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九年前。
東京。
繁華的東京街道邊, 蘇達嘗試着給乙骨憂太撥了個電話。
“您好,您的電話是空號——”
哇哦。
他把手機裏的聯系人挨個撥了一遍,包括五條老師、同班同學和各種熟人, 得到的回應全部都是“您的電話是空號”。
這是當然的如果時間真的倒流回了好多年前, 他的電話當然只是個空號。
他或許該考慮買個這個時間點能用的電話卡。
蘇達按掉手機屏幕,一擡頭, 就看見七海建人買了一張報紙回來。
七海建人表情凝重, 蘇達立刻接過了他手裏的報紙。
寫着“東京每日新聞”六個字的報紙上,印着的日期為九年前的八月份。
“……”
九年前的……八月份啊。
蘇達嘆了口氣。
這個真相并不出乎意料,因為他們此刻身處的東京也跟蘇達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熟悉的建築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說是退化可能比較恰當,路人的穿着打扮也不一樣,來往的行人偶爾有幾個低頭玩手機的,都是很多年前流行的翻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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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期,甚至都沒有普及4G網絡和wifi呢。
七海建人道:“這裏是東京, 雖然難以置信, 但我們應該是回到了九年前的日本。”
“……”蘇達道:“前輩, 你身上帶着的錢還能用嗎?這個報紙……”
Dragon小朋友的關注點又清奇又接地氣,七海建人無語了一陣,回答道:“不用擔心這個。”
“哦……”
前輩說不要擔心, 那他就不要擔心了吧。
他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明明十分鐘前還在神濱……果然不應該給夏油先生制造這個驚喜嗎?真是惡有惡報啊。”
七海建人表情古怪道:“你在城堡裏幹了什麽?”
“不是我啦。”蘇達道:“是花禦攻擊了城堡裏的魔法陣。”
“花禦?”
“你忘啦?我跟你說過的,我一年前住在深山裏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是咒靈, 但是氣息很幹淨, 接近于精靈的那個。我也沒想到會在城堡裏遇見它。”
更沒有想到盤星教居然弄出了時光倒流這種屬于高等級魔法的東西。
——這個世界果然人才輩出,Dragon不該驕傲自滿。
等他回到原來的時間點, 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托爾, 免得托爾在面對人類時大意翻車。
七海建人聞言, 也慢半拍地想起了這個“花禦”。
他當初聽蘇達提了一嘴,就讓伊地知潔高替他報備給上級,但由于情報只有只言片語,且沒有确切證據,這條信息并沒有引起高層的注意。
沒想到啊……
要給夏油傑一個驚喜的人原來不止他們兩個。
他問Dragon:“蘇達君,你有回去的方法嗎?”
蘇達道:“暫時沒有,我并沒有操縱時間的能力。不過根據我的認知,我們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因為我們是不屬于這個時間的人。”
爾科亞大人倒是可以操縱時間,但是九年前的日本東京哪裏來的爾科亞大人?
更讓他捶胸頓足的是……
“托爾給我的小型傳送陣忘記帶了,如果帶了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先回我的世界,再想辦法跳躍回正确的時間點。”
他平時明明都會帶着的,這次偶爾沒帶出來就恰好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哈哈哈。
龍生果然處處是驚喜!
七海建人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沒關系。我們先回高專吧。”
“……咦?現在的東京咒高嗎?”
“嗯,回高專找我的老師,或者找夜蛾校長,向他們說明情況的話,應該可以得到幫助。”
最起碼,咒高那邊是會收留他們的。
蘇達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反正跟咒術有關的離奇事情,找咒術高專肯定是沒問題的。
于是他們默契地轉了個彎,走向東京咒高的方向。
“前輩,九年前的話,你應該是咒高二年級吧。”
“沒錯。”
“哇哦,我可以見到小時候的前輩了耶。”
七海建人反常的沉默了一陣,才輕輕嗯了一聲。
蘇達道:“不過前輩不可以跟小時候的前輩見面哦。”
金發咒術師腳步一頓,一個猜測浮現在心頭,果不其然,緊接着就聽蘇達解釋道:“同一個世界不可能有兩個自己,如果兩個‘我’碰面,一些過于嚴謹的世界是會當場崩壞的。”
世界跟世界的硬度和包容程度是不一樣的。
大部分的世界都不能同時存在兩個“我”,不見面時世界意識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兩個“我”一旦碰面,并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有另一個我”這件事,大概率會發生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至于有多不得了——
還是不要輕易嘗試了吧。
他道:“前輩,你說,盤星教那邊可以稍微指望一下嗎?他們或許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也說不定哦。”
七海建人不确定道:“或許吧。”
九年後的時間點,神濱。
轟——
轟——
複古的城堡中傳出連綿不絕的爆破聲,白色的城堡坍塌了一角,塌下來的石磚很快被翻滾的濃郁咒力淹沒,源源不斷地被傳送到其他時間點。
失控了。
尚未誕生的時間咒靈,已經徹底失控了。
猙獰的樹木放肆地生長着,特級咒靈花禦幾乎是在壓着拉魯和祢木利久打,眼看着祢木利久馬上就要支撐不住,另一只特級咒靈悄無聲息地介入了他們的戰鬥。
“——!”
花禦的咒力制造出來的樹木被盡數截斷,介入戰鬥的另一個特級咒靈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微笑,周圍的環境也跟着猛然改變。
「你愛我嗎?」
眼前的特級咒靈,正是咒術界十六個已登記特級咒靈之一——假想玉藻前。
拉魯立刻喊道:“小傑來了!祢木,快撤!”
“不用你說!”
拉魯和祢木利久默契地退出戰鬥,将戰場留給了特級們。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及時趕到,從容接手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
菅田真奈美小跑着追過來,震驚道:“怎麽回事,這裏發生了什麽?!”
祢木利久表情陰沉道:“看就知道了吧?那個特級咒靈破壞了魔法陣,時間咒靈的成型被打斷了。”
“可惡,怎麽會這樣!明明很快就要誕生了!”
拉魯皺着眉頭,道:“我剛才好像還看到了蘇達和七海先生。”
菅田真奈美:“???”
正在戰鬥的夏油傑:“……”
他分神看了一眼被破壞的魔法陣,時間咒靈的咒胎被硬生生撕裂,濃郁的咒力中,只有一個随時都會消失的不穩定漩渦。
他面沉如水:“他們掉進漩渦裏去了?”
拉魯不确定道:“恐怕是的。”
花禦被困在假想玉藻前的幻境中,發現自己無法逃脫後,果斷使用自己的生得領域:「領域展開——」
夏油傑臉色陰沉地呼出一口氣:“小愛。”
他放在袖子裏的手機屏幕亮起,AI咒靈立刻接收到主人的指令,一板一眼卻語速飛快道:「領域展開——獨自一人的末路!」
兩種生得領域互相對抗,激烈碰撞,幾秒鐘後,AI咒靈囚禁型的生得領域完全覆蓋了花禦的防禦型生得領域。
來路不明的特級咒靈被關進了“獨自一人的末路”,這是絕對無法從內部破壞的絕對囚牢。
——啊,當然,應該是困不住五條悟級別的強者的。
夏油傑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時間咒靈失敗了,更重要的是……七海建人和蘇達下落不明,很可能掉進了漩渦之中。
“夏油先生!”
乙骨憂太和一個白發少年出現在了城堡裏。
“這裏……是您的地方嗎?這裏出了什麽事情?”
莫名其妙被白發少年拉回城堡的乙骨憂太一臉擔憂道:“需要我幫忙嗎?”
看這一片狼藉,明顯是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你來的正好,乙骨君。”
夏油傑轉身面對乙骨憂太,眼神飛快地掃了一眼一旁的白發少年,語速極快的交代道:“請你在這裏守着,不許任何人再次接近漩渦,如果24小時後我還沒有回來,請你把這裏發生的事情通知給五條悟。”
“……您要去哪兒?”
夏油傑嚴肅道:“七海和蘇達消失了,我得去找他們。”
他捏住時間漩渦的咒力核心,把漩渦團成一顆咒靈玉吃了下去。
衆人:“!!!”
乙骨憂太一愣,“什麽?蘇達和七海先生?”
菅田真奈美不贊同道:“夏油大人!這太冒險了!”
“夏油!你想搞什麽?!”
夏油傑冷靜道:“不能就這麽放着他們不管,這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有義務冒這個險,所以只能由我去。”
米格爾怒道:“混蛋夏油,你萬一回不來了怎麽辦?”
“我會回來的。”夏油傑試圖用從容的微笑安撫他們,并看向一旁的白發少年:“狛枝君,要借你的力量一用了。”
狛枝凪鬥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他用奇異的語調,愉悅道:“我的榮幸,夏油君。”
而另一邊的蘇達和七海建人則停在了東京咒高的大門外。
“這個時候的前輩或許還在學校裏……前輩,要不我先進去跟夜蛾校長打聲招呼,順便問問前輩在不在吧?要是碰面了就不好了。”
“噓。”
有人來了。
蘇達和七海建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一起躲在了校外的隐蔽處,蘇達迅速給他們上了“視覺障礙”與“隐藏氣息”的雙重buff。
大概過了一會兒,學校裏走出來三個人。
十七歲的七海建人,灰原雄以及夏油傑。
灰原雄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道,說道:“诶?輔助監督好像還沒有到啊。”
十七歲的七海建人打開手機看了一眼,低聲道:“市裏堵車,再過五分鐘吧。”
灰原雄哦了一聲,轉頭對夏油傑道:“學長,我們還要再等一會兒呢,你先進去吧,不用送我們了,家入學姐還在催你吧?”
十七歲的夏油傑為難道:“嗯,不過……”
“那你快進去吧,不然學姐可要說你了,快點快點!我們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們帶伴手禮的!”
夏油傑無奈地笑笑:“那好吧。伴手禮什麽的可以等任務結束再說,不要分心,不要輕敵。一路順風,七海,灰原。”
“知道啦!”
夏油傑轉身返回學校,三分鐘後,輔助監督順利到達,滿頭是汗地接走了兩個年輕的小咒術師。
“非常抱歉,我來遲了!”
“沒事沒事,堵車嘛,我們理解!”
在他們注意不到的暗處,蘇達好奇地盯着那位眼睛很大,氣質也很陽光的少年。
……那就是灰原雄,七海前輩的搭檔啊。
雖然十七歲的七海前輩真的好可愛,但是……但是像這樣看見前輩的搭檔,他總覺得心情沉重。
他拉住七海建人的手,“前輩,另一個你離開了,我們現在去追夏油先生吧,去跟他說明情況。”
七海建人卻沒有動。
“……前輩?”
蘇達擡眼去看七海建人,一向嚴謹克制的金發咒術師臉上頭一次露出了名為痛苦和動搖的神情。
“……前輩。”
電光火石間,蘇達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灰原雄死亡的任務,恐怕……就是這一次。
少年站了起來。
七海建人回過神,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蘇達君?”
“前輩,我們去救灰原先生吧!”
“……”
七海建人不由愣住,
蘇達握住七海建人的肩膀,再次重複道:“前輩,我們去救灰原先生吧!”
良久後,七海建人才重新開口。
“蘇達君,如果我們改變了過去,未來就一定會比現在更好嗎?”
“……”
“不一定吧。或許因為我們的舉動,未來會被改變,或許會變得比原來更加糟糕,我們承擔不起這個後果。所以,還是算了吧。”
他努力保持着冷靜,将心中貪婪又自私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壓回去,重複道:“算了吧。”
像是說給蘇達,又像是說給自己。
“前輩。”擡起手,牢牢按住七海建人的肩膀,紅寶石般的眼眸直視前輩的眼睛:“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救灰原先生就可以了。想,還是不想?”
“……”
七海建人張了張口,又無力的閉上。
在Dragon近乎執拗的目光中,他終于艱難地吐露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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