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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跨出第一步, 後面都好說。

久未呼吸外面新鮮空氣的志蘭，因為有了南梨的開解，人也變得開朗許多，開始願意跟她在樓下散散步, 演演戲什麽的。

所以南梨繼續控訴：“說實話, 我一個鄉下來的媳婦, 婆婆不喜歡要趕我走也沒什麽, 但志蘭是她女兒，她怎麽也不管不問呢？我也是不理解才今天鬥膽問了一句, 沒想到她直接就一巴掌把志蘭打成那樣，還把她辛辛苦苦做的小衣服全都丢下樓去，又要拿刀逼我滾，我……我害怕啊。”

“你個毒婦，滿嘴噴的什麽糞？我什麽時候虐待你們了？”

曲友蓮上去就想打南梨, 南梨趕緊躲到鄭主任身後：“主任救我。”

看見這一幕，鄭主任也有點生氣了，她攔住曲友蓮：“我說友蓮啊，你如今怎麽這麽糊塗？”

曲友蓮氣道：“鄭姐你別聽這毒婦胡說, 我怎麽會虐待我家志蘭, 養了她這麽年，要虐待她還能活到今天嗎？都是毒婦編排。”

“好了！”鄭霞皺眉道：“你養着志蘭不錯, 但這一個月我确實天天見你一早就出門晚上才回來, 如果家裏留了吃的, 這兩個丫頭為什麽要去各家讨吃的？”

下面有人附和道：“是啊，她們倆也來我家借過一次饅頭, 說是煮飯發現沒米了, 我還以為就那一天, 看來每天吃飯都是讨的啊。”

“哎呀，我也是說呢，當時還想他們姜家怎麽會糊塗到忘了買米，竟是這麽回事，實在是……”

“确實也來過我家，跟志蘭一起，我看志蘭跟小穆關系不錯啊，小穆不可能會打她吧？”

“我剛剛聽曲阿姨說的時候也很疑惑，這幾天我經常看見她倆在下面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比親姐妹還好。”

“就是就是，她倆還笑眯眯給我打過招呼。”

……

曲友蓮哪裏會想到南梨還有這一手，眼見就要坐實自己虐待的罪名，趕緊把姜志蘭往前面一推。

“好，好，好手段，故意搞那些小動作蒙蔽大家是吧，那我們就讓志蘭親口說說，今天這巴掌到底是誰打的！”

她惡狠狠地盯着姜志蘭：“志蘭，你告訴大家，當媽的養了你這麽久，可不要昧着良心說話！”

姜志蘭從12歲沒了媽開始，就被她掌控在手上，只要姜父不在家，她就想着法兒磋磨她。

正好那時候姜父因項目去其他地方支援了好幾年，她就把姜志蘭不當人養，早就把她治得服服帖帖，對她唯命是從。

也就是這兩年姜父回來了，有一次發現不對，把她狠狠責罵了一頓，這才讓姜志蘭能安心待在自己房裏不出門。

曲友蓮對自己完全有信心，姜志蘭絕對不敢說出對她不利的話來。

南梨也不急，她雖然教過志蘭要學會反抗，但不清楚她到底被控制到哪種程度，所以她老早就提醒過志蘭：萬一曲友蓮逼着她做假證，如果實在害怕，可以做，她不會怪她。

南梨相信她和志蘭這幾天的親密大家都看得到，志蘭有多怕她媽大家也看得到，就算曲友蓮逼着姜志蘭說了謊，她依然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甚至比嘴上贏更深入人心。

她鬧這一場的目的，不是為了贏一場嘴上官司，而是要讓大家看到曲友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讓姜家的名聲降至谷底，他們想返聘升職就肯定沒戲。

甚至以後鬧離婚，站在南梨這邊的人不就更多了嗎？

南梨看着姜志蘭，面對她瞟過來的眼光都回以信任和支持，暗示她不管怎麽說，都沒有關系。

看到南梨臉上那抹似笑非笑的自信，不知道為什麽，姜志蘭顫抖的身體突然平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用她慣常冷淡的口氣告訴鄭主任：“這一巴掌，是我媽打的。”

嘶——衆人紛紛抽着冷氣。

“姜志蘭你說什麽？”

曲友蓮目眦欲裂想要去推她，被鄭主任攔了下來。

姜志蘭繼續道：“而且，這些年她一直在虐待我。”

“不給吃的喝的，天天做家務挨打算是基礎的，但凡碰到她心情不好，我就會很慘。”

“有時候她嫌我打的洗腳水溫度不合适，大冬天就會一盆水澆在我身上，再讓我在陽臺睡一晚。”

“有時候她又嫌我整天哭喪個臉不好看，就在她吃飯的時候讓我跪在桌子前自己打耳光，直打到她慢慢吃完為止。”

“還有的時候，她嫌我家走路太吵，就讓我跪着走路，直跪到膝蓋磨得血肉模糊才罷休……”

姜志蘭淡淡地說着，好像是在講一個跟自己完全不相關的故事，但聽的人早就毛骨悚然，有好些心軟的已經在偷偷抹眼淚。

曲友蓮早就按捺不住了，她拼命推開鄭主任，沖上去要打姜志蘭：“你個白眼狼你敢編排我，我打死你！”

沒想到姜志蘭竟一臉淡然，微微昂起頭來：“曲媽媽，我不怕你了。”

一大滴眼淚從她眼眶中掉下，她輕輕抹了一把，轉身回了自己屋裏。

曲友蓮高高舉起來手定格在空中，竟怎麽也放不下來。

鄭主任把她一拉，喝道：“夠了，曲友蓮，事情是怎麽樣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想不到咱們新中國還有你這種惡毒的媽，你說吧，這個事你打算怎麽交代？”

曲友蓮突然捂着臉大哭起來：“我交代什麽啊我交代，鄭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志蘭她是誰生的，她恨我，故意聯合這毒婦來害我，你們不能相信她說的啊。”

葉夢玲這會兒靠着牆根，想要偷偷摸摸下樓去。

有人一把抓住她：“你躲什麽躲？剛剛不是還給你曲阿姨作證嗎？”

“就是，這會兒心虛要跑了？我看你跟他們家亦誠也不是什麽兄妹吧？”

“我看小葉平時也文文靜靜的，怎麽如今變成這樣了，勾引別人老公不說，還要倒打一耙想壞人名聲，真是下作。”

“友蓮也是，好好兒的媳婦，非要鬧這些幺蛾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衆人劈頭蓋臉的嘲諷責罵雨點一樣打在曲友蓮和葉夢玲身上。

南梨知道這件事差不多了，她也沒想一次就把她打倒，能報了這幾天沒飯吃的仇就行。

她抹着眼淚對鄭主任道：“鄭阿姨，我也不是故意要針對我婆婆，實在是，實在是……”

鄭主任連忙拍着她的肩安慰：“沒事沒事，小穆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先進去，其他的交給我，好好安慰一下志蘭，那孩子不容易。”

南梨點點頭，默默進屋去了。

屋裏，志蘭正看着她桌上被曲友蓮弄亂得一堆材料發呆。

南梨進去後想了想，沒說什麽，只走到窗邊往窗外看了看：“這裏正對着大院的主路，剛剛那些衣服應該都掉在路上了，咱們要不下去找找看？”

姜志蘭搖搖頭：“不必了，我剛剛仔細看了半天，一件都沒瞧見，這下面人來人往，肯定被撿走了。”

南梨細細瞧了半天，确實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也嘆了口氣：“太可惜了，是你幾年的心血。”

姜志蘭卻意外地朝她微微一笑：“南梨姐，我覺得我可以不要它們了。”

南梨有點驚訝：“哦？”

她剛剛其實還在想要怎麽安慰她，畢竟在外面那一番陳詞，說得她背脊發涼，都不知道當時的志蘭是怎麽熬過來的。

想必那些小衣服曾給了她很大的力量，如今全部被曲友蓮扔掉，她得多難過啊。

可是，她為什麽說不要它們了？

志蘭揉着衣角：“今天，把受過的委屈全部說出來之後，我覺得輕松很多，已經不需要那些小衣服來安慰我，如果可以，我想以後跟着南梨姐，學習更多縫紉知識，就可以做出更多漂亮的衣服來，我覺得我可以。”

這是親媽離開以來，姜志蘭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

外面，曲友蓮終于接受完大衆審判，黨辦主任當場表示，會向廠長報告，撤銷她老公的升職任命，并告誡如果再有虐待事件，就讓他們全家滾蛋。

曲友蓮跟個霜打的茄子般躺在沙發上，葉夢玲忙着給她倒水。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她老公好不容易得來的升職機會，她的名聲，她返聘的機會……全都完了！

萬念俱灰的曲友蓮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考慮着晚上姜父回來了要怎麽跟他解釋。

這時，房間裏傳來姜志蘭跟南梨的笑聲。

她一下子就出離憤怒了，沙發一拍，站起來往姜志蘭屋裏走。

葉夢玲看見趕緊去拉，這才剛剛做完保證，如果又起矛盾，姜家以後還有什麽臉在這院裏住着？

正要勸，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她心裏一喜，這會兒不管誰來都是好的。

趕緊打開門，進來的卻是之前已經走了的供銷社小領導夫人楊紅。

楊紅手裏抱着一堆精巧的小衣服，進來就問：“小曲啊，我走的時候看到從你家窗戶裏撒出來好多小衣服，本想撿完就上來的，但下面圍了一堆人，擠都擠不進去，這是怎麽回事啊？”

曲友蓮當然不會說都是來罵她的，趕緊變了臉賠笑道：“沒事沒事，就樓上兩夫妻鬧矛盾，大家都看熱鬧呢，這些小衣服是沒用的，還麻煩紅姐您親自撿上來，怎麽好意思呢？”

沒想到楊紅把手一擺：“誰說這些小衣服沒用的，我喜歡得很，還要問你是誰做的呢，我得親自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