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接下來的一周, 高專一年級的五個學生終于有了一種“我是在學校上學”的真實感。

上午的理論課被七海建人安排得滿滿當當,從《什麽是咒術師》、《咒力的本質》、《咒術師的歷史與發展》到《咒術師的分級與進階》、《基礎咒印》、《咒術的繼承》全部屬于“常識”的範圍。

七海建人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重點,告訴他們:“會考。”

學生們:“……”

禪院真希喃喃自語:“難以置信, 理論課明明有考試, 白發混蛋卻只知道放PPT?”

雖說在禪院家長大的她并不缺乏理論知識, 但不得不承認這一周她依然收獲良多, 狗卷棘和熊貓也是同樣,而對咒術界相對陌生的乙骨憂太則在迅速補全欠缺的理論知識。

下午的對戰課體術課還是跟之前差不多,但是全程都有咒術師前輩盯着,時不時進行指導, 或者糾正一些訓練方式上的錯誤, 并有意鍛煉學生之間的默契。

最慘的是乙骨憂太。

因為要學習使用咒具, 他和禪院真希分到了同一組, 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挨揍生活。

這一周前所未有的充實, 學生們痛并快樂地度過了繁忙的一周, 如果說這期間有過什麽特別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史萊姆的培育計劃大成功吧。

沒錯,家入硝子還是用手術刀把五條悟的史萊姆切了。

被切成兩半的史萊姆分裂成了兩個史萊姆,後來又成了六個。

史萊姆:……

沒人知道史萊姆在解剖室經歷了什麽。

家入硝子作為日本咒術界唯一一個能用反轉術式治療同伴的咒術師, 平日裏忙到飛起,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太夠, 實在沒空照顧史萊姆,于是一年級的五個學生就肩負起了照顧咒靈“史萊姆”的重任。

蘇達看着玻璃箱裏奄奄一息的史萊姆,偷偷給它們喂了點魔力, 可憐的史萊姆才勉強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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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沒辦法, 五條老師好像是真的想要吃你, 那就麻煩你頑強地活下去吧。

星期五的最後一堂課結束後,七海建人告訴一年級的五個人:“這周末你們有新的任務。”

學生們:“!!!”

學生們此時的反應,就像纏綿病榻多年的病人忽然聽到有治百病的神藥一樣激動。

比起在學校上課,學生當然更喜歡活動課,七海建人表示他可以理解。

他拿起一早就整理出來的資料,一人發了一份。

“任務地點為東京私立城教學園,這段時間有學生接連失蹤,學校理事長認為這跟學校中的恐怖傳聞‘夕子小姐’有關。”

七海建人道:“任務等級未知,以調查真相與尋找失蹤學生為主要目的。作為你們的代課老師,我會和你們同行,盡可能保障你們的人身安全。”

學生們:“……”

這樣溫柔的老師,真的是我們可以擁有的嗎?!

學生們非常震驚。

被某個地表最強放養久了,一下子遇到這麽負責任的老師,真是每時每刻都感到受寵若驚。

周六清晨。

東京私立城教學園。

兩輛車先後停在一個比東京咒高還要鄉下的學校門口——東京私立城教學園。

“到了,七海先生。”

七海建人解下安全帶,囑咐道:“這一次情況特殊,兩位輔助監督就在外面待機吧。”

“好的,七海先生。”輔助監督道:“如果有我們能幫上忙的,請您随時聯系。”

金發咒術師點了點頭。

學生們陸陸續續地下了車,睡了一路的禪院真希下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她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吐槽道:“……難以置信,居然有學校比我們學校還要鄉下。”

蘇達關上車門,自然地接話道:“話雖如此,但是這裏的學生可比我們多多了。”

經他提醒,乙骨憂太問出了多日來的疑問:“說起來,我們學校到底有多少學生?”

他入學一周了,至今沒有見過一年級以外的學生,二三四年級的學長學姐永遠都在外派出任務的狀态,也沒有見過其他年級的老師。

作為校長家屬的熊貓是最了解學校情況的,它想了想:“四個年級加起來能有十幾個吧。”

“诶?!”

“哈哈哈,吓一跳了嗎?我們這屆有五個學生,已經是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聽說明年的新生至今都只定下了一個人,她還不一定能來。”

禪院真希嗤的一笑:“只有一個啊,都不夠幫我們跑腿買飲料的吧?”

蘇達笑着道:“真希,你這麽早就打算欺負新生了嗎?”

“哈?幫親愛的前輩跑個腿而已,算什麽欺負啊。”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開口打斷了他們的閑聊。

“時間差不多了。蘇達君,你來總結一下這次任務的相關情報。”

“嗯?是!”

蘇達很快反應過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次的任務與校園裏的恐怖傳聞‘夕子小姐’有關。”

他的記憶力很好,用心記過的東西不會輕易忘記。

“‘夕子小姐’是學校七大恐怖傳聞之一。傳聞裏的夕子小姐因意外而死在學校,死後化作亡靈,游蕩在學校各處,會在黃昏後神隐學校裏的學生。”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

“我們這次的主要任務就是弄清‘夕子小姐’的真相,并找回失蹤的學生,但如你們所見——”

他抽出纏滿符文的武器輕輕一劃,蹲在校門口石像上的蠅頭瞬間灰飛煙滅。

金發男人徐徐道:“這個學校到處都是低級詛咒,在祓除夕子小姐的同時,請盡可能的将學校裏的詛咒祓除幹淨吧。”

這也是他把五個學生全部帶過來的原因。

——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

身後的五個學生幹勁十足地應了一聲,随後,他們踏入私立城教學園,直觀感受到了學校裏濃郁的咒力。

由怨憎、後悔、憤怒、嫉妒等負面情緒醞釀出的咒力侵占了整個學校,這樣濃郁的咒力,也難怪會誕生出強大的咒靈了。

狗卷棘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剛剛經過的校門。

“……”

熊貓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結界。”

狗卷棘點頭,“鲑魚。”

乙骨憂太疑惑:“結界?是類似于‘帳’的東西嗎?”

“是。”率先踏入學校的七海建人停下腳步,解釋道:“沒有踏進學校時,乙骨君無法感受到咒力的存在吧?這是結界的隔離作用,雖然不如‘帳’靈活,但效果卻很好,一般有神社的地方都有結界。”

班長熊貓親切地進行了補充說明:“我們學校也有天元大人張開的結界,作用是防止外敵入侵。”

而這座學校的相關情報顯示,這座學校是建立在神社的遺跡之上的。

聽說五十多年前,這裏原本有個十分有名的神社,可後來不知為什麽,一把大火将神社燒了大半,村民們商議之後就在遺跡之上蓋了一座學校。

因為這件事,村子受到“天罰”,流行起了瘟疫,很多人都死在了當時的那場“天罰”當中。

乙骨憂太腼腆道:“原來是這樣,謝謝七海先生,胖達同學。”

禪院真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瞎客氣什麽。”

“呃!”

“大芥。”

狗卷棘及時扶住了乙骨憂太,給了禪院真希一個“你又欺負他了”的眼神。

由于是休息日,學校的大部分學生和老師都不在,今天還在校園裏活動的大多是學校社團的社員,比如網球部、田徑部等,必須借用學校場地來訓練的社團。

于是本就老舊的學校變得更加陰森荒涼。

七海建人道:

“為了任務的效率,我建議分組行動,我現在要去理事長那裏了解更多情況,在這期間,另一組負責搜索‘夕子小姐’的下落。”

蘇達高高舉起手,“前輩!我想和你一起!”

七海建人看看他,又看了看乙骨憂太,蘇達機靈得很,立刻會意地拉住乙骨憂太的手臂,替小夥伴報名:“憂太也跟我們一起!”

五條悟讓他幫忙看着乙骨憂太,所以在五條悟回來之前,蘇達都理應跟乙骨憂太一起行動。

乙骨憂太雖然不解,但還是好脾氣道:“我都可以。”

禪院真希爽快道:“那正好,比起談話,我更想去會會那位‘夕子小姐’。”

狗卷棘和熊貓也沒有意見,除了乙骨憂太以外,他們這裏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新人,只要不是碰到硬茬子,分組行動完全沒有問題。

于是分組就這麽定下了。

七海建人、蘇達和乙骨憂太去見學校理事長,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則一起去搜索“夕子小姐”的下落。

“如果打不過,不要逞強,安全第一。”

“好的,老師~”

真希三人組揮揮手,腳步輕松地走向另一個方向。

蘇達和乙骨憂太跟着七海建人走進教學樓,城教學園的教學樓又老又舊,外面明明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但照進教學樓裏的陽光卻顯得陰森森的。

走廊裏只有他們三個人的腳步聲,蘇達考慮片刻,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可是前輩,這裏的神社五十年前就已經被燒毀了吧?但它至今都有張開完整結界的力量,這正常麽?”

回應他的是金發男人搖頭的動作。

“不正常。”

七海建人用沉穩的聲音回答:“不僅如此,結界的類型也不對。大部分結界都會将詛咒阻隔在外,但是這裏的結界卻截然相反,它将大量的詛咒困在了結界裏。”

對于蘇達能注意到這個不尋常的地方,七海建人還是挺欣慰的。

金發白西裝的咒術師彎唇一笑:“你能注意到這些……我很高興,蘇達君。”

蘇達仰頭看着他,半晌,莫名地臉紅了。

乙骨憂太:“……”

啊,又出現了,這個微妙的氣氛。

只要七海先生和蘇達君開始單獨對話,這種微妙的氛圍就會随之出現,乙骨憂太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這是為什麽,但現在——

嗯,他逐漸理解了一切!

五分鐘後,他們在學校的理事長辦公室見到了這次的委托人……的曾孫女。

穿着城教學園初等部校服的短發女生有些緊張。

她請他們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局促道:“你們好,我是庚霧江,理事長庚紫子的曾孫女。我的曾祖母生病住院,只能由我招待諸位了。”

“請不要緊張。”

七海建人溫聲道:“把您知道的事情詳細地告訴我們就可以了。”

他沉着冷靜的态度很好地安撫了緊張的少女。

少女庚霧江輕輕呼出一口氣,她鼓起勇氣,頭一次對自己以外的人說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其實,我能看見夕子小姐的怨靈!!!”

一片寂靜後,七海建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請她繼續。

庚霧江:“……”

庚霧江難以置信道:“你們不覺得驚訝嗎?”

蘇達和乙骨憂太憋住笑,差點笑出了聲。

七海建人明白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更鄭重一點,才不會讓眼前的少女感到尴尬,于是鄭重地接了一句:“嗯,原來如此。”

少女的臉色驀然變紅,“你——你們——”

她剪了假小子式的短發,還戴着酷酷的耳釘,從咒術師們進門以來就一直努力裝得“成熟可靠”,破功之後反而多了幾分屬于十幾歲少女的稚嫩。

蘇達和乙骨憂太終于繃不住地笑了起來。

在少年們善意的笑聲中,努力營造“我是成熟的中學生”感覺的少女終于裝不下去了,她惱羞成怒道:“你們是在嘲笑我嗎!”

“抱歉抱歉!”蘇達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乙骨憂太,“庚小姐,我們都能看到你口中的怨靈哦,因為我們是咒術師嘛。”

诶……?

庚霧江更加尴尬了。

對、對哦!對面的三個人是來祓除夕子小姐的咒術師,對他們而言,能看見怨靈肯定是最最最最最基礎的本事。

反應過來的庚霧江非常尴尬。

七海建人貼心地替她轉移話題道:“所以,您在學校裏看見了什麽?”

庚霧江低下頭,小聲道:“我在學校裏撞見了‘夕子小姐’好幾次,雖然每次都會假裝自己看不見她,但——我或許知道夕子小姐的下一個神隐對象是誰。”

她從茶幾上的一堆資料裏抽出一張紙。

“就是他。新谷貞一,有好幾次我都看見夕子小姐和他同進同出,他一定是被夕子小姐的惡靈附身了。”

惡靈?

惡靈這個形容,聽起來比怨靈更有針對性。

七海建人接過那張紙,仔細看了看新谷貞一的資料。

和之前被神隐的學生一樣,都是城教學園初等部的學生,資料上的男孩白皙幹淨,一看就是很聽話的好孩子,氣質上倒是跟乙骨憂太差不多。

有點弱氣,很好欺負的那種。

“……靈異調查部?”

“沒錯,新谷貞一在學校成立了名為靈異調查部的社團,正在調查夕子小姐的過去。他一定是被惡靈蠱惑了,如果不快一點,他馬上就會被夕子小姐神隐!”

蘇達戳了戳身邊的監護人,用眼神詢問他“我可以提問嗎?”,七海建人輕輕點了點頭。

于是蘇達提問道:“庚小姐,雖然這樣的問題可能有些失禮——但是,那位‘夕子小姐’給你的印象很糟糕嗎?如果是的話,能說說是為什麽嗎?”

庚霧江一愣。

臉色變了幾變後,庚霧江說:

“她是個很可怕的惡靈。有一頭長長的、扭曲的頭發,全身的皮膚像是枯木一樣幹枯,眼球腐爛,渾身上下都是腐爛的臭味。她就那樣整天纏在新谷同學身上,新谷同學……一定就是她的下一個目标。”

随着她的描述,衆人的眼前浮現出“夕子小姐”的大致形象,的确很符合大衆對“惡靈”的普遍印象。

“那麽。”七海建人問道:“您知道夕子小姐通常會呆在學校的什麽地方嗎?”

“我知道。”庚霧江站起來,“我知道!我還知道那裏就是她的埋骨之處!”

“埋骨之處?”乙骨憂太詫異道:“夕子小姐難道不是恐怖故事裏的主角嗎?”

他們理所當然地以為夕子小姐只是鬼故事的主角,是因人們的畏懼而具現化的假想咒靈。

庚霧江輕輕搖了搖頭。

“她是真實存在的人。五十年前,因意外死在學校裏的‘夕子小姐’全名庚夕子,她是我的血親。”

“!!!”

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人死後化成的咒靈,那不就是——

蘇達和七海建人同時側過頭,看向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诶?”

好像跟他的裏香——是一樣的情況唉!

七海建人起身道:“事不宜遲,請您帶路吧,庚小姐。”

如果真的是人死後化成的咒靈,那情況就麻煩多了。

庚霧江表情沉重地點頭:“好。”

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們在庚霧江的帶領下到達舊教學樓的“靈異調查部”時,竟然迎面遇上了真希狗卷熊貓三人組,還附帶一個穿校服的男生,以及男生身後的惡靈。

男生長得白淨又弱氣,正是據說被惡靈纏上的新谷貞一,而新谷貞一身後的就是——

“扭曲的長發,枯木一樣的皮膚,腐爛的眼睛和氣息。”

可不就是這次任務的當事鬼“夕子小姐”嗎?

他們就這麽突如其來地碰了面,庚霧江尖叫一聲,立刻躲到離她最近乙骨憂太身後。

“惡……惡惡惡惡靈!”

別、別看她喜歡冷着臉裝酷,其實、其實她超級怕鬼的!

乙骨憂太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怨靈”,不得不說,“夕子小姐”比祈本裏香更符合日本人對“怨靈”的想象。

他同樣吓了一跳,随着乙骨憂太的心緒變化,持續安靜了好幾天的祈本裏香突然冒出頭,濃郁的怨氣之中,面目猙獰的特級過咒怨靈再一次顯形!

祈本裏香張牙舞爪道:“憂太——保護——憂太——!!!”

對面的“夕子小姐”随之炸毛,腐爛的氣息瞬間濃郁起來,兩個可怖的怨靈互相對峙,場面一觸即發。

乙骨憂太欲哭無淚:“裏香!不要這個時候出來啊啊啊啊——!”

庚霧江:“!!!”

少女猝不及防被祈本裏香的怨氣糊了一臉,當場暈死了過去。

真希狗卷熊貓:“……”

搞什麽?好端端的,對面為什麽忽然尖叫起來,還把祈本裏香放出來了?!

七海建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昏過去的庚霧江,眉頭微蹙。

他為什麽感受不到“夕子小姐”的咒力?

剛把人扶穩,他就聽蘇達興奮地朝真希三人組那邊喊道:“夕子小姐,您真美!”

七海建人:“……?”

真希三人組:“……”

新谷貞一夕子小姐:“……”

蘇達微微一頓,不忘一碗水端平,轉頭誇起了自己的隊友。

“祈本小姐!你也很美,你跟憂太真的特別般配!”

祈本裏香:“!!!”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敏銳地察覺到祈本裏香的心情微妙地變好了一點。

對面的“夕子小姐”也收斂了自己的敵意,也是,哪個女孩子能拒絕“你真美”這種直白的贊美呢?

然後一驚一乍的蘇達同學又是一驚,轉身看向金發白西裝的咒術師,連忙解釋道:“不不不,前輩,你別誤會,在我眼裏你才是最好看的!”

七海建人:“……”

他看看身形一片扭曲的夕子小姐,又看看面前猙獰可怖的祈本裏香,頭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外表。

“……”

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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