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佛陀古寨24

古寨的禁地藏在一片小小的樹林後面。

伍下久撥開快要長至膝蓋高的雜草,避開遮擋在頭頂上面的樹枝。

他在草叢間的小徑上走了一段距離後,面前終于不再樹蔭遮眼,豁然變得開闊起來。

而禁地裏的景象呈現在伍下久的眼中。

——那中間的空地上面伫立着一個外形巨大的烏龜石像,整體差不多有兩人加起來的高度,長度和寬度則也令人驚訝不已。

伍下久不由得看愣了一瞬,緊接着便反應過來,朝着巨龜石像走去。

率先映入他眼裏的便是那被巨龜石像右前足底下踩着的石棺,不算小,陷入地下半截,且石棺上面還刻滿了梵文。

再一看那巨龜石像的背上龜殼,也是遍布梵文佛語,還有一些佛教的符號等。

伍下久仔細地看了看,只能分辯出其中有鎮壓惡鬼、驅邪避難、拔出不祥的佛經梵語。

剩下的便看不懂了。

他走近巨龜石像,離得近了再細看。

那龜殼和石棺上面的佛語梵文等,大概都是泊苦大師一筆一劃親自刻上去的,痕跡很深,到現在看依舊非常清晰。

伍下久不禁伸手去觸碰巨龜石像。

霎時,手環發熱,面板彈出——【恭喜乘客發現泊善石像,獲得相關信息——龜藏六(已探索85%)】

伍下久不在意地掃了兩眼,随即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巨龜石像和石棺上面。

他先是繞着巨龜石像走了一圈,然後蹲在了石棺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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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石棺并沒有被釘死,估計用力推動就能夠被打開,不知道泊善的頭部有沒有藏在裏面……

伍下久找準方向,雙手用力地推開了石棺上的蓋子。

“哐當”一聲,蓋子掉落在地。

伍下久探頭看去——只見在石棺之中單獨擺放着一個已經斷成兩截的金色禪杖。

而除了這個禪杖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

伍下久皺了皺眉,伸手進去敲了敲石棺的底部,随即仔細地摸索……

沒有夾層,這個石棺就是一個整體。

可在這禁地裏放眼四望,就只有巨龜石像和石棺這裏很有可能藏着泊善的頭。

其他地方則盡是樹木草叢了。

再者,這禪杖應該是泊苦大師的東西,黃才放不敢進入禁地,想必這個禪杖一定是寨子裏的老人所放。

如果泊善的頭在這裏藏着,寨裏的老人會藏在哪裏?

或者說,他們會在黃才放的暗示下将其藏在哪個地方呢?

伍下久不禁注視着石棺沉思。

驀地,他瞥見石棺下面的土壤,心裏極快地閃過什麽——泊善的頭部會不會被寨子裏的老人給藏在了石棺底下?!

伍下久随即伸手抓了把土壤,是松軟的。

他起身在附近找了一塊尖點的石頭。

然後蹲下去在石棺周圍刨土,沒過多久,石頭接觸地面的一端突然碰到了堅硬的物體。

伍下久趕緊用手指撥開土壤一瞧,下面竟有層木板。

這麽看,石棺下面肯定還有空間!

伍下久眼神一喜,接着繼續用石塊松動石棺周圍的土壤。

很快,繞着石棺底部的一圈木板便露了出來。

伍下久扔掉石塊,先将石棺的蓋子移遠一點。

然後,他搬動着石棺的一端用力地向上擡起——等石棺陷在土裏的半截擡出後,再往平移……

“砰”的一聲。

伍下久氣喘籲籲地在旁邊空地上拖着放下石棺。

他力氣不夠,此時累得雙手微微打顫,胳膊也酸疼起來。

而石棺只移動出來半截,斜放着,一端朝上,剩下半截還留在巨龜石像的右前足底下踩着。

伍下久喘了口粗氣,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

同時,他探頭去看石棺下面的情況——

他瞧見下面是一個用木板搭建起來的小空間,約莫有一米多立方左右。

雖然石棺移開只露出一點,但已經可以看清楚了裏面的構造,伍下久更是湊近後看到了一個分外眼熟的黑色布包。

他目光微亮,不由得起來彎着身體去拿。

雖然有木板在周圍支撐着,但土壤松軟,當黑色的布包被伍下久拖出來後,不少泥土也滑落了進去,簌簌作響。

伍下久沒有在意,而是低頭快速地打開了黑色布包。

他沒有想錯——包裏面果然是泊善的頭,再觸摸手環點開面板,“龜藏六”的信息已經探索至百分之百了,獎勵三天的生存時間。

确認完後,伍下久便将黑色布包重新系好,随即帶在身上。

之後他再次走到石棺旁邊,拿走了石棺裏面斷成兩截的禪杖。

然而,就在伍下久已經走到了用來劃分界限的粗麻繩那裏、快要走出禁地時,他突然聽到遠處、靠近上來的那條小路方向傳來一陣陣動靜。

有寨民過來了!

伍下久來不及細想,急忙轉身再跑回巨龜石像那裏。

現在決不能下去,也不能被寨子裏的老人給發現,不然後果就是被趕出寨子,或者被關……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太妙。

恐怕一旦被寨民們抓住,等待他的可能就會是落入黃才放手中,繼而被他吞吃入腹。

但是,他現在又該藏在哪裏?!

伍下久不禁環顧四周。

緊接着,他的目光停頓在了石棺處……

當寨子裏的老人手拿着木棍或者鐵鍬鐵鏟等過來進入禁地後,他們看到的便是石棺被擡出、傾倒在地,蓋子也倒在一旁,而周圍一片散亂狼藉。

——石棺下面藏着的東西顯然已經被人偷偷拿走。

因為包裹着那東西的黑色布料就扔在了不遠處的空地面上,明顯是被人丢棄的。

另外,再順着黑色布料往前走,一個半截的金色禪杖就躺在雜草叢裏,是上面的部分,看樣子是被人慌亂逃跑之間落下的……

一名老人走過去撿起了半截禪杖,返回時又撿起來那個黑色布料,老人的腳步不停,向着傾倒的石棺走去。

他走到了石棺的近前,望了眼石棺底部的空間。

因為石棺橫倒壓在上面一半,底下的木板和空間都只露出一點,但也足以看清。

——大概是因為偷走那東西的人在拿的時候沒有注意,木板掉落一塊,引得大量的土壤也随之跟着滑落進去,掩埋不少空間。

老人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

他招呼着其他人過來,一起再将石棺給擡回去。

不多時,石棺歸位。

這裏找不到人,藏着的東西又都差不多全丢了,寨子裏的老人便俱都臉色陰沉無比地往禁地外面走去……

等腳步聲漸漸走遠、消失不見後,石棺下面竟然開始有了動靜。

先是石棺底部周圍的土壤松動,一塊木板被從底下撤離。

緊接着,石棺周圍的一處陷落,有手從其中伸了出來,按在石棺的側面用力。

手不行,就是另外那半截尾端的禪杖伸出來,用力地撬動。

——慢慢地,石棺被一點一點地向旁邊移動,終于,那處陷落從一道小小的縫隙,逐漸變成可以爬出來的缺口。

缺口變大後,伍下久自石棺下面的空間裏掙紮着鑽了出來。

他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土,弄得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等他最終鑽出來後,便立即脫力地仰面累倒在地上,嘴裏不斷喘着粗氣。

畢竟剛才躲藏進底下、埋在土裏,差點沒有憋死他,出來時也累個半死。

待緩過勁兒來,伍下久起身将石棺又往旁邊移開一點,然後伸手去掏同樣埋在底下的半截禪杖和泊善的頭。

另外半截禪杖和他之前扔下用來僞裝的黑色布料都在石棺裏面,伍下久将其全都拿了出來。

随即用黑布把泊善的頭重新包裹好、系緊,背在身上。

他再拿起兩截禪杖,擡起頭看了眼天色。

現在是車下世界的第五天,白天,距離涅槃節的到來還有剩下白日裏的時間和半個夜晚……

伍下久不禁望着山下沉思。

他該怎麽離開禁地前往萬古寺呢?

畢竟這是一條最遠的直線距離,中間必須要穿過寨裏老人居住的地方,而黃才放不可能無動于衷的放任他就這樣進入萬古寺……

伍下久想起他之前在萬新寺裏對米泰三人所說的話,心裏逐漸有了一個想法。

寨子裏的老人以為偷取禁地東西的人已經逃了下去,但當他們在寨子裏搜索,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見。

老人們自然很不甘心。

一些人開始在寨子裏巡邏檢查,甚至守在路口盯着看。

黃才放則是躲進了萬新寺裏冷眼旁觀。

他望着萬古寺的方向,面上極快地閃過什麽,随即變得陰郁晦暗。

下午,臨近傍晚時分之前,寨子裏的老人又陸續去了幾趟禁地進行查探,然而禁地裏還是原樣未變。

——石棺被踩在巨龜石像的右前足底下,仍是不久前他們擺放的位置。

絲毫沒有再次移動過的痕跡。

最後一次查探,老人繞着巨龜石像走了一圈,又找了找周圍的草叢,在沒有什麽發現後便轉身離開了。

待老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消失不見後,石棺的蓋子被人從裏面慢慢地移動着……

不多時,伍下久便從石棺裏坐了起來。

他喘了口氣,擡起頭看了眼天色,快要天黑了,想必寨子裏的老人應該不會再過來禁地這裏。

那麽,剛才這就是最後一次的探查。

先前他有去過禁地的邊緣,小心觀察過寨子下面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相對比來講,目前還是禁地這裏暫時比較安全一些。

于是,伍下久留了下來,并且在寨子裏的老人一次次進入禁地查探之時,想辦法提前躲藏起來。

這禁地裏雖然能夠藏起來的地方有限,但好在老人探查的次數并不算多,再來的人也很少。

所以每回都讓他順利的躲藏了過去。

接下來,就是等天黑了。

想罷,伍下久自石棺裏面站起,不忘将旁邊放置的黑色布包和斷成兩截的禪杖也全都拿出來。

他邁出石棺,然後坐在蓋子上面安靜地等待……

天色晚的很快,不久後,夜幕降臨。

寨子裏的老人盡皆回到了房屋裏面休息,整座寨子重新變得幽靜沉寂、悄無聲息。

在月色高高懸挂夜空之時,伍下久留神地從禁地裏離開,卻并沒有先趕往萬古寺,而是不聲不響地進了祠堂。

他口袋裏還裝着從阿苗那拿來的一小截蠟燭,和沒剩下幾根火柴的火柴盒。

雖然不多,但也已經足夠使用了。

沒過一會兒,伍下久離開。

祠堂裏卻猝然冒出一股濃煙,緊接着,明亮刺眼的火光燃起,黑煙滾滾,很快便缭繞四周。

火勢幾乎一瞬間便大了。

這動靜驀然打破了古寨的寂靜,也順勢引發騷動。

寨子裏的老人被驚得從房屋裏面跑出來,望見竟是祠堂着火,不由得臉色大變。

伍下久尚未走遠,而是故意留在一處老人能夠發現得了的位置站立着。

火光就在不遠處兇猛地燃燒,熱浪翻滾,火焰的亮度明明滅滅地照在他的側臉上,使人也分外顯眼。

是以,不出意外,有老人便立即瞧見了伍下久的身影。

不少被祠堂着火引至這裏的老人圍攏過來。

其中一名老人臉色陰沉地看向伍下久,怒問道:“祠堂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他說完,還看到了伍下久手裏拿着的兩截禪杖,和身後背着的黑色布包,面容又是一變,沉郁不已。

顯然是沒有想到在禁地裏藏着的東西竟都到了眼前這人的手裏,明明……

伍下久點點頭,道:“是我。”

似乎是沒有預想到伍下久居然絲毫不反駁一下,直接承認了,老人有明顯地一瞬怔愣。

緊接着就勃然大怒,要将伍下久給趕出寨子。

伍下久則挑釁地勾了一下嘴角、未作回答,他接着立時轉身就跑,動作沒有任何遲疑,就像是提前準備好了一樣。

而他跑走的方向正是萬古寺那裏。

老人被他轉身就跑的行為弄得又一愣,随即等反應過來後更是怒火中燒,馬上便追在伍下久的後面。

一人在前面跑,後頭有不少人追着,今晚的古寨聽起來很不平靜。

黃才放原本是暗中躲藏在前往萬古寺必經的路上,就等着……卻沒有想到一陣響動傳來。

似是有不少雜亂的腳步聲正漸漸逼近。

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從樹後走出。

先前被樹冠遮蓋頭頂,黃才放看不見遠處的情況。

現在他往遠眺望,濃煙不斷上升飄起,火光渲染着幾乎要将夜色也染紅。

哪裏着火了?!

黃才放驀地臉色一變。

就在這時,那動靜近了。

黃才放緊走幾步看過去。

——只見,昨天晚上那個即将到嘴卻又被迫放走的人跑在前頭,寨子裏的人追在後面,一齊徑直往這個方向而來。

黃才放始料不及,他眼神閃爍不停,不知道此時該不該出去。

……

伍下久這邊的情況比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因為寨子裏的老人在發現這個方向的盡頭是萬古寺後,追逐的步伐竟不由得慢了下來。

他們明顯依舊忌憚着萬古寺,不敢靠近。

伍下久邊跑邊回頭看了看,時刻留心。

不過他并未在意,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多,剩下的……

就在此刻,一只手突然從旁的方位向他伸來,伍下久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抓個正着。

幸好,他下意識地用手中的禪杖一擋,那手很快便縮了回去。

見狀,伍下久不由得放慢腳步,轉頭定睛一看,那暗處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個人影——竟是“黃芽”。

他一次沒有抓住伍下久的胳膊,還想要再拉第二次,嘴裏說着:“你跑什麽……”

伍下久蹙眉,後退躲開。

有人驀然出現擋在了伍下久和一群追着的老人中間,雙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伍下久看向“黃芽”,暗暗戒備,沒有說話。

有老人道:“你們都是一夥的,趕緊離開寨子,這裏不歡迎你們!”

黃芽扯起嘴角:“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伍下久卻倏地打斷他道:“沒有誤會,是我放火燒了他們的祠堂,故意的,祠堂裏面的東西都毀了。”

“他們用來祭祀祖先的地方沒了。”

伍下久說完,“黃芽”的嘴角不着痕跡地抽動一下。

老人們則是怒不可遏。

伍下久神情不變地繼續說道:“祠堂和你的房屋都被燒沒了。”

“你房屋裏面,在地窖底下挂起來的人皮數量,幾乎能夠和祠堂裏牌位的數量對應上。”

“殺了這麽多的人,黃才放,你實現長壽長生了嗎?”

這一番話不禁令“黃芽”眼神一變,随即閃爍着,臉色變為陰沉森冷。

而寨子裏的老人則不明所以,表情疑惑。

“黃芽”聞言,嘴角僵硬地微微勾起,配合陰森的臉色略顯古怪地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伍下久也沖他笑了笑,壓着聲音說道:“你會知道的。”

未等話音消失,他便在其他人毫無防備之下,沒有任何征兆預料地動起手來。

——他右手拿着的禪杖高高揚起,一如在萬新寺那晚,猛地砸向“黃芽”。

“砰”的一聲。

“黃芽”被伍下久沒有絲毫保留的力氣給砸倒在地,甚至飛出去一米多遠。

寨子裏的老人全都愣住了。

他們愣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動作。

所以,在瞧見伍下久砸完人後轉身又跑後,也忘記了繼續跟着追上去。

而等“黃芽”從地面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時,寨子裏老人的神情卻俱都變得害怕恐懼。

因為,這人的那張臉皮竟然燒了起來,可下面卻不是露出鮮紅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

而是,又一張陌生卻熟悉的面孔……

頓時,寨子裏的老人被吓得叫喊起來——

“鬼、鬼啊!”

“怪物!他是怪物!”

黃才放沒有想到披上這人皮後竟然會被伍下久一眼識破,再加上第二次大意被打……

他不禁惱羞成怒地一把扯掉臉上和身上的皮囊,露出黑瘦幹枯,扭曲古怪的真實面目。

黃才放未曾理會滿臉恐懼、渾身戰栗不停的老人,而是向着伍下久跑離的方向追去。

萬古寺幾乎就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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