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餓了？

聽到蒂爾這個洋名的時候，楚玄的葡萄似的黑眸蹭得更亮了。

對了，赫伯特！

聖騎士消失的時候還說過，他會來救自己的！

楚玄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幾下頭。

修斯犀利地捕捉到楚玄聽到聖騎士時的興奮，陰寒的紅眸晦暗，“你該好好想想自己的主人是誰，小奴隸。”

修斯用指腹敲了下楚玄的腦門。

力度不大，但對于這個體型的楚玄來說，那也是一下不輕的暴擊。

楚玄忙護住腦門，輕“唔”一聲。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這個殘暴的大暴君！

“話說回來，你最該記住的是你的主人的名字。”

修斯眸光冷冽的吓人，“雖然你永遠都沒有直呼它的權利，但我想，謹記主人的名字應是每個奴隸都所應當履行的義務。”

“記住了，你的主人叫——古普羅.修斯。”

修斯見楚玄大眼泛起了水光，收回了手，又說，“既然是奴隸，首先該做到的，就是忠誠，明白了？”

楚玄在心底裏大罵修斯八遍，面上卻捂着微疼的腦門，乖巧點了點頭。

實際上，那聖騎士那威風的衣袍，光明的聖劍，還有代表正義和光明神的太陽光輝，都無不讓楚玄熱血沸騰……這才是他的心之所向啊！

他還沉浸在騎士的熱血中時，頭頂就傳來低語，“在想什麽，小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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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楚玄直冒冷汗，忙将注意力收回，仰着頭與修斯對視。

“你知道這是哪嗎?”

楚玄晃了晃腦袋。

修斯眯眼，盯着楚玄澄澈的眸子，“這裏，是死亡境域。除了死，你永遠都出不去的地方。”

這是神明的禁地，是地獄的的牢籠。

楚玄的眸子怔怔地，他承認自己被吓住了。

他這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一望無際，空蕩而蒼茫……原來，這裏就是用來永遠困住罪奴的囚禁地！

楚玄慌神。

被世界遺棄的地方永遠困住，這種精神上的崩潰，會比身心上的摧殘更痛苦千百倍。

楚玄第一次覺得，活着是件多麽壓抑的事。

修斯擡眸，“害怕了?”

楚玄泛着淚水，潤黑的大眼睛不敢眨一下，畏縮着點頭。

“不過，”修斯摩挲起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黑蛇戒指，“你可以慶幸，你是個對主人還留有點價值的奴隸。”

楚玄疑惑地仰頭。

“你能消解虛僞的神對我的懲戒之痛，我也能用我的血喂養你的身軀。”

他睜大了眼睛在這個孤寂消沉的死亡地域，發現了這個互相緩救彼此生命和靈魂的契機。

這很幸運，不是嗎?

最起碼他們還能靠彼此維持着生命和靈魂，楚玄覺得這是他掉進這個鬼地方以來，聽到的唯一的一個好消息，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的機會。”

楚玄的黑瞳與修斯的紅眸對視着，燥熱煩悶的空氣漸漸凝固。

修斯擡起完好的左手，食指伸到楚玄兩只小手的面前，漠然道，“現在，我賜予你這個活着的機會。”

“完成主仆契約。”

然而代價就是，他必須和修斯形影不離，彼此共存。

楚玄會永遠印上屬于修斯的烙印，這種烙印是無形的，是靈魂上的牽絆和束縛。

他将永遠歸屬于修斯，歸屬于他的主。

楚玄只看了一眼修斯的食指，幾乎沒有猶豫地擡起兩手，就一把握住了。

此時的楚玄并不知道這層主與仆的枷鎖，但是他永遠堅信——

只要不死，其他的不是問題！

楚玄抱上修斯的指腹，那冰涼沁人的觸感仿佛自修斯的指腹傳入了他的心髒，也扼止了他身上如困獸般焚燒着的烈火。

一抹紅黑色的煙在楚玄頭上環繞了幾圈，然後不着痕跡的消失進了楚玄的腦門。

修斯對楚玄的果斷而感到稍許意外，他收回了手，“那麽現在，我将以主的身份告誡你，你，已經失去了反悔的權利。”

“永遠。”

……

荒蕪燥熱的沙漠上，楚玄早已捕捉不到任何的水蒸氣，四處都是燥熱幹涸的，孤寂而蒼茫。

修斯神色極其痛苦，閉着眼昏迷。

楚玄索性敞開自己的扇貝殼，探出小肉手與修斯手掌的虎口觸碰上

修斯深陷在難纏的劇痛和混沌中，身上焚燒着的劇痛如冰如刃，讓他在這如煉獄中的痛苦中消沉，那嗜血而猙獰的痛魔在他的心間肆意生長橫行……

這時。

有一股溫熱的暖意自手心散至全身，像是一團耀眼的火光驅趕了他心間升起的的暴戾殺意。

讓他驟然壓下積壓已久嗜血的恨意。

如野獸般歇斯底裏的劇痛在消沉……

修斯睜開猩紅的眼眸，低眸看向那股暖意的來源。只見那只肉乎乎的小精靈正艱難地弓下腰，柔軟的小手貼在自己的。

修斯眼間的戾氣漸漸散開。

他用一縷紅煙将楚玄拎回殼中央。

楚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輕柔地放回淡藍色保護膜上，一個屁股墩坐下。

仰頭，圓潤的大眼看向眼前的修斯。

“已經夠了。”

修斯猩紅的紅瞳瞥向楚玄，那柔嫩的臉懵懂無知，他沉默片刻，道，“你餓了？”

楚玄搖頭，他乖巧地抱住曲起的小短腿。

修斯陰冷的眸光融化，将修長的食指抵在楚玄的嘴邊。

楚玄仰頭，下巴形成圓潤的弧度，眨眼。

黑色的亮眼像劃過了一道透亮的星光。

在修斯以為楚玄要張嘴的時候，他張開小手抱住修斯的食指，貼住。

柔嫩的臉頰貼着修斯的指側，只是，輕蹭了蹭。

楚玄感受着這涼爽沁人的觸感，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

修斯眸光微怔。

正暴戾喧嚣的內心像是一團柔軟的棉花撓了一下。

很軟。

……

修斯帶着楚玄走了許久，荒漠上的暴風卷起沙粒，在燥熱的空中形成來勢洶洶的龍卷風。

有修斯的紅色透明膜的保護，粗糙的風沙吹不到楚玄的小臉上。

但遠處的路程卻已經被這兇猛的風沙遮住，楚玄的眼前好像就蒙蓋上了一層朦胧的霧，風沙卷起來了修斯的風袍，身後的黑袍在風沙中飛舞。

然而，這并沒有影響到修斯，他依舊自如地向前行走，身形高大而筆直，走在這荒涼而不懷好意的蒼茫世界裏。

沒過多久，眼前的飓風就卷起更大的風浪，泛起的浪沙湧動地越來越激烈。

修斯紅瞳微微皺縮，紅眸看向那高聳的龍卷風。

繼而低眸，只見那抱着小短腿安靜坐着的小團子，眸光水潤澄淨，懵懂乖巧。

“快看，你那虛僞的神明還是連你都不放過呢。”話中帶着陰冷的譏諷，他說完，就将楚玄輕放回自己的寬大的黑袍內。

楚玄瑟瑟發抖。

“不過，他不配奪走我的奴隸的生命。”

修斯活動了幾下脖頸，猩紅的眸眼泛起了血紅色的光芒，冷冽嗜血的眸光沒有一絲的光亮。

他身上泛起壓抑濃重的血黑色煙霧，像是來自地獄的千萬惡靈的怨魂，迅速侵蝕進嚣張的風暴，形成巨大的沖擊和風波。

楚玄怕被甩出去，兩只小手忙緊緊攥住修斯的衣服，頭緊靠在修斯的胸膛處。

自修斯身上傳來的冰涼讓楚玄緊張的心得到了稍許緩解。

修斯感受到了正顫着抖的楚玄的觸碰，他微微側身，将來自飓風與血霧的沖擊力從楚玄周身繞開。

在與意味着殺戮的飓風的沖擊中，修斯的嘴角溢出鮮血，身後的血黑色煙霧彌漫擴大，勢要将這蒼茫的世界覆蓋。

……

楚玄感受到自己跟着修斯好像掉到了某個未知的地域。

外面震耳欲聾的風暴已然消停。

修斯薄唇泛白，他靠在一顆枯寂的古樹上閉目喘息。

楚玄身上沒來由的困倦和饑寒令他心力交瘁，縮成可憐巴巴的一小團，困難地喘息着。

這些天來，他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災難和風暴，壓抑的世界和緊張的神經讓他感到絕望和疲憊。

楚玄自暴自棄地躺回口袋邊沿，閉眼躺屍。

毀滅吧，他沒勁了。

……

修斯擡手将楚玄放在手掌上，左手托着楚玄，用黑袖遮住自己右手蒼白的尾指和無名指，伸出完好的食指，黑煙劃破指腹，血珠一點點地溢出。

他将血珠滴在已經昏過去的楚玄的唇邊。

楚玄身上的靈氣在自發吸收起修斯的血液。

“小奴隸，你的主可沒有允許你死。”

楚玄在昏迷中只聽清了那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