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次日,郁枝被一通來電吵醒了。

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拿起手機:“喂?”

“有任務了,快點過來。”

手機那頭的聲音很不耐煩,郁枝回憶了一下,終于想起這好像是小紅毛的聲音。

“來哪裏?”她揉着眼睛問。

“地址發給你了,你自己看……”手機裏的聲音一頓,随即拔高一個度,“你不會還沒起床吧?”

“怎麽可能?”郁枝又打了個哈欠,慢吞吞掀開被子,“我已經吃完早飯了。”

“你撒謊,我分明聽到你打哈欠——”

對方話未說完,就被郁枝挂斷了電話。

她掃了一眼季嘉容發來的定位,不情不願地從床上起來,開始洗漱吃飯。

——綠水療養院。

這是什麽鬼地方?打車去的話可以報銷打車費嗎?

郁枝不太确定,以防萬一,她在公寓樓下刷了一輛免費的居民電磁車,開着手機導航一路騎到了目的地。

還沒找到停車的地方,她就在不遠處的大樹下看到了一團熱烈似火的紅色。

她的搭檔——季嘉容,正雙手環胸,極度不耐煩地看着手腕上的電子表。

似乎是察覺到了郁枝的視線,他擡起眼眸,在看清郁枝的那一刻,那雙清亮的眼睛瞬間升起熊熊燃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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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到現在才來?我已經在這裏足足等了你半小時了!”

他像一只炸毛的貓,一開口便是滿滿怒氣。

郁枝不緊不慢:“你總得給我趕路的時間吧?我又不會瞬移,就這輛電磁車還是我在樓下找了好久的呢……”

季嘉容:“你不會開車過來嗎!”

一聽到開車這個詞,郁枝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

“開車?你以為我不想嗎?你說得倒是輕巧,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種底層老百姓生活的有多艱難……”

季嘉容見她越說越沉重,一時間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說錯話了。

他從小就過着優渥的生活,大學一畢業就被異常管理局招募成為了B級調查員,一路順風順水,的确不太了解窮人是怎樣生活的。

“那、那你為什麽不早說?”季嘉容別過臉,語氣依然硬邦邦的,卻又有些底氣不足。

郁枝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早說有什麽用?說了你會開車來接我嗎?”

“不就是開車接送,這有什麽不會的!”季嘉容當即不屑冷哼。

誰料郁枝聽了卻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看。

季嘉容被她盯得有些心虛,以為自己又有哪裏說錯話了,語氣也在不知不覺間弱了下來:“你、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郁枝突然綻放微笑,拍了拍季嘉容的肩膀:“謝謝,以後我的出行就交給你啦。“

季嘉容:“……?”

他足足愣了兩秒,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

本想改口,然而郁枝已經抛下他徑直向療養院走去,他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恨恨地追了上去。

在他身後,明晃晃的陽光照亮了地上的一灘水泊。

水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碎光,在這些璀璨的光斑中,一縷游魚似的黑色一閃而過。

“這就是我們要調查的地方?”

郁枝站在療養院大廳,看着服務臺後方的巨幕電子屏,語氣平淡。

電子屏上亮着兩行紅色大字,分別是

【關愛生命奉獻真情營造溫馨文明行醫】

【綠水療養院歡迎您】

“嗯,為了方便調查,我們需要……”季嘉容語氣一頓,“你沒看任務內容?”

郁枝理直氣壯:“我一路上都忙着騎車,哪能分心看手機?”

季嘉容被她堵得無法反駁。

“所以呢?任務內容是什麽?”郁枝一邊向服務臺走去,一邊問道,“總不能讓我們就這麽光明正大地進去調查吧?”

“當然不能。”季嘉容和她并肩走着,“我們要以病人的身份進去,避開醫護人員,暗中調查。”

郁枝:“為什麽要避開醫護人員?”

季嘉容嗤之以鼻:“當然是為了任務的保密性。異常物非常危險,必須确保越少人知道它們的存在越好。”

郁枝:“俗話說,紙包不住火……”

“所以才有我們調查員的存在。”季嘉容打斷她,認真而傲慢看了她一眼,“我們的職責,就是包住這些火,消滅這麽火,不讓它們蔓延到正常的世界。”

郁枝對上他的目光,想了想,不再說話了。

這就是人類的大義吧,雖然她不能理解。

在她看來,她做調查員只是為了錢而已。人類的未來和存亡什麽的,跟她也沒什麽關系,反正她想挽留的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就算世界在此刻毀滅,她也完全可以接受……

啊,但還是希望在世界毀滅之前可以去一次游樂園啊。

畢竟她已經活了兩輩子了,還一次沒有去過呢。

郁枝想起上輩子的迪士尼和環球影城,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淡淡的遺憾。

她也想近距離見一見安娜貝爾……哦不對,是玲娜貝兒。

等等,是叫玲娜貝兒嗎?還是叫玲娜貝貝?安娜貝貝?……

就在郁枝努力思索那只狐貍玩偶究竟叫什麽名字的時候,季嘉容已經辦好了住院手續。

“走吧,去住院部。”他突然攬住郁枝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拉走了她。

郁枝:“?”

一擡頭,發現服務臺的兩個護士還在對着他們微笑揮手。

“真般配啊,站在一起真是養眼……”

“對呀,就是身體不太好……”

“什麽情況?”郁枝壓低聲音。

“她們以為我們是夫妻。”季嘉容面無表情,白皙的耳根被那頭耀眼的紅發映襯得微微發紅。

“……”郁枝對護士溫和一笑,扭頭問道,“有這個必要麽?”

“你以為我想啊?”季嘉容的語氣頓時有些氣急敗壞,“如果不這麽說,我們就會被分到兩個不同的病房,這還怎麽一起行動?”

郁枝暗暗嘀咕:“我還巴不得分頭行動呢……”

季嘉容:“嗯?”

“沒什麽。”郁枝敷衍地轉移話題,“所以我們的調查對象究竟是什麽?病人?藥品?還是……什麽看不見的東西?”

季嘉容沒有立即回答。他按下電梯按鈕,直到進入電梯後,才低聲開口。

“最近幾天,這個療養院裏已經有三名病人自殺了。我們要做的就是調查他們的死因,将可能存在的異常物控制排除。”

郁枝:“也可能是他們自己想死啊……”

季嘉容:“的确有這種可能,但可能性極小。另外,被異常物影響也會扭曲他們的精神,讓他們喪失求生欲,主動求死。”

郁枝摸了摸下巴:“如果是這種情況,要從哪裏下手呢?”

“和死者接觸過的病人、醫護人員,都是很好的調查對象。”季嘉容鄙視地瞥了她一眼,“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真的和異常交過手嗎?”

郁枝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交手。

一定要說的話,似乎用“單方面的支配”這種說法更為貼切。

“交手當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幸見過一次而已。”她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有幸……”季嘉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郁枝無動于衷。

叮咚一聲,電梯到達十八層。

兩人走出電梯,先打量周圍一圈。

這裏畢竟是療養院,不是正兒八經的公立醫院,因此病人也不多,雪白的走廊空空蕩蕩,只有一兩個病人家屬走動,看上去安靜而冷清。

郁枝:“還好,工作量不算大。”

季嘉容已經懶得嘲諷她的混子心态了。

兩人來到護士站,登記信息、戴上醫用腕帶、領取病號服,做完這一系列手續後,便由護士帶到了一間雙人病房。

“這裏就是你們的病房啦。請放心,你們的病不是什麽大毛病,只是缺少休養而已。只要配合我們的治療方案,堅持鍛煉,很快就能恢複健康!”

郁枝聞言,好奇地看了一眼診斷單——

上面寫着“胸悶氣短,四肢乏力”八個潦草的大字。

……季嘉容這家夥可真會編。

郁枝覺得這個護士現在對他們的印象肯定是“人傻錢多”。

護士臉上挂着春風般的微笑,繼續道:“另外,為了病人的健康和安全考慮,有一些注意事項需要提前告知二位。”

注意事項?

郁枝和季嘉容對視一眼。

“第一,住院期間,你們可以在療養院內自由活動,但不能擅自離開療養院,否則一旦出現問題,後果自負。”

“第二,晚上10點是睡覺時間,過了10點就不能再玩手機了,如果被值班護士發現沒有睡覺,是會被批評教育哦。”

季嘉容忍不住蹙眉。

連病人的睡覺時間都要管……這家療養院的規定未免太不合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滿,護士對他安撫一笑,繼續輕聲細語:

“第三,病人的心情非常重要,為了你們的健康着想,千萬不能在療養院裏吵架哦。”

她微微停頓,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

“最後,祝你們早日康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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