來還沒去看過電影，一是她平時節約慣了不會亂花錢，二呢也沒人陪着她去看電影。

她點頭，“可以啊，不過現在還好買票嗎？”

節假日，商場，各種游樂場還有景點，幾乎都是人滿為患。

季涵：“我已經買好了，不過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

程夕對電影的認知并不多，她喜不喜歡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電影這件事。

程夕：“我都行。”

季涵：“國外的一個大片，最近還挺火的。”

程夕若有所思點頭。

從學校出來，季涵不知何時由右邊走到她左邊，有車來的那邊。

程夕腦海裏再次浮現陸玄南的身影，不過很快又被她給摁下去。

她和季涵說話轉移注意力，“是那種動作大片嗎？”

季涵：“對，《速度與激.情》”

程夕：“哦，好像是賽車的是吧，我在網上看到過，應該挺好看的。”

有點在尬聊。

季涵忽然問道，“你什麽時候去醫院拆石膏？”

程夕：“下個周末。”

季涵：“去的時候叫上我。”

程夕這次沒有拒絕。

快走到商業街時，已經感覺到人潮洶湧的繁華，和清冷的學校街道形成鮮明反差。

兩者之間，雖不過隔了七八百米而已。

季涵來到一家正排着隊的奶茶店門口，“稍等一下，我去拿奶茶。”

程夕看到兩排人，心說這要等多久，叫住季涵，“人很多，要不換一家？”

“我已經在網上點了餐，現在差不多做好。”

程夕“哦”了一聲。

她發現季涵做事風格和陸玄南有點像，都是那種心思缜密，把事情都安排井井有條的人。

幾分鐘後，季涵把一杯熱奶茶遞到程夕手邊，“多肉葡萄，你們女生一般都很喜歡喝，少糖，應該不怎麽長胖。”

程夕捧着奶茶喝了一口，酸酸甜甜，還不錯，難怪陳曉雲那麽愛喝。

走在她身邊的季涵，雖不如陸玄南那樣招眼，但還是惹來不少目光。

她扯了扯圍巾，把臉捂得更嚴實了些。

季涵：“冷嗎？”

程夕搖頭，“不是冷，就是……有風吹。”

季涵帶她往商場裏面走，熱氣襲來，程夕體內發着熱，她摘下帽子和圍巾。

上商場扶梯時，程夕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她疑惑一下，确定沒聽錯後，轉身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陳曉雲正站在底下和她揮手。

她身邊，站着關濤。

季涵這個時候顯然也注意到陳曉雲，問程夕，“要過去打招呼嗎。”

程夕本來就覺得和季涵之間的氛圍有點古怪，看到陳曉雲，心裏不知怎的松口氣。

好像有某種解脫。

程夕：“想不到會在這裏碰到她，電影什麽時候開始？我想和她說幾句話。”

季涵：“電影還有十分鐘開場，電影院就在樓上，走過去加上取票兩分鐘就夠了。”

扶梯上到平臺，程夕停住腳步，她看到陳曉雲正和關濤一起坐扶梯上來。

陳曉雲來到程夕面前後對她擠眉弄眼，“喲喲喲，你不是四十分鐘前還在和我說一個人在寝室孤單寂寞冷的嗎？”

程夕沒理會陳曉雲，笑着和陳曉雲身邊關濤打招呼，“學長好。”

關濤點點頭，想是想起什麽來，對程夕說道，“你表哥今天好像一個人在寝室。”

哪壺不該提哪壺。

程夕腦海裏剛消去的人影，再次冒了出來。

他一個人在寝室？聖誕節？也是，要是有約也不會半個小時前和她打電話說帶她去買衣服。

除了季涵外，陳曉雲和關濤他們還不知道陸玄南和程夕真正關系，關濤只是覺得陸玄南自從和林禾音分手後，身邊反常的沒有再有別的女生很奇怪，所以在看到程夕時，随口那麽一提。

一提到自己男神，陳曉雲忍不住話多了起來，“程夕，你表哥有點反常啊，今天可是聖誕節诶，你表哥平時不是挺愛玩的嗎，怎麽今天這麽個日子還一個人在寝室？該不會舊情難忘吧？”

雖林禾音現男友許遠是學生會會長，但她還是向着男神。

“程夕，你表哥平時對你這麽好，你表哥要是受情傷，你這個妹妹可不能不管。”

程夕不知怎麽回。

季涵插話，“我和程夕現在去看電影，你們呢。”

陳曉雲：“我們也是去看電影，速度與激.情，七點十分的場。”

這家商場，就這麽一家電影院，現在七點。也就是說，陳曉雲和程夕季涵看得是同一場電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陳曉雲興奮起來，“你們倆該不會和我們……”

程夕看向季涵，季涵點頭。

陳曉雲：“座位呢？我們是十一排十五座，倒數第三排。”

季涵：“我和程夕倒數第二排。”

陳曉雲再次朝程夕眨眼，“不愧是同宿舍的姐妹，就是這麽有緣。”

熱鬧的商場裏，陳曉雲的大嗓門也顯得不那麽聒噪。

陳曉雲除了花癡，還有一個屬性就是喜歡拍照。

她在外面寫生時，朋友圈幾乎是一天一發，全都是照片，許思琪私下吐槽陳曉雲，拍照拍的全班手機內存都不夠。

許思琪雖說得有些誇張，但相差不差，班上幾乎每個同學的手機都有她照片，她是走哪就讓人給她拍哪。

電影院門口，陳曉雲熱情拉着程夕還有季涵幾個人一起合影，“難得咱們幾個碰到一起，一起拍一個。”

程夕看到陳曉雲随身拿出一個自拍杆時，瞪大眼睛。

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許思琪為什麽要給陳曉雲取“拍照狂魔”這個稱呼，簡直再貼合不過。

四個人手機鏡頭難以容下，視角不好找，陳曉雲見程夕和季涵離得有點遠，故意道，“你倆再靠近一點，不然拍不到，開心點，比個耶。”

陳曉雲連拍了好幾張才作罷，最後她選了一張自己拍得最美的照片，在進電影院前發朋友圈。

陳曉雲：和咱們班帥哥美女一起看電影。

陳曉雲其實是故意的，自從寫生的時候季涵對她頗為照顧後，她就有意想撮合陳曉雲和季涵。

不僅她，許思琪劉靜她們也是如此。

季涵在班上是最帥的不說，家裏又有錢，并且對程夕還挺好。身為一個寝室的姐妹，肯定不希望肥水流了外人田。

班上女生知道季涵喜歡程夕沒人表白，隔壁班和系裏可有不少女生盯着。

這次她們是兩個班一起出去，隔壁班的有幾個女生沒少借此機會去撩季涵，陳曉雲她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生怕季涵被別的女生給搶跑。

陳曉雲交友廣泛，隔壁班同學微信幾乎都加了，這個朋友圈，她就是發給那幾個對季涵有想法的女生看的。

陳曉雲朋友圈發完，十分鐘內，不少人評論。

連一向和陳曉雲關系不怎麽好的許思琪都在底下發了一段話。

許思琪：某個美女不是說今晚一個人在寝室嗎？？

沒多久，陸玄南也看到了。

在程夕和季涵出校園這段路，陸玄南一直走在兩人身後不遠處。

陳曉雲她們在電影院門口拍照時，陸玄南剛到學校附近網咖，落座後，打開以前常玩的游戲，卻沒有多少心情。他腦海裏滿是程夕和季涵走在一起的畫面。

那丫頭悶不吭聲的，又什麽都不懂，不知道會不會吃虧。

陸玄南拿出手機，打開和程夕通話窗口，手指按着屏幕鍵盤，打了幾個字後，發出去之前又覺得有些不妥。

也罷，她雖然單純，但還不傻。

在她晚上和季涵約會之前，他給她叮囑的話應該聽進去了。

他打開朋友圈，起初只是随意的那麽一看，沒多久，眸色漸深。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張四人合照。

正是陳曉雲在電影院門口，和程夕季涵她們一起合拍的照片。

拍照時，陳曉雲開了美顏濾鏡，不過只是最基礎的濾鏡，沒有太誇張到媽不認。

照片裏的程夕，腦子和圍巾都取了，頭發不知是不是因為帶了帽子壓住的原因，前些日子帶她剪的劉海已經亂了。

笑得還挺開心。

怎麽每次在他面前，都低着頭一副不敢看他的樣子？他看上去有那麽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