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一尾金魚
別說他麻了, 坐在對面的紀總也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啧了聲,頭一回覺得不認識自己這個好友。
一旁默默關注着他們這邊的陸醫生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這局棋的結果,是超出了紀總的預料的。
他不擅長圍棋不假, 但是輸給餘今心服口服也是真。
餘今在紀總的驚嘆中笑了下:“主要是我基本上都是在醫院待着, 挺無聊的,就自己跟電腦,或者自己跟自己下。”
紀總震驚:“沒人教過你嗎?”
餘今回憶了一下:“應該沒有吧?”
榮荀在一旁又給餘今剝了個橘子,語氣散漫卻得意:“我家小金魚可是天才。”
餘今被他這炫耀的口氣弄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榮荀還要繼續投喂他。
“我得空了, 可以自己吃。”
“你手沒洗。”
作為一個自學過醫的,當然知道手沒洗吃東西包含多少細菌,餘今乖乖張嘴吃了幾塊後,又忽然察覺不對:“……我去洗個手就好了啊。”
他在榮荀這兒總是會慢半拍的反應, 讓榮荀不知道嘗到了多少甜頭。
榮荀柔柔一笑,裝模作樣地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 還要帶你去試西裝,然後吃個飯墊下肚子呢。”
餘今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最後一塊橘子吃了後, 就跟着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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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總朝他們揮揮手:“晚上見。”
榮荀嗯了聲,牽着餘今離開。
走時, 餘今也跟紀總和陸醫生打了招呼,陸醫生還沖他笑了笑:“以後有什麽事也都可以跟我說。”
在之前, 他們就交換了聯系方式。
雖然陸醫生明說了她給他的是工作號碼, 因為他現在算是她的病人, 但她也說了, 等他好了後, 就可以和他換私人號碼了。
因為到那個時候, 他們就不是醫患關系,而是通過榮荀認識的朋友。
餘今說了聲謝謝。
上車後,榮荀沒問他怎麽樣,他也沒有提。
于是他們這一行就好像只是來朋友家拜訪一樣。
讓餘今心裏有點很奇異的輕快感。
而事實上,榮荀也的确不需要問餘今。
【陸:他的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
【陸:還有就是關于治療方案的事,他對他家人的态度是有點超出我的預料,我之前覺得也許有家人的陪伴會更好治療,但我看他跟你互動的樣子……站在醫生的角度上,我還是要客觀的說一句,也許有你陪着就夠了。】
餘今在診室和她聊天時神游得很明顯,展露出來的情緒也很淡,甚至有時候給陸醫生一種……他是故意在某個點笑一下、露出什麽神色來。
就為了表示他是個正常的有情緒的人。
這很奇怪。
她不知道南界的醫生有沒有研究微表情的,但是作為現在內陸在微表情這一塊有點名氣的人,陸醫生是看出來了。
餘今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擺放在櫥窗裏的洋娃娃。
他好看是一方面,但違和也是真的。
就像是被上了發條、被設定了程序的智能洋娃娃一樣。
正常人是不會這樣的。
一開始陸醫生還覺得棘手,還在想要不要拉個團隊來解決餘今的問題——畢竟除了榮荀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遠房姻親表弟以外,他還砸了一大筆錢給她,就為了餘今的病。
拿錢要辦事的嘛。
可看到餘今坐在榮荀身邊下棋時,陸醫生又覺得好神奇。
餘今身上的違和感消失了很多不說,在被榮荀逗弄時,還露出了很生動的表情。
餘今信任榮荀。
而且榮荀大概是他現在唯一會真心信任的人。
陸醫生那句話無疑很得榮荀的心。
他輕敲鍵盤:【本來就夠了。】
【陸:……】
【陸:你正常點,小心我報警。】
【陸:他是個個體,他有自己的關系圈很正常。】
榮荀沒理這話。
【陸:還有,他這樣的狀态我敢肯定的确存在二次甚至三次刺激,但是我想不明白是什麽。】
【陸:他到南界後遭受過什麽別的刺激嗎?】
【榮荀:沒。】
榮荀低頭打字,想起什麽似的:【有沒有可能是綁架前?】
【陸:這我還真沒想過,他遭受綁架前是怎麽樣的?】
綁架前的小金魚麽。
榮荀的指腹輕劃過手機鍵盤,低垂的眉眼裏含着的是震撼人心的溫柔。
【榮荀:和現在一樣可愛。】
【陸:……老弟,我承認這孩子的确挺可愛的。但恕我直言,你口裏的可愛一般都和人類的可愛不一樣,所以麻煩詳說ok?】
榮荀正要打字,身旁卻傳來了餘今的聲音:“榮先生。”
榮荀一頓:“你喊我什麽?”
他聲音雖然還是帶着笑,語氣也依舊和煦,可餘今就是無端的在其中品出了一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餘今不太明白榮荀怎麽忽然這麽計較了,但還是老老實實改口:“榮荀。”
畢竟退一萬步來說,榮先生是他的金主爸爸啊。
榮荀應聲,飛速回了陸醫生一句回頭聊,就收了手機,看向餘今:“怎麽了?”
餘今:“我就是想問,我要穿什麽禮服啊?”
榮荀:“給你定了西裝。”
餘今眼睛亮了亮:“什麽樣的啊?”
他難得起好奇心,榮荀卻偏偏還要繼續吊着:“到了你就知道了。”
餘今也沒不高興,他知道榮荀是刻意讓他的心情保持着一個期待值。
因為他習慣讓自己不去在意任何事,所以他的情緒波動漸漸地比起別人來弱了太多。
但是……
餘今看了看前面裝作透明人一直沒吭過一聲,只專注開車的公鴨嗓,到底還是傾身湊近榮荀。
而榮荀也很配合地挨近了他,等待他的耳語。
餘今停了下,才俯身在他耳側道:“我會好好接受治療的。”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你別拿我當病人好嗎?”
榮荀停住。
正常人這個時候應該會順勢安撫一句說沒有,□□荀不同。
他就不是個正常人。
榮荀偏頭,對上餘今那雙如同水墨般的眼睛,也壓低了聲音:“真的願意好好治療?”
餘今點點頭,強壓着自己想要躲避的念頭,慢慢道:“我不想你把我當病人看。”
這突如其來的坦白局,的确讓榮荀有點意外。
但他沒有流露出半分慌亂,反而是笑了聲,有幾分玩味:“我和別人不一樣?”
餘今沒察覺到某人的得寸進尺,只暗暗深吸了口氣,然後繼續往前邁:“嗯。”
應聲過後,餘今又有點心慌。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的人,只是榮荀不是逼迫他後退的那個,而是逼着他往前走,不停地邁出一步又一步,而他每邁出一步,榮荀都會将他後面空出的地砸了,讓他繼續懸在邊邊。
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
餘今怕榮荀再來句為什麽。
但榮荀沒問。
他只是心情極好地哼笑了聲,眉眼間飛揚起來的神色毫不掩飾:“雖然你這話真的哄到我了……”
他微微傾身,像是為了方便耳語般離餘今更近,甚至發絲都和餘今的額發交錯在了一塊:“可我是個生意人。”
餘今沒聽懂。
榮荀悠悠解釋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餘今想了想:“你先說。”
榮荀:“你先答應。”
餘今:“……”
行吧,反正他一窮光蛋也沒什麽能圖的。
他點了頭,榮荀這才繼續道:“首先,從現在開始不許跟我客氣。”
這又不是什麽難事。
餘今又點了下頭。
“其次,跟我任性點。”
餘今沒明白:“什麽叫任性點?”
榮荀揚唇:“好問題。”
就等着小金魚問了。
“有什麽想要的、想去的地方直接跟我說,不要跟我憋着話。”
他說:“不高興了,有脾氣就沖我發,不許自己憋着。”
餘今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沒什麽難的,就說了好。
可沒想到榮荀順勢就說了句:“那現在來沖我發個脾氣看看。”
餘今:“……?”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給弄愣了,榮荀卻嘆了口氣:“你看。”
在他這真的始終慢半拍的餘今沒反應過來:“看什麽?”
榮荀上下掃他一眼:“看某個小騙子,剛點頭就做不到。”
餘今:“。”
他覺得他沒救了。
明明榮荀在說他壞話,他卻心神蕩漾到仿佛在過春天。
餘今無奈:“你突然叫我沖你發火,我也做不到啊。”
他嘟囔了句:“再說我脾氣本來就挺好的。”
榮荀笑了笑,對他後面那句話不置可否。
他只問:“需要契機?”
餘今沒多想:“當然啊,你能無緣無故沖人發火嗎?”
尤其還是對自己那麽好的人。
榮荀點點頭,一副“我知道并且贊同”的樣子。
餘今正想問他最後呢,但話還沒出口,榮荀就忽然湊了過來。
他倆本來就挨得很近了,再近一點,怕是要親上。
所以餘今下意識地躲了下。
然而榮荀早有預料般擡手壓住他的後腦勺,不讓他退。
随後榮荀的發絲擦過他的臉側,連同着呼吸一塊掠過。
有什麽溫熱而又柔軟的東西碰在了他的耳尖,那陌生卻又隐隐熟悉的感覺讓餘今瞪大了眼睛,整個脊背瞬間緊繃。
他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尖的貓兒,炸了毛,偏偏有人拎着他的後頸不讓他跑。
要只是一個輕吻還好說,但是——
濕潤的感覺在下一秒襲來,餘今本來就有點燥熱的耳朵在一瞬間充血到頂。
然後微微的刺痛從耳廓蔓延沒多遠就消散。
餘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一把推開了榮荀:“你幹什麽?!”
餘今不會罵人,連有病都罵不出口,他只捂着自己的耳朵,指腹蹭到了點潮濕,他甚至還懷疑自己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軟骨,而是牙印。
偏偏退開一點的榮荀仿佛……意猶未盡般……舔了下自己的上唇,又湊近了餘今一點。
餘今徹底炸了,他擡手抵住榮荀的肩膀,讓榮荀沒法再往前:“你到底幹嘛???”
靠啊!
這人突然耍什麽流氓?!
偏偏對着這張臉還罵不出口算什麽啊!!!
然而榮荀沒再往前傾,只勾起了唇,笑得燦爛:“就這樣。”
他活脫脫像個神經病受.虐.狂,壓低了的聲音只有餘今能夠聽見:“小金魚,你得以這個為基本線。”
“不許再下降。你也不用怕忘了,忘了的話……我可以幫你回憶,不收你學費。”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下午六點照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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