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舍友

顧良離開小區時，望着母女倆的房間皺了皺眉。他剛剛看了下四周的居住壞境，她帶着個孩子住在這裏，未免太受苦了些。

折騰了一天，心心早就困極了。

夏天蚊子很多，新眉把蚊帳挂上，又把從家裏帶來的蚊香也點上。一切都妥當了，才哄着女兒睡覺。

好大一會，新眉看她呼吸平穩了，才慢慢走下床來，把卧室的吊扇輕輕給關了。小孩子免疫力低下，這樣開一夜風扇，要是她早起感冒就不好了。

新眉剛往床上一躺，心心就自覺拱到了她的懷裏。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心心配合着哼唧了兩聲，依舊睡得香甜。

今天碰見顧良，讓新眉沉寂了多年的心又重新跳動起來，帶些莫名的顫栗。

她第一次見到顧良，是大一上學期。算算時間，已經過去了六、七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她當年才十六歲，毛丫頭一個。一轉眼，心心都已經四歲了。

夜已經深了，小區裏偶爾幾聲狗吠，顯得生活是那麽安逸。

她閉了閉眼，那些忘不掉的記憶在她腦子裏翻來覆去的又過了一遍。

田新眉大學念的是B大，B大是名校。文科類排名占全國榜首，最主要是地址還坐落于京都。所以來自于京都的錄取通知書發到她那個消息閉塞的小縣城時，幾乎引起了轟動，奶奶高興地更是踮着小腳去城隍廟上了好幾次香。

等她真的到了B大之後，她才發現，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像是電視上看到學校的一樣，高樓整齊劃一，花園裏萬紫千紅……美好到不真實。特別是夜晚來臨的時候，整個城市依舊是燈火輝煌，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比白天熱鬧的多，就連空氣裏都帶着喧嘩的吵鬧聲。

新眉剛上大學的時侯，模樣比現在差得太多。那時候，個子也不高，矮矮胖胖的。由于經常幫着奶奶下地幹活，皮膚也曬得發紅、黝黑。像個男孩子一樣。

她那時候因為胖，眼皮腫脹着，眼睛像睜不開似的。看一眼就知道是那種軟弱、無能的老實人。

B大的學生多半都是本地人，各個見多識廣。偶爾有幾個外地的，也都是家境良好。田新眉這樣的純粹是個意外。

在京都這樣繁華的都市，B大新生早已經接受且熟練運用「以貌取人」這種技能，新眉的這副樣貌，自然入不了他們的眼。

還好她學習刻苦，成績拔尖，脾氣也随和、親切，班級裏誰願意抄卷子，抄作業或者讓她幫個小忙，給她說一聲，她基本上沒有不同意的……這給她的印象平均分整體拉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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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的人緣在班級裏算是好的。

但是，也有人讨厭她，比如她的舍友葉樂樂。

當時的女生宿舍，一間房睡了八個人，葉樂樂睡在她對面的上鋪。她屬于那種長發飄飄，身材很好的美女，模樣也長得嬌媚、可愛，是整個B大新生眼裏的女神。

葉樂樂清高、自傲。不過，她确實也有資本這樣，長相漂亮，家世一流，學習成績又好……在衆人眼裏，她幾乎是完美的。

傻子才會不喜歡這樣的完美的人吧。

可是新眉就不喜歡她，因為奶奶說過，用鼻孔看人的人，通常都不會好相處，還不如離他們遠點。

新眉深以為然。

葉樂樂也看不上田新眉，她出身、長相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她接近于窩囊的軟弱讓葉樂樂覺得不可理喻。

田新眉和葉樂樂誰也看不上誰，誰也不搭理誰，這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兩人真正開始有交集，是一個周六的下午。新眉去敬老院做義工回來，剛路過B大後門拐角處，便看到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在推搡一個女孩。她悄悄地躲在一邊，準備先觀察一下什麽情況。

“喲，瞧瞧這女的，長得可真水靈啊。”一個染黃色頭發的青年調笑着和旁邊的同夥說話。

“是啊，大哥……”幾人也笑着附和他。

“你們敢動我一根手指，我就敢讓你們在京都混不下去！”

女孩的聲音很清脆。新眉覺得耳熟，她仔細瞅了瞅，才發現是葉樂樂。

“小娘們，口氣不小啊！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江湖上混的都得叫一聲……”一個留小平頭的年輕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說話結巴、身材高大的男人打斷了。

“和她費……什麽話……直接把值錢的……值錢的東西一搶……我們趕緊走。”

“二哥說得對！和她有什麽話說的。”

葉樂樂往後推了一步，把包緊緊地抓在了手裏。

她的動作引起了小平頭的反感，他彎腰抄起一根木棍朝着葉樂樂的方向就走了過去。

田新眉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看，也撿了一根比手臂粗點的木棍跑了過去。

“你們幹什麽？這可是B大校區後門。”

“喲，又來了個胖丫頭。不過，你這模樣、身段我們可看不上眼。”那個黃頭發的青年眼裏都是嫌惡。

“幹什麽？哥幾個手頭有些緊，想搶點錢花花，怎麽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搶錢？都什麽年代了，你們就不怕坐牢。實話告訴你們，我早就看見你們了，之所以現在才出現，是我剛剛跑去電話廳打了110。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咱們就在這耗着，看看警察會不會過來。”

新眉一口氣把話說完，心裏砰砰亂跳，她拿着棍站在了葉樂樂面前。她比葉樂樂壯，在老家時又經常下地幹活，有的是力氣。就算待會打起來，她也比葉樂樂抗挨。葉樂樂一身細皮嫩肉，腰細的像楊柳枝似的，估計推搡一下就能摔倒。

葉樂樂咬了咬牙，看了田新眉一眼，彎腰把高跟鞋脫了。她利索地把高跟鞋拿在手裏，準備拿這當武器。

葉樂樂皺眉想了想，從田新眉背後走了出來，并排和她站在一起。

“報警？我們好怕怕啊～”一個個頭矮小的男人嗤笑了一聲，一臉不屑。

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着兩人一臉戒備、全副武裝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就這兩個女孩，他們還真沒看在眼裏。

田新眉眼見地看見那個說話結巴的人從兜裏拿出了一把折疊水果刀，她手一顫，低聲說道：“要不，你把包扔給他們吧，我們好跑……”

葉樂樂咬牙切齒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答道：“要跑你跑！”

“你犯什麽傻？你沒看他們手裏拿着刀嗎？再說，他們一群大男人如果真的對我們做點什麽，我們兩個人就算拼命也躲不過啊。實話告訴你，我剛剛并沒有報警，那只是吓唬他們的！”

葉樂樂：“……”

“我聽見你們說話了，他們主要是想搶你的錢……你把錢包給我，我待會使勁往反方向扔，然後咱們倆個就抄近路學校跑，到了校園就應該不會有事了。”

葉樂樂：“……”

“快點啊！”田新眉久久不見葉樂樂行動，她看了一眼慢慢向他們逼近的幾個男人，焦急了看了葉樂樂一眼。

誰知道，葉樂樂正一臉不甘地看着她。新眉咬了咬嘴唇，伸手把她的錢包奪了過來。

正在這時，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田新眉回頭去看，是兩個身材析長的男生，看校服是B大的學生。不過，這兩個男生她一個都不認識。

“做什麽？你看不出來嗎……”小平頭還要開口，被黃頭發的青年打斷了，“不管你們的事，勸你們也不要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青年冷笑着反問了一句，接着說道：“你在我們學校門口，欺負我們學校的女學生……然後說我們多管閑事。”

“你……”

“你什麽你？”青年回頭對那個身型相仿的男生說道：“阿良，打電話報警吧。”

那個叫阿良的男生長相實在是出衆，個子很高，眉眼清俊。明明是風流婉轉的容貌，卻莫名給人一種冷淡的錯覺。

新眉臉一紅，她從未見過長相如此好看的人。就像高二語文老師念的詩一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顧良撥了兩個號碼，第一個是報警電話，第二個撥給了B大的保安室。

他講電話的聲音并不小，黃頭發青年聽得一清二楚。他打量了一下現下的形勢，四對四，對他們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優勢，看眼前這兩位年輕人從容不迫的模樣，估計也來頭不小。再說，對方又報了警，好漢不吃眼前虧。

想到這裏，他開口說道：“我們走！”

幾人瞪了顧良他們一眼，轉過身向北邊迅速跑了。

看到危機正式宣告解除，田新眉擦了擦頭上的汗，她拄着手裏的棍，努力站穩、不讓自己的腿打顫。剛剛的情勢她都快吓死了，差一點就掉頭跑掉了。

“哼！”葉樂樂瞪了她一眼，伸手奪過自己的錢包，開口對顧良兩人道謝。

“不用客氣，我一向都願意為美女效勞。我是孫墨，認識一下。”高大、英俊的青年笑得一臉陽光。

葉樂樂臉一紅，偷偷看了顧良一眼，開口說道：“我是葉樂樂。”

“好名字，一聽就讓人心情暢快。”孫墨口若蓮花。

“……”

田新眉目瞪口呆地聽他們聊天，她覺得她應該離開了。畢竟，他們的聊天內容她也插不上嘴。但是，走之前她想去向他們道一聲謝，他們也算是為她解了圍。

“謝謝你們。”新眉走上前，真誠地開口道謝。

孫墨忙着和美人搭話，他只擺了擺手，連話都沒對她說。新眉有些羞慚，微微低下了頭。他們一副貴公子的模樣，怎麽看也不是她能招惹的。

顧良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不客氣，以後不要一個人去僻靜的地方，不安全。”

田新眉沒料到顧良會開口，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她連忙點頭稱是。

“阿墨，走了。”男生喊了一聲孫墨，轉身就走。

“哎，等我一下。”孫墨匆匆地和葉樂樂互留了電話號碼，追着顧良跑了。

葉樂樂回頭看了田新眉一眼，一聲沒吭，徑直向校園內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