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為了陌生人。

沈扶枝大二那年，陸妄大四。

校園裏傳出他戀愛的消息，雖然沒被證實。

但她也經常能撞見他。

他身邊不像高中那會是一個人了。

多了一個女生的背影。

沈扶枝不想去知道真假了。

反正那個在他身邊出現的人，永遠都不會是她。

離開一座城

見到躺在病床上的陸妄時，一切記憶如潮水湧進來。

沈扶枝有一刻覺得，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學那會，因為他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的時候。

他看見了沈扶枝，于是努力撐着身體坐了起來，臉色蒼白無力，見她的目光還是冷淡的像是一片死海。

“學長，好久不見。”她慌促的避開那目光，生怕他冰冷的眼神，再傷自己一回。

陸妄顯然沒料到她會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眼神愣了片刻，清了清嗓才開口：“你來做什麽？”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無論怎麽掩蓋，都讓沈扶枝聽得一頓。

病房內的氣氛因為他的一句話，再次陷入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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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枝原本想掉下來的眼淚，倏然收住了。

是啊，她有什麽資格為他難過。

今天站在這裏，能讓他有波瀾的人，應該是周芸嘴邊，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女孩才對。

而她，只是個明戀追求無果的學妹而已。

一直都是這樣。

現實骨感的讓她心痛。

她死抿着唇扯慌：“我正好路過醫院，看到周芸在這裏，才知道你生病了，就想來看看。”

“謝謝你的關心，我要休息了。”他虛弱的聲音都很輕，到了生命瀕臨點了，還在對她下着驅逐令。

沈扶枝一下子被他的語氣氣笑了，她長吐一口氣，想哭的心情麻木起來：“陸妄。”

她輕輕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連躺在病床上的他都有些愣。

她是很少會喊他本名的，認識的那幾年，她總喜歡學長學長的喊他。

于是他擡起頭，撞上沈扶枝的目光。

她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沒有感情，對我那麽殘忍，永遠都不會變。”

沈扶枝自嘲了一聲：“你放心，這一定會是我......我和你見到的最後一面。”

她脫口而出的我們，被她倏然收住。

沈扶枝說完，難受卻毅然決然的轉過身離開。

似乎每次她認真喊出他名字的時候，他們兩個，總要鬧翻一場，鬧到不可開交，由她生氣離開。

這次也一樣，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

這麽多年了，好像終于輪到她，毫不猶豫的轉頭離開，不再做回頭的那個。

這一次，是陸妄緊盯着她離開的背影。

他抿了抿嘴，心情複雜。

周芸就呆在門口，看兩人話不投機的再次鬧翻。

她走進來，關上病房門，也是無奈：“你就不能和人家說說話嗎？”

他搖搖頭，“我和她沒什麽好說的。”當年他們就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是我讓她來看你的，再過幾天她就要出國了。”周芸嘆了口氣，也是對陸妄的脾氣沒了辦法。

聽她的話，陸妄一怔，聲音更嘶啞了：“出國？”

周芸點點頭：“是啊，枝枝她這幾年工作都很認真，公司同意她去國外的公司發展了。

要是發展的好的話，短期內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那挺好的。”他低下頭笑了笑，咳嗽了幾聲：“姐，你幫我去倒杯水啊，我有點渴了。”

“行，那你等我啊。”

“嗯。”

另一邊，邁着大步子生氣又苦悶的沈扶枝，離開醫院走的飛快。

陸妄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下了床，他一只手艱難撐着窗沿，看着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枝葉長長冒進屋內的葉子，伸出手碰了一下。

瘦弱細到不對勁的手腕，潔白骨節分明的根根手指。

他瞥見了走下樓的沈扶枝。

沈扶枝一路說着什麽，他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罵他的話。

女孩迎着風大步的走，沒有回頭。

陸妄別過頭不再繼續看下去，他重新躺會病床上。

在沈扶枝即将走出醫院門口的那一剎那。

“滴————”

陸妄心髒意外驟停。

他被醫生推進搶救室，周芸停在病房外，手邊那杯溫水撒了一地。

他的父母被通知匆忙趕來。

中午十一點整，搶救失敗，陸妄去世。

他死于心髒衰竭。

意外的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他支開了周芸，自己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坦然的接受死亡。

在搶救室外，陸媽聲嘶力竭的哭着，哭到當場暈倒。

周芸無力的站在原地，她眼淚無聲的掉下來。

真的應了她的那句話，這真的是最後一面。

醫院內嗚咽聲不止，外邊的沈扶枝停在了醫院門口，突然腳步像是被灌上了鉛，走不動了。

整個人靠在牆上，無力脫水般的滑下去，她雙手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的嗚咽聲被人聽到。

她亮着屏幕的手機上，劃過一行字：【陸妄走了。】

其實對陸妄的感情，沈扶枝一直都是複雜的。

說不怨他恨他，那都是假的。

她這一輩子情竅初開的年紀，就喜歡了陸妄一個人。

卻被他那麽不留情面的拒絕，連個好的收尾都沒有。

可是沒有愛，哪裏來的恨呢。

這麽多年，沈扶枝愛他，也恨他。

到最後來，不過就是竹籃一場空。

他留下的最後一面，都讓她這麽不舒服。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一個像陸妄的人能存在着讓她恨，讓她愛了。

他走了。

帶着沈扶枝那段炙熱難堪的青春，一并飄向了遠方。

陸妄的葬禮在他去世後的第三天。

正好是沈扶枝要出國的日子。

在手機上，周芸多次希望她能夠過去參加陸妄的葬禮。

沈扶枝都拒絕了。

“我今天得去趕飛機了。”

“那麽快就要走嗎？真的舍得不來看看他？”周芸明白沈扶枝不想來，畢竟這兩人的最後一面，陸妄那小子都在說着不好聽的話。

對這事，周芸也是一直不明白的。

追陸妄的小姑娘，這麽多年數過來不知道有多少。

可只有沈扶枝，他拒絕的沒禮貌，甚至讓人厭惡。

周芸搞不懂，又覺得奇怪。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想見到我。

有時間來找我，還不如去找找他哪個前女友或者是他喜歡了好久的那個女生。”她還是拒絕了。

“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他這一輩子就沒有談過戀愛，至于那個女生，他死前都沒見她一面，也是遺憾吧。”周芸嘆了口氣，也不再執着的勸她。

陸妄真的做到了，自己活到二十八歲，沒有談一場戀愛。

那個當時在大學和他傳出緋聞的女生，純屬就是個烏龍。

沒幾個人真的去相信，只有沈扶枝真的把那個謠言當真了。

一當真，就是一輩子的事。

“那還是他狠啊，最後都沒見自己喜歡的女生一面。”

“那小子一直都是個狠角色，你才知道啊。”

沈扶枝在電話那頭，苦笑着：“其實我還挺想見見她的。”

“嗯？”

“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生，能讓他念念不忘那麽多年。”

她在電話裏那頭眨了眨眼，“其實是真的有點羨慕，能讓他到死都念着的人，一定很好。”

沈扶枝最後還是沒有去參加陸妄的葬禮，但她嘴上那麽說，其實還是舍不得。

在打車前往蘇市機場的路上，手機上有周芸給她發過來的地址。

【這是地址，一個小時後開始。】

她看到最後周芸都在勸說着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

“師傅，在前面能先停一下嗎？”

“诶好。”

出租車停在了周芸發來的位置門口，只隔了一條馬路。

沈扶枝走下車，站在路邊吹了十幾分鐘的風。

她目視着那扇緊閉着的門，沒有走進去。

她站在那兒，行了這一輩子最長的注目禮。

“真沒想到，我和你最後的結局，居然是這樣的生離死別。”她輕聲喃喃了一句，眼底閃爍。

路邊起了風，冬天的風總是刺骨，她冷顫了幾下，最後坐上車要離開。

“師傅，走吧。”

“诶姑娘，你要是想哭，別憋着啊。”司機師傅應了一聲，透過後視鏡看見她憋紅了的眼眶，又看了一眼剛才停下的地方，多少能猜到些什麽。

沈扶枝聞言一怔，笑着搖搖頭：“我沒事。”

她笑着，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劃下眼角。

離開這座城，離開一個人。

巫山不是雲

“我一生無法到達的地方，是巫山也是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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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妄離世的一個月後，周芸才從他離世的消息裏勉強走出來。

自從他走後，她這個當姐姐的，就很少再回家了，她就住在單位裏，不想回去面對那個冰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