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雙宰
當二人處理完一些後續,清理完自己,換上睡衣,倒在暫時居住地幹燥溫暖的沙發上時,均是送了一口氣。
好一會兒,他們誰也不動,只想好好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半響。
“織田作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當然,讓他們暫時避一避風頭吧。”
“那mimic的事情......”這至少是太宰治第十次問這個問題确認了。
問的人不厭其煩,答的人還能怎麽辦,只能不厭其煩地回他:“早就通過安吾和政府聯系好了,在政府的監視下,森鷗外想要做手腳是很難的。不過,我估計他還在為你的叛逃而頭疼吧。”
他指了一下桌上的筆記本:“喏,自己開電腦去,不放心的話自己弄去。”
“我不要。”太宰有氣無力地說,“我下班了,別想讓我碰筆記本。”
“那我也下班了。”
“嗯,允許你放假。”
“啧,說得好像我需要你允許一樣。”
然後又有片刻的平靜。
“啊,終于放假了。”還是年輕的太宰先開的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做什麽了。”
“還是年輕啊。”年長的太宰感嘆道,“多摸幾天魚,你就再也回不去那種辛苦工作的日子了。”
“說實話,我一開始以為你會想要把森先生殺死,然後自己接手整個Mafia,擴大勢力,鐵血統治,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嚴密控制事件發展的全部細節。”他随口說了幾句另一條道路的設想,“那樣雖然有些累,但總是比現在一天三問織田作好一些。任由事态自行發展,你真的能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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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他又添了一句,紮了一刀:“不要忘了別的世界的那些悲劇。”
“但是我沒有走那樣的道路。”
“為什麽呢?”
“是啊,為什麽呢?有時候我會想,當個好人是不是會好一點,這是為什麽呢?”太宰從沙發上坐起來,盯着問出問題的人。
“喂喂,明明是我在問你吧。”某個大人還是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去回應視線。
于是太宰也躺回去。
為什麽呢?
他在心裏默默想着。
還不都是為了......
......
“織田作。”太宰站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頭。
織田作之助先是把淋得半濕的人拉進來。
“太宰,你怎麽來了?”
太宰在門邊上抖了抖傘:“只是想過來看看,沒想到半路雨突然變大了。最近下雨的日子真多啊,我都要在家裏發黴了,所以才想趁着今天雨勢不大,出來走走。”
有時候他就不能理解,之前家裏那個大人是如何一宅宅兩年的。
“最近還是不要出來吧。”
森鷗外發布了公告,大意就是太宰這家夥謀反了,要把人抓回來處刑。最近外面風頭松了些,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在堅持不懈地尋找太宰。
比如某個被炸了愛車的小矮子。
“但是家裏太無聊了。”
說着話,織田作把一條幹淨的毛巾遞給太宰擦頭發。
他指了一下樓上:“孩子們都已經睡了,我們動作最好小聲一點。”
太宰揉亂了頭發,點了點頭。
織田作讓太宰坐在了客廳的榻榻米上,因為太宰的臉色太蒼白了,所以先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暖身子,又去廚房端了一點吃的,留下的一些沒加辣的咖喱飯正好可以拿出來。想了想,他又打開櫃子,拿了一瓶清酒。
這裏是遠離橫濱的一個小城鎮的偏僻地方,離太宰目前藏身的地方非常遙遠,不可能是随意亂逛逛過來的。
太宰現在的狀态不太對勁。說是精神好些了吧,偏偏看起來非常頹喪。說是精神狀态差吧,眼裏卻落了光,不再漆黑一片了。而且織田作注意到剛剛太宰說話的時候,用了“家”這個詞。
他把加熱好的咖喱飯放在小桌上。
“吃一點吧,沒加辣。”
太宰那樣子一看就沒吃晚飯。
“是織田作自己做的嗎?”太宰嘗了一口,表情變得閃閃發光,“好厲害诶,可以開咖喱店的水平了。”
“是嗎?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做給自己吃吧。”織田作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沒忘記問太宰問題,“最近是碰到什麽難事了嗎?”
太宰很想違心地說沒有,但是這是織田作問的問題,他只好慢吞吞地,一邊咀嚼着咖喱飯,一邊小聲地回答:“有哦。”
“很難嗎?”
“很難。”
能讓太宰說很難的事情,必定是很難很難了。
“織田作......”太宰喝了一口織田作熱好的酒,表情忽得委屈下來,“我遇到一個人。”
織田作之助靜靜聽着:“嗯。”
“我一開始不是很喜歡他,但是後來,我們成了合作夥伴。”太宰小聲地說着,如果不是織田作聽力過人,幾乎要被窗外的雨聲蓋過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已經把他當做是可以信任的人了。”
“甚至......甚至我把他當做可以親近的家人......”
織田作的表情更嚴肅了。太宰在把自己的內心剖開來給他看,這是在Mafia工作的那個太宰絕不可能做的事,但這個脫離了黑暗的太宰做到了。
太宰喝了一點酒,感受到酒精的苦澀味彌漫開來,說話的聲音也變得苦澀。
“曾經天空布滿繁星,我一顆也看不見。但那個人和我說,無論我是否能看見,那些星星在那裏就是在那裏。因為是那個人說的,所以我勉強記住了。”
“現在呢?”織田作忍不住問,“現在你覺得夜空是怎樣的?”
“有很多星星哦,雖然它們的光芒并不是對着我,可确實是存在的。”太宰朝着織田作笑了笑,眸光暗淡,有些疲憊,“可是織田作,你知道嗎?那個對我說出這種話的人,我以為他也是照亮別人的星星之一。”
“沉浸在黑暗裏的我,甚至有點不敢靠近他。”
“善惡對我來說并沒有那麽分明。或許做個好人能讓那個人開心點,于是我沒有選擇走最壞的那條道路。我也努力過,做點好事什麽的。”
其實偷偷成立了一個貧民窟的公益組織,拯救一些孤兒什麽的。這其中就包括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
他送那倆孩子去讀書了。沒有像無數個世界那樣,用殘忍的方式教他們長大。
至于未來的要和其他組織對抗的力量,總有辦法的,不是嗎?這世界上本來就沒誰是必要的。
他真的很努力地給別人帶去一點光了,即是自己還沒有獲得拯救。
“結果,”太宰又笑了一聲,“他自己眼裏一點光芒也看不見。”
織田作欲言又止。
“一切只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不,太宰。”這次織田作幹脆利落地反駁了,“既然他肯指引你,事情一定還沒有壞到這個地步。你也不一定了解他的全部,不是嗎?”
太宰幾乎是慘笑了:“我了解他,我了解他的全部,就如同了解我自己。”
那不是散發着微光的燭火,那分明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僞裝地太好了,連以前的我也騙過去了。”
清酒是一杯一杯不間斷地喝的,織田作一時沒注意,就讓太宰把大半瓶酒灌下去了。
這遠遠沒有到達太宰酒量的極限。
但今天太宰狀态不好,已經有些暈乎乎了。
“別喝了,太宰。”織田作沒收了他的酒杯。
于是太宰鬧了起來,一下子躺到榻榻米上,反複打滾。
“喝一點嘛,就一點。”
織田作看着小孩子脾氣發作的某人,嚴詞拒絕:“不行,你喝太多了。”
“織田作……”太宰委屈的聲音傳過來。
“嗯?”
“怎麽辦……我好像栽在他身上了……”
其實也不算壞事。織田作想了想。
太宰這樣的人,能夠去愛另一個人,是他也難以想象的事情。
太宰以前不是沒胡鬧過,甚至他很小的時候就會招惹小姐姐了。
但太宰居然肯為了那個人改變自己的善惡立場,去試着做一個好人。改變了太多太多。織田作已經完全相信太宰這一次不是胡鬧了。
那個人,一定是在太宰心裏占了很重的分量吧。
雖然太宰把那個人形容得不太好,但是……織田作覺得那個人不壞。
至少是個合格的長輩。即使自己心底絕望,也沒有把本就在絕望邊緣的太宰一起拖下去地獄,反倒是把太宰推了上去。
也許是那個絕望的人可以貢獻的唯一的好了。
“太宰……”織田作叫了一聲,卻發現太宰已經快要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蜷縮成一團,看起來有點冷。
織田作只好去拿毛毯出來給人蓋着。
給人裹上毛毯的時候,織田作原本想着把人抱進客房去睡,結果遭到了反抗,太宰似乎就打定主意賴在這兒了。
他只好把毯子蓋蓋好。
當織田作把手放在開關上,要關燈的時候,他聽見太宰微弱的聲音。
“織田作……我覺得那個人根本不會愛我,他連他自己都不愛。”
織田作頓了一下,走過去,把手放在太宰額頭上。
“太宰,現在還是先好好睡一覺吧。”
“如果改變不了他,就改變自己吧。太宰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一直以來你做的都非常好。”
“晚安,好夢。”
織田作關了燈。
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他突兀地想到了一件事。
像太宰這樣的人,必然不可能成為太陽般的存在,也不适合月光那樣的清冷。
到頭來最适合的竟然是做一個星星,散發着微光,不太亮,但總能給需要的人帶來一點光明。
當然,一不小心,就會化作流星落向大地。
以前織田作偶爾會擔憂太宰真的墜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但現在,他很慶幸,已經有別的人拉住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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