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郁枝的計劃很簡單。
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在季嘉容面前演一出被護士迫害的戲碼,從而徹底打消他的疑慮,讓他相信自己的确是無辜的。
雖然很簡單,但是沒有小紅的配合就無法完成,所以整個計劃裏最關鍵的一環,說到底還是小紅。
郁枝本想征求小紅的意見,一擡眸,看到小紅已經士氣滿滿地在牆上寫下血字:
【只要是您的命令,小紅一定全力配合!】
……太客氣了。
郁枝想了想,拿起紙和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季嘉容這一覺睡了很久。
也許是床底藏屍的經歷太過驚悚,即使病房裏溫度适宜,他仍然睡出了一頭冷汗。
醒來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看着空空的病房,突然羨慕起郁枝的大心髒。
在管理局,沉着冷靜的調查員比比皆是,尤其是那群A級調查員,甚至能面不改色地殺死暴走的異常。
但像郁枝這樣——即使面對暴斃的屍體也毫無波瀾,這種趨于可怕的冷靜他還是第一次見。
或者說是冷漠也不為過。
難怪蔚白筠說她的精神力遠超常人,一開始他還頗為不屑,現在總算是有點相信了。
只是,這無法解釋她為什麽能躲過護士的追殺,也不能說明為什麽其他護士會對她格外關照。
季嘉容看着她空蕩蕩的床位,心情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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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郁枝回來了。
她懷裏抱着一堆零食,嘴裏還叼着棒棒糖,神色悠閑,仿佛不是在病院療養,而是在享受愉快的下午茶。
“……”
季嘉容心底的那點複雜瞬間煙消雲散。
“你哪來這麽多零食?”他揉了揉淩亂的紅發,語氣困倦。
“跟護士姐姐要的呀。”郁枝理所當然道,“反正她們說了嘛,可以滿足我的任何要求,這可是特權,不行使一次也太浪費了。”
季嘉容:“你不是一直在行使嗎!”
“有嗎?”郁枝走到季嘉容面前,拿起一根棒棒糖直接塞進他嘴裏,“我今天又調查到一些信息,你聽不聽?”
季嘉容的嘴被棒棒糖堵住了,只能含糊不清地出聲:“橫額?”
“就是那三個人的死因啊。”郁枝說,“這次我換了個角度,果然問出一些蹊跷。”
季嘉容一聽,眼神頓時嚴肅:“什麽蹊跷?”
郁枝正要回答,護士突然推着餐車進來了。
季嘉容注意到,這次她們沒有敲門。
“郁女士,您要的牛排來了。”
為首的護士輕聲提醒,神色溫柔而完美。
“哦,謝了。”
郁枝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正要繼續剛才的話題,護士忽然打斷了她。
“女士,請您謹言慎行。”
郁枝一頓:“什麽意思?”
護士對她揚起笑容:“我們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是希望您能與我們和諧共處,而不是破壞我們的療養環境。”
郁枝若有所思:“你們監視我?”
護士:“不是監視,是監控病情。”
“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了啊。”郁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要開飯了,可以請你們出去嗎?”
護士們微微鞠躬,無聲退了出去。
聽着門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季嘉容蹙眉開口:“她們這是什麽意思?”
聽上去,似乎想用特權堵住郁枝的嘴……
“應該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郁枝看了他一眼,“她們這是在警告我,禁止再調查下去。”
季嘉容微一思忖,随即舒展眉毛:“這麽說,她們從一開始就盯上你了?”
“有可能。”郁枝冷笑,“所以才會在被反殺後改變策略,以為這點好處就能收買我……”
“反殺?”季嘉容敏銳地抓住這個詞,“這麽說,那個護士的确是被你殺掉的?”
郁枝一愣,尴尬地笑了笑:“不能叫殺吧,你也看到了,那家夥早就不是人了,用‘幹掉’比較好。”
“……”季嘉容盯着她,“所以你還是騙了我。”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郁枝攤開雙手,“當時我也是出于自保才會在她的頭上踢一腳,誰能想到這一踢就把她的頭給踢掉了呢?”
郁枝信口拈來,根本不擔心季嘉容會懷疑——反正她已經叫護士删掉了監控記錄,現在是死無對證了。
季嘉容看着她,目光介于無語與忍耐之間。
如果蔚白筠在這裏,一定會驚訝他的脾氣居然沒有以前那麽爆了。
“……既然如此,你還是不要再調查了。”季嘉容忍了幾秒,慢慢開口,“你先離開這裏,我會跟蔚白筠報告,讓我一個人留下處理。”
“那不行。”郁枝淡淡道,“我們是搭檔,我怎麽可能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
季嘉容聞言,不由擡眸看她,清亮眼瞳在燈光下微微閃爍。
郁枝拿起刀叉:“我們還是邊吃邊說吧。”
季嘉容:“……”
深夜。
郁枝躺在床上,靜靜等待護士的到來。
她已經将今天的所有“調查結果”都告訴了季嘉容,包括那三人的真正死因——雖然只是一些旁敲側擊的零碎信息,但季嘉容又不笨,輕易便能得出正确答案。
一個是因為妻子服侍得不順心而發火的丈夫,一個是和兒子吵架的媽媽,還有一個是半夜試圖離開療養院的高中生。
無一例外,都違反了三條注意事項。
這些都是人類習以為常的生活,所以他們第一天來詢問的時候才沒有人特意提及。但一旦鎖定這些方向,就能勾起其他病人的回憶。
這樣,就算異常管理局對病人的口供進行逐一對照,也不用擔心了。
萬無一失。
郁枝心緒平靜,突然,有人輕輕打開了門。
郁枝偷偷瞥了一眼。
是護士,她們總算來了。
護士們輕手輕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按照提前排練的步驟,将“熟睡”的郁枝擡起來,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病房。
以防季嘉容不醒,她們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門把手轉動發出細微的動靜,咔嚓一聲,在這個死寂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季嘉容陡然睜開了眼睛。
“……郁枝?”
郁枝被護士們帶到了天臺。
按照她的計劃,季嘉容很快就會找來,然後她只要做出一副被迫害的樣子,在季嘉容面前被護士推下去就好。
當然,不會真的摔死。因為她在白天就已經讓護士們以殺菌消毒的名義把床墊和被子都拿出來,下面又是重重疊疊的樹枝,到時候再以小紅的控制做緩沖,三重保障,絕對放心。
果然,她才剛找好位置,季嘉容就追上來了。
“郁枝!”
伴随着一聲大喊,紅發張揚的青年沖上天臺,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緊張地看向她。
“你怎麽也來了。”郁枝苦笑一聲,向腳下看了一眼。
真高,演戲演到她這份上,也算是為事業獻身了。
“我聽到關門的聲音了……”季嘉容緊緊盯着扣住郁枝的護士,目光冰冷,“放開她,否則你們也活不了。”
護士們不為所動:“不聽話的病人,理應消除。”
“我說……放開她。”
季嘉容擡起左手,拇指與無名指微微合攏,比出一個奇異的手勢。
不好,忘了他也是有異能的!
郁枝見狀,立即牽動小指,浮在她身後的小紅得到指令,随即控制護士——
護士伸出手,作勢要推。
下一秒,護士突然被一道巨大的火光吞噬。與此同時,季嘉容的身影像風一樣掠過火光,一把拉住了郁枝——
郁枝:“啊。”
季嘉容:“?”
她是被拉過來了,但是季嘉容卻因為慣性……
掉了下去。
郁枝:“……”
要下去的是我,你怎麽掉下去了啊大哥!
看着一臉震驚、急速下墜的季嘉容,郁枝來不及多想,疾聲一呼:“小紅!”
黑暗中,血色彌漫。
郁枝的眼睛突然變得幽暗猩紅,與此同時,她的耳邊響起一道虔誠低回的聲音。
【我即是您的刃、您的盾、您的骨血肉。】
【慈愛的母,至高的支配者,為您,我們必将獻上一切。】
下一秒,郁枝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
仿佛無師自通般,她垂眸,向下墜中的季嘉容伸出手——
季嘉容突然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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