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第二天,莫涼洗了十遍臉。

山峤說:“莫涼,你今天跟往常有點不一樣,昨天你跟霁三公子是不是幹什麽了?哈,別不好意思,相公和恩客那點事兒大家都知道!”

你覺得有這張臉還能幹出什麽事?

山峤羨慕說:“我要有個霁三公子那樣的恩客就好了,求人不如求己,我還是指望自贖吧!”可是呢,沒有恩客,就沒有賞錢,就沒有贖自己的本錢,這又是個死循環。

山峤夾起一個包子,咬一口,喜上眉梢:“糖餡的,我最喜歡。”

劉駝子的包子做得好吃,就是人懶不做标記,糖包、酸菜包、白菜包、茄子包全混雜在一起,夾着什麽餡全憑運氣。這情形,得說點什麽,莫涼想起一個老片《阿甘正傳》,遂改了幾個詞兒:“人生就像劉駝子的包子,不咬一口,永遠不知道下一個什麽味道。你好好等着,萬一哪天遇上了你的霁三公子呢?”

山峤停了一下,笑了:“是啊,沒有希望怎麽行?”

「山峤親和度上升,宿主顏值增長十個點」

十個點?清清脆脆的聲音把莫涼打得七暈八素,這兩天顏值要飙啊。作為一個沒有任務就盡量宅家的殺手,莫涼遍覽各種電影電視劇,臺詞手到擒來。技能點:熟背臺詞三百句,不會交流也會念!

趕上內地小鮮肉、超過國際大巨星指日可待!

人生一片光明!

對面,兩根筷子伸過來,将桌上唯一的一根油條挑走。莫涼一瞅,稀奇了,是從來三餐都送到廂房的昙雲。昙雲今天有點蔫,見莫涼也不刺了。莫非,昨天陪的趙星臨沒掙着那份陪夜錢——不對,昙雲不會糾結這點錢。

吃完後相公們散了,昙雲坐在椅子上懶懶地問:“你認識趙星臨?”

莫涼收拾碗筷,嗯了一聲作為應答。

昙雲輕笑:“我真是坐井觀天,現在才知道頭牌又算什麽……罷了你也不懂。”

昙雲争強好勝,一門心思當頭牌,卻不知道還有一二三階之分。昨天,心無城府的霁寒那一句話,令他頓起疑惑,到廂房後幾度詢問,才從趙星臨口中挖出了這個事實——這意味着,昙雲在第一眼就被定位為最末一階的人,最末一階就是當頭牌又能怎麽樣?

昙雲被徹底打擊了。

莫涼默默擦拭桌子,心知肚明,不追問,心中小小地暗爽了一把:知道天外有天了吧,看你還狂妄不?你不就是一牛郎嗎,要不是重生的姿勢太清奇,幾輩子也輪不到你踩到我頭上。

說什麽來什麽,昙雲一拂手,嫌棄地指點江山:“這裏、那裏、那個角落,油漬一塊塊的,這是吃飯的桌子,不是你那張臉!你就這麽擦桌子的?讓人怎麽吃飯!”

——打人不打臉,這人次次都往臉上招呼!

——知道嗎?你曾經距死一毫米!要殺你有報酬,早殺你一百回了!

昙雲起身,撂下一句話:“今天我有外局,你跟着去,不該說的別瞎胡說,眼睛放利一點,還有,把你這身爛衣服換了,看着就傷眼。”

跟着千萬賺百萬,跟着乞丐會要飯。

莫涼當昙雲的跟班去了,就是昨天八兮的那角色。

莫涼給昙雲撐着傘,走過花街,到了大河邊,進了一只畫舫,見到了點昙雲的大恩客杜定生。杜定生正當四十壯年,生得膀腰橫闊,一臉兇相,因手上天生大塊紅斑,綽號血手杜爺。杜定生也不愧“血”字,他是痞子出身,靠收保護費起家,南風館就是他保的地盤,大概就是古代的黑.道。

杜定生一雙血手壓住昙雲的肩膀,幾次把衣裳扯下來露出肩頭。

昙雲性子急,驕橫,不喜歡杜定生這股粗魯勁,托詞去解手,連去了三回。杜定生笑笑說:“天氣冷,喝得多,尿得多,今天就別喝水了,來人,把昙美人的茶具撤下去。”

昙雲一僵,再沒碰茶酒之類。

莫涼瞧出端倪,這個杜定生是個狠角色,說一不二,以前鐵定讓昙雲吃過苦頭。

身為一個相公小跟班,莫涼沒有資格坐席上,就在旁邊跟杜定生的混混手下站一起。這混混一雙眼睛不斷往昙雲的肩頭溜,溜完後看莫涼,嘴裏不幹淨:“你們主子總算長眼了,不敢跟杜爺頂撞,上次被整怕了吧,哼,得看清自己什麽身份。你這跟班也忒醜了,讓我們哥幾個拿什麽解饞?就你這臉,白給弄口.活,哥們我也硬不起來啊!”

“……”跟班有這義務?依仗這張臉,莫涼從沒考慮過相公這個職業的危險,現在發毛了,萬一混混饑不擇食就完了。

就說昙雲為什麽好端端讓自己當跟班,地雷埋在這裏呢,難怪早晨,昙雲的跟班九丸一副大難得赦的樣子,細腿溜得比老鼠都快。

這時一只小型的八橹船劃了過來,杜定生和昙雲都起身。

咚,兩只船穩穩靠在了一起。

從八橹船走來一男子,眉目俊逸,竟然是姓賀的——就是昨天說要殺霁寒的那位賀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逢得也太快了點兒吧!

賀公子健步走來,看了莫涼一眼,似也意外。而昙雲一見賀公子,眼睛驀的亮了,目不轉睛地盯着。

男子朗笑:“被小事耽擱,讓諸位久等,見諒見諒!”

杜爺語氣帶嘲:“賀公子是個大忙人,每每都得約三五次才成,久等是杜某榮幸。”

推杯擲盞、明槍暗箭。

莫涼理出了此次會面緣由:賀公子,名叫賀雲望,家裏做大生意,近年興旺,地盤擴得廣,有些擴到了杜定生的地盤,杜定生雁過要拔毛。三年前,賀雲望當家了,态度瞬間強硬,養了一幫打手愣是把杜定生的勢給壓下去了。交鋒一年多,杜定生吃敗,再沒動過賀雲望的産業。

哪知不久前,賀雲望打算把南風館周圍的鋪子全買下來。

杜定生炸鍋了,這些地皮上的鋪子全受他保護,賀雲望這舉等于生生斷了他財路。因此他暗中找人生事,企圖阻止。賀雲望什麽人,早把誰是幕後主使摸得一清二楚,兩人當面鑼,對面鼓,今天就說清這些事。

莫涼衡量了一下雙方,賀雲望有實力,來的是八橹船,人馬齊備;杜爺就一租的畫舫,人數也差了一截。

看來,賀雲望有備而來。

賀雲望是朗硬作風,不虛僞客套:“杜爺,這塊地皮我買定了。上次說的三千兩銀子作為你這些年的辛苦費,咱們兩清,再無瓜葛。”意思就是:給你三千兩,以後別在這地皮上出現。三千兩當然不少,但杜定生不願意做一錘子買賣。

“賀雲望,元陵城那些我就不說了,南風小鎮是我的老窩,你是不是針鋒相對專指着我來?”

“杜爺哪裏話?我看中的是南風館生意旺,背靠大樹好發財!”

“你鐵了心?”

“不錯。”

這氣氛眼見劍拔弩張,杜定生忽然哈哈大笑:“三千兩?打發花子呢,不說一千兩的話,五千兩!”

賀雲望的眉頭舒展:“杜爺爽快,明天就送到杜府。”

生意談妥,大家都笑了。昙雲眼明手快,提壺為賀雲望斟滿酒。賀雲望說了幾句客套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莫涼站的角度好,看清賀雲望的酒杯連嘴唇都沒沾,酒盡數倒進了袖子裏——都是老狐貍,防着呢。

“倒”完三杯,賀雲望要走,忽的臉色一變,雙手一下子撐在了桌子上。

啪——

酒杯摔地上了,昙雲臉色蒼白扶了上去:“賀公子,你怎麽了?”

怎麽?賀雲望着道了?

莫涼低頭一看,賀雲望所站的地方,顏色略比其他地方深,原來被什麽毒浸染過!

賀雲望的手下見狀不妙,剛要殺過來,忽都天旋地轉紛紛栽倒在地。而賀雲望原來的八橹船上,屬下們一看不妙,才要劃船靠過來,嘩的一聲,水裏鑽出幾十個赤溜溜的持刀拿叉的打手,團團圍住,端直翻身上船,将賀雲望的人打得措手不及。

兩方兵刃相接,打得不可開交,那邊又飛速駛來了一只氣勢洶洶的船,船上滿滿的人,橫臉怒目,竟然也是杜爺的人。

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血戰。

杜定生浮出陰險的笑:“賀雲望,你以為在這南河之上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呵,敢跟杜爺我叫板,你還嫩了點!昙美人,你這是扶誰呢?”

昙雲不松手。

杜定生冷冷的說:“賀雲望不屑相公之流,你殷勤獻錯了,過來!”

誰知昙雲就跟耳聾了一樣,反而扶住了賀雲望的肩膀,露出倔強對抗的眼神。莫涼快幾步過去,将昙雲狠狠一拽,往杜定生身邊一推,昙雲輕輕巧巧就落入杜定生懷裏,杜定生哈哈大笑。

而失去支撐的賀雲望則一下子跌倒在地,半個身子溜進桌子。

昙雲激怒,照着莫涼一耳光甩過來。

莫涼應聲倒地,還很誇張地滾了兩下,離那塊濕地僅一指頭的距離,他聞見一股熟悉的味道,而咫尺之遙的賀雲望,渾身無力,唇色如烏,只剩咬牙切齒的份了。莫涼飛快抽出匕首,在賀雲望的脈上精準地割了一下,血呲的一下湧出,濡染了绾色衣裳。

因為桌椅擋住,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莫涼起身,低頭快幾步遠離。

而杜定生則沉浸于勝利之中,摟着昙雲哈哈大笑:“人啊,就容易被表面皮相所迷惑,好看有什麽用?今天讓你看看賀公子是怎麽給我們下跪磕頭求饒!躲什麽躲,別仗着杜爺寵你就蹬鼻子上臉!”

莫涼及時上前:“杜爺請見諒,湖上風高,昙公子不勝風寒,不如我帶公子先行離開。”你們慢慢打,別殃及我們這些小池魚。

杜定生仰天大笑:“待我殺個痛快,再跟美人喝酒。”

☆、打打殺殺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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