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海棠紅

今日賞畫宴結束, 被人津津樂道的不光是無錢的字畫,還有林水月。

傍晚回到府中,秦氏端着架子沒迎出去, 卻聽着外面很是熱鬧, 一會又是宮裏來人,一會又是進了賞賜的。

她耐着性子靜坐了一刻鐘都無人搭理她,只得起身尋了出去。

迎面撞見林水月按着肩膀走進來, 她臉色頓時變了:“你這又是惹出了什麽禍事?”

“那可是皇城!在宮中你也如此的不消停!”

林水月肩膀的傷勢在宮中處理過,但衣裳上還帶着血跡。

秦氏看在眼裏, 卻對此并不關心。

林水月本打算停下行禮,見狀直接邁開腳步越過她,往自己院裏去了。

“你沒聽見我在與你……”

“吵吵嚷嚷什麽呢?”林朗慢了幾步走進來,不耐煩地看向秦氏。

“水月受傷了,大夫呢?”

秦氏微頓:“……這就差人去請,不過老爺, 我早就說過, 似她這樣的性子入了宮去恐要生出事來……”

“行了!”林朗直接打斷她, 面色愠怒:“你平日對她多有忽略便罷了, 如今連母親都做不好了!”

他就要拂袖離去,又想起些什麽, 冷眼瞥她:“這樣的事情若再有發生, 這林家主母的位置, 你也不必做了!”

周圍的下人不少, 秦氏只覺得一陣難堪。

又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荒謬之感,就因為林水月這個丫頭,林朗竟是說出休妻的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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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一直到見了林瑾钰, 了解到了宮內發生的事後,才緩過勁來。

難怪林水月不把她放在眼裏,原是在皇上跟前長臉了。

“母親別難過,今日宮中形勢瞬息萬變,父親擔憂了一整天,難免心情不佳。”林瑾钰握住她的手,寬慰道:“這才說了氣話。”

秦氏笑容勉強。

再怎麽樣,林朗也是當着滿府上下的人給了她難堪,她當家作主那麽多年,何曾這麽丢人過?

“時候不早了,母親早些休息吧!對了,女先生的事,母親可千萬別忘了!”

按往常,林瑾钰怎麽也要将秦氏哄好,讓秦氏将這尴尬、屈辱都算到了林水月的頭上去,她才肯離開。

可今日對她來說,也是收獲頗豐。

萬壽節沒幾日了,獻禮之事比什麽都重要,與之相比,秦氏的情緒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她起身離開,秦氏靠在窗戶邊,氣得心絞痛。

秦氏身邊的嬷嬷端了藥來,見着秦氏這模樣,輕聲道:“您這又是何苦?”

秦氏微怔:“嬷嬷也覺得是我的錯?”

“老奴只是個下人,您跟老爺的事老奴不敢随意評價。”嬷嬷頓了下:“只是,不論您多疼大小姐,也該知曉二小姐才是您的親生骨肉……”

“親生骨肉?她可有将我當成是至親之人看待?只怕恨不得讓我在所有人面前丢盡顏面的好!”

秦氏提起林水月就滿腔怨氣:“我乏了,安歇吧。”

嬷嬷只能将話咽回去,悄聲退了下去。

翌日,林水月坐在床上,看紅纓領着人進進出出好幾趟。

“夫人差人給您送來了衣裳首飾。”青碧在一旁獻寶地道。

“小姐。”紅纓皺眉,将托盤捧了過來:“這顏色……”

林水月将目光從窗戶底下的紅木雕花方桌上收回來,那桌上放着一個通體玄黑的小瓷瓶。

是昨日她走出馬場後,裴塵身邊的硯書親自送來的。

說是外傷藥,打開後卻有一股清幽冷香,她對這味道記憶猶新。

本想問裴塵是不是把藥拿錯了,将自己救命的藥給了她。

不想來給她治傷的禦醫一眼看出這藥不一般,叫什麽……

玉生香。

一個外傷藥,卻取了這麽個旖旎的名字。

好在那禦醫一再保證,說這是難得的聖品良藥,治愈外傷有奇效。

她将信将疑,抹了一些。

誰知這藥是真了得。

早上起來她肩膀淤青幾乎消解,痛楚不再,舒服得恍若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肩膀!

“紅棠紗!”青碧驚呼了聲。

林水月目光落在紅纓手裏的衣裳上,微挑眉。

既是稱之為紅棠紗,這衣裙的顏色自然是紅的。

且是最嬌媚的海棠紅。

“這紅棠紗是江南織造今歲才出的新品,聽聞整個京城也就堪堪十來匹!小姐,夫人對您可真好。”青碧驚道。

紅纓聞言,臉色古怪。

這紅棠紗确實是名品不佳,整套衣裙的做工、繡樣也皆是一絕。

但她尤記得,當初給林水月量身裁衣時,做的是一套青色衣裙。

林府如今雖是林老夫人掌家,但她年紀大了,許多事情顧全不到,所以大體上還是秦氏在管。

只不過如今多了道流程,凡事需要林老夫人點個頭才能做到。

秦氏不喜林水月,但像是衣服做成什麽顏色這種事情,只是件小事,一般她是不會與林水月計較的。

“這紅棠紗價值千金,奴婢本以為是主院的人送錯了,還特地回去問了嬷嬷,可嬷嬷說,這個就是您的。”

紅纓微頓:“離開之前,奴婢瞧見了夫人給大小姐準備的衣裳,就是青色的。”

這乍一聽,好像秦氏開竅了,将更為貴重且更用心的一套衣裙給了她。

紅纓也想不出有什麽不對的來,只是從林水月轉性以來,就再未穿過這般豔麗的衣裳了。

這麽一想,紅纓就想起了林水月從前的打扮。

那叫個穿紅着綠,滿頭珠翠。

同如今氣質出塵的林水月比,是又俗又土,連本出彩的容貌都變得庸俗不堪了起來。

思及此,紅纓心頭一跳。

這紅棠紗單看是極美的,可若穿得不好,這種瑰麗的海棠紅上身,完全是一場災難。

“放着吧。”林水月面色平靜。

萬壽節在即,這等華貴的衣裙都是提前許久定做的,哪怕是如今她們有意見,卻也不好改動了。

可若光是如此便罷了。

萬壽節當日,天不亮林水月便被拉了起來梳妝打扮。

那套紅棠紗衣裙穿起來很複雜,她坐在梳妝鏡面前,昏昏欲睡。

紅纓從外面走進來,冷着一張小臉。

“紅纓姐姐這是怎麽了?可是外面的哪個小丫頭不開眼,惹惱了姐姐?”青碧在給林水月梳發,見狀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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