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桃花就快開好了啊
眼前的小姑娘紅着一雙眼,面上的妝也花了,咬着下唇看着他,目光冷靜的與方才抽抽搭搭的她截然不同。
江溆頓了頓,卻是忽的笑出了聲,方才面上籠着的一層寒霜也漸次褪去了,漫上淺淡的笑。
“無需擔心,交給我與你父皇。”
他稍稍俯身,捏了捏謝姜的鼻尖,“姜姜聽話,嗯?”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嗓音低磁的似是輕羽,打着旋擦過了她耳畔,癢癢的,讓她忍不住稍稍後仰,頗有些不自在。
見他面上笑意不減反增,謝姜更不自在了,下意識的偏過頭,飄忽的視線游離在绛色的車簾上。
好在,她沒有不自在太久公主府很快到了,江溆扶着她下了馬車,讓候在這裏的宮女準備熱水。
月柳那一下摔的挺重,現在還不能走路,謝姜讓她先去包紮,自己去沐浴了一番,換了一身寬松的寝衣。
今日穿的那件嶄新的裙衫沾了明顯的塵土,刺繡有幾處被磨開了線,算是毀了。
謝姜淺淺嘆息一聲,剛揉了揉額角,便是有宮女送上一杯熱茶,彌散着清洌的香,沁入鼻尖時将她心底的不安安撫下去幾分。
“嗯?”
她咂了咂嘴,有些驚詫,“這是什麽茶?”
“是安神茶,侯爺送來的。”
宮女細心的拿了絲帕擦了擦她的嘴角,放柔了聲音,“侯爺吩咐,讓殿下先飲了這安神茶,就寝後會有好夢。”
謝姜挑眉,“嗯”了一聲,垂首小口小口的喝着,任由宮女替自己絞幹發絲,許是因為剛沐浴完,她面上還帶着一層淺淡的紅暈,放下茶盞時神态很是滿足。
随意的把玩了片刻的鈴铛,待自己的發絲幹了,謝姜忽的躍下軟塌,擡手裹上鬥篷,大步走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般做,她只是下意識的想要确認一件事。
撩起晶瑩的珠簾,在微暈的搖曳燈火下,她看到了青袍的男子,正執卷而讀。
她此時這般也不好出去,便是扒拉着牆邊,探出一顆腦袋,喚了一聲“皇叔。”
江溆聞聲看過去,入目的是小姑娘盈盈如玉的一張小臉,未束的青絲垂下,襯的她愈發的青澀。
“姜姜。”
他放下書卷,就這麽隔了一段距離與她對話,“如何?可還害怕?”
謝姜搖頭,發頂的一縷呆毛随着她的動作晃悠了幾下,“不了,多謝皇叔。”
比起最初的可憐巴巴和先前的冷靜犀利,她現在恢複了平日的可人軟綿,像是撒嬌的小奶貓,露出了粉紅的小肉墊。
江溆忍住想要去捏了捏她的想法,面上笑意加深,“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好~”
謝姜彎了彎眉眼,卻又是呡唇,遲疑的看向他,“皇叔您……”
“我在此等着,京兆尹應當很快會來。”
說着,他還換了個意味深長的語氣,“姜姜先去休息,晚睡的孩子長不高的。”
聞言,謝姜當即蹙起眉心,瞪了他一眼,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我才不會長不高呢。”
“那園園先去休息了,皇叔也早些回府休息吧。”
說罷,她又是對那邊含笑的男子做了個鬼臉,轉過身離去了,珠簾被放下,碰撞間發出清越的聲響。
江溆撐着下巴看着小姑娘噠噠噠的走遠,青絲揚起俏皮的弧度,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他搖頭失笑,吩咐宮女進去好生照看着,不要讓她貪涼踢被子,自己則是繼續看手上的書卷,半分困意也無。
謝姜确實是累了,最近憂心忡忡的,今日又受了一番驚吓,方才飲了安神茶,窩到被窩後便緩緩睡去了。
不知為何,知道江溆在外殿守着,她有種莫名的心安,在心頭籠罩了幾天的沉悶亦是散去了,似是被細軟的風吹皺的湖水,漾開層疊的暖意。
睡意沉沉間,眼前似乎彌散了陰冷的霧氣,徹骨的寒意讓她忍不住的發抖,下意識的縮成一小團。
脊背傳來一股力道,謝姜這才發現自己被人攬在懷中,力道大的勒的她有些疼,她想要掙脫,卻是一點力氣也無。
她費力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不算陌生的面容,卻是陌生的憔悴和悲恸———
是江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溆,平日裏他都是容光烨烨的,笑起來的時候似乎有暖軟的風,更別說他相貌極好,削玉的臉不需要什麽修飾便足夠俊朗。
而此時的江溆面上盡是頹色,整個人似是失去了依托,唯有手臂上的力道是真切的。
“姜姜……”
他開口,沙啞的聲音依舊是哽咽着,卻是透出幾分謝姜熟悉的溫柔,“你怎麽不再等等呢?”
“桃花……”
他頓了頓,抑制住喉中的顫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桃花就快開好了啊。”
有一點灼熱落在謝姜面上,緩緩滑落于她的脖頸,她努力的想要開口,卻是無法,發不出半點聲音,也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只能任由男子抱着自己。
他面色頹然,卻是溫柔的說着話,與平日裏沒什麽不同,就像在哄她睡覺。
謝姜鼻尖一酸,無力的阖上眼,耳邊是江溆一聲聲“姜姜”,帶着他獨有的寵溺。
她覺得心口抽痛的厲害,連帶着呼吸都有些困難,眼眶一陣溫熱,很快便是溢出了晶瑩的淚。
被這樣的痛苦折磨了片刻,謝姜猛地睜開眼,忽的坐起來,呼吸急促,小手攥緊了衣襟,手背上覆了一層冷汗。
“殿下?”
守着的宮女月棠急忙撩起床幔,扶着她顫抖的身子靠好軟墊,“殿下哪裏不舒服?”
“無事……”
說着,她便是猛地吸了口涼氣,面色迅速慘白下去,指尖隔着衣襟掐住了心口處的皮肉,試圖緩解幾分痛苦。
珠簾碰撞的聲音忽的想起,燭火搖晃了幾下,接着,男子修長的身影便是到達。
江溆顧不得其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盡量溫聲開口,“姜姜?”
月棠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讓他出去,畢竟現在謝姜只着了寝衣,江溆身為外男,終究是不妥的。
然而,她剛要開口,便是被男子一記冷眼給震住,到嘴邊的話就這麽凍結了。
“還愣着做什麽?去請禦醫!”
他不似平日的從容有度,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一下子驚醒了愣怔的月棠,她應了聲“是”,急忙跑出。
臂彎裏的少女緊閉着眼,額前覆了一層冷汗,攥着衣襟的手用力到慘白。
江溆一邊輕拍她的脊背一邊安撫她,“姜姜哪裏不舒服?告訴皇叔?”
謝姜掀了眼皮,似是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并沒有回答,只往他身邊靠了靠,小手摸索到他的衣袖,緊緊的攥住了。
這般痛苦只是短短片刻,痛苦散去後,謝姜淺淺舒了口氣,無力的靠着身後的軟墊,冷汗濕了鬓發。
江溆接過宮女遞來的熱毛巾擦拭她慘白的小臉,讓人點燃更多的燭火,方便他觀察她的面色。
“現在感覺如何?”
謝姜搖搖頭,乖乖送上小手任由他擦拭過去,“無事了。”
見她面色倦怠,江溆呡唇,将人扶着躺回被窩,掖好被角,“禦醫馬上便來,你等等。”
謝姜目光微動,開口喚了他一聲“皇叔。”
“在呢。”
江溆直接席地而坐,一手搭在她錦被邊,昭示着他的存在。
她呡唇,側過身子看他,“我方才做了個噩夢。”
江溆挑眉,掌心輕輕按了按她的腦袋,“噩夢都是不作數的,不必害怕。”
謝姜扁嘴,蒼白的面上露出幾分孩子氣,“真的嗎?”
“自然。”
江溆好脾氣的哄她,“有皇叔在,不會讓那些有機會發生。”
小姑娘鼓了股面頰,像只軟綿的倉鼠。
懷玉殿下出事,宮中當值的禦醫自然是急忙過來了,途中驚動了謝珺,他也不耽擱,急忙換了身衣服急匆匆的趕過來。
他們的速度不慢,到達公主府時謝姜已經睡過去了,江溆在一旁給她念話本,嗓音清潤溫和,聽着很是熨帖。
見了來人,江溆示意他們免禮,側身讓出空位來。
片刻後,幾人退到外間,禦醫寫下一張藥方,“殿下受了驚,好生休養便可,其他并無大礙。”
“只是受了驚?”
江溆皺眉,微沉的目光帶着明顯的壓迫,“方才她看着很痛苦,似乎是頭疼。”
“這……”
禦醫撚了撚胡須,斟酌着開口,“從脈象上看,殿下确實只是受了驚,其餘并無不妥,但從侯爺所言,殿下這般許是……”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好的二人,壓低了聲音,面色嚴肅,“今日是上元,本該是個和樂的日子,但是出現了星隕。”
話落,謝珺與江溆的面色頓時陰沉下去,眸底的晦暗讓禦醫脊背一涼。
他只說了這一句,但卻能夠表明他的意思。
星隕乃大兇之兆,讓華京百姓大亂,同時本該健健康康的懷玉公主也忽然病倒,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其中的關聯,也不能去忽視此次的星隕。
謝珺揉了揉額角,揮手讓人先退下,看向江溆,還未開口,守在內殿的宮女便是急忙跑出了。
“殿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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