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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時端着茶杯從廚房走出來。

郁枝注意到他只端了一個茶杯。

“你不喝嗎？”郁枝問道。

“不喝。”秋時搖了搖頭，“我今晚喝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但是你是海産哎，”郁枝托着下巴看他，“海産喝多少水都不會嫌多吧？”

秋時認真想了想。

“也會嫌多的，因為我現在是人類的身體。”

郁枝默默看着他。

感覺和她想象中的莫莫安不太一樣。

在她的設計中，莫莫安是很腼腆的性格。雖然在進食的時候也會有狂亂的一面，但大部分時間，它都是老老實實地待在深海裏，随波逐流，一聲不吭。

但秋時并不腼腆，相反，他有的時候甚至還會表現得有些大膽——比如在游樂園裏為她扭紐扣，又比如在餐桌上給她夾牛肉。

難道他的性格也在吞噬人類的過程中受到了影響？

郁枝默默思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溫度偏低，但好歹是溫熱的。

溫水順着喉嚨流進胃裏，郁枝喝了半杯，突然有點想吃夜宵。

于是她開口問道：“你會做碳烤鱿魚嗎？”

秋時不解：“碳烤鱿魚？”

“就是把你的觸須剁下來放在鐵板上烤，再撒點辣椒和孜然……”

秋時聽懂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想吃我？”

“話不要說得這麽難聽，你長了這麽多觸須，少幾根和掉頭發也沒什麽區別。”郁枝振振有詞，“更何況你的再生速度那麽快，最多過一天也就長回來了吧？”

秋時微微沉吟：“話是這麽說……”

郁枝：“你是不是不會做啊？”

秋時如實回答：“我只在料理書上看過。”

怪不得，原來是不會。

郁枝遺憾嘆氣：“那算了。”

秋時看到她毫不掩飾的表情，想了想，說：“我可以試一試。”

郁枝聽到這句話，頓時又來精神了。

“好好，那你現在快去試，記得要多放辣哦！”

就這樣，秋時被郁枝趕進了廚房。

他靜靜站在案板前，看着擺放在上面的觸須，遲遲沒有動手。

觸須上的綠眼睛齊刷刷對着他，無聲地與他大眼瞪小眼。

他确實不會做碳烤鱿魚，因為他對烹饪自己沒有興趣。

但是取悅母親似乎是孩子的本能。

他現在扮演的是她的孩子，所以學會取悅她也是必須的。

“試試吧。”

秋時輕聲說道，手起刀落，砍下幾根觸須。

被砍下的觸須在案板上彈了幾下便不動了，那些眼睛也停在睜開的狀态，瞬間失去了通透的光澤。

料理書上的碳烤鱿魚好像是沒有眼睛的。

就在秋時思考要怎麽處理這些眼球的時候，郁枝突然敲了敲廚房的門。

“我突然想起來你的觸手上面有眼睛，感覺口感會很怪，要不還是算了……”她的視線漸漸下移，落到那幾根觸須上，“…吧？”

遭了，已經剁下來了。

郁枝尴尬地合上嘴，目光慢慢投向秋時——

青年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愉快地對她笑了一下。

郁枝：“？”

“剛好我不會處理這些眼睛，”秋時解釋道，“你不想吃真是太好了。”

郁枝：“……”

她眼睜睜看着秋時将那幾根觸須扔進垃圾桶，将刀上的藍色血液沖洗幹淨，然後從廚房裏走出來。

“你還有其他想吃的嗎？”他認真地問，“我可以試着做一下。”

郁枝不解地蹙眉：“突然這麽積極幹什麽？”

“因為……”秋時露出思考的表情，“他們看上去似乎都很擅長做這種事。”

郁枝：“他們？”

秋時比劃了一下：“就是那三個人。”

郁枝頓時明白了。

“他們會不會做我不知道，但是你不用跟他們攀比。”她拍拍秋時的肩膀，“其實他們之前表現得那麽殷勤，也是有原因的……”

郁枝将蔚白筠和她的計劃大致說了一遍。

秋時若有所思：“原來今晚的聚餐，是為我準備的……”

“謝謝你，讓我也白嫖了一頓晚飯。”郁枝豎起大拇指。

秋時：“……”

“那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他說。

郁枝搖頭：“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記得這段時間別出去覓食就行。”

“剩下的交給我。”畢竟她很擅長糊弄。

“好。”秋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交代完這件事，郁枝伸了個懶腰，向窗外看了一眼。

雪已經停了。

“那我回去了，有事再聯系。”郁枝擺擺手，剛要轉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明天我打算去小琉璃家裏搞聯誼，你要來嗎？”

秋時好奇道：“聯誼？”

“其實就是把家裏幾個崽帶出來轉轉啦，順便和小琉璃她們互相認識一下。”

考慮到秋時也是她設計的怪物之一，郁枝覺得她有必要将這件事告訴秋時，讓他自己決定要不要參與。

秋時：“所以除了你，還會有很多人在場，是嗎？”

郁枝糾正他：“不是很多人，是和你一樣的異常。”

秋時幹脆道：“那我不去了。”

郁枝：“……”

好吧，這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回答，畢竟秋時一看就不像是喜歡熱鬧的人。

“那你安分一點，別給我惹麻煩。”

郁枝又叮囑一遍，轉身走到門前。

秋時看着她，突然出聲：“其他異常在你離開的時候，會要求什麽嗎？”

郁枝停下伸向門把的手，想了一下：“會要求抱一下，或者摸摸頭？”

目前除了小紅，她設計的其他怪物似乎都很期待和她有肢體接觸，就連待在陸邱體內的尼尼也不例外。

秋時目光溫和：“那我也想和你抱一下。”

“也行。”

郁枝沒有拒絕。

她伸出雙手，一把抱住秋時。

很随意，很短暫，但并不敷衍。

有種令人貪戀的香氣和柔軟。

秋時眨了下眼睛，下意識想伸出手回抱住她，但她卻先他一步松開了。

“可以了吧？”郁枝笑了笑，“那我走咯，你自己小心一點。”

說完，她打開門，離開了這個屋子。

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徹底消失，秋時仍然靜靜地站在原地。

真是奇怪。

她剛才散發的氣味明明那麽好聞，可他腦子裏想得卻不是吃掉她。

但他又能感覺到自己的欲望很強烈。

“今天好像有點興奮，可能是酒精的緣故……”秋時垂下眼簾，低低自語，“出去轉轉吧。”

次日，郁枝睡到下午才起來。

蔚白筠給她一周的時間調查秋時，現在她已經調查完了，剩下的時間當然不能浪費。

她決定用來度假。

一直等到天黑後，郁枝給小琉璃打了個電話。

“媽咪！是媽咪嗎？”電話剛接通，手機裏便響起少女甜美興奮的叫喊聲。

“是我。”郁枝的回答很簡短。

“媽咪，你終于聯系我了！小琉璃好開心哦，媽咪現在要搬過來嗎，我已經讓人把家裏都收拾幹淨了……”

小琉璃一聊起來便喋喋不休，郁枝耐心地聽她說完，然後才慢慢開口。

“不是搬過去，是過去住幾天。你可以派人開車來接我們嗎？”她說，“車的容量要大，最好能容納下一個人形玩偶。另外，還要把車窗遮蓋得嚴嚴實實，防止別人看到車裏的情況。”

“放心媽咪，你想要什麽樣的車都有！”小琉璃在電話裏自信滿滿，“您就在家等着吧！”

有她的保證，郁枝就放心了。

半小時後，一輛豪華房車直接停到她家樓下。

郁枝這次更謹慎了。她先讓小紅對整個小區開領域，然後趁着天黑，将家裏那幾只送進車裏，最後對着不遠處的樹叢招招手，一只小白鳥立即從樹叢裏飛了出來。

“走，上車。”

“啾啾！”

郁枝帶着小白鳥進到車內，關上車門，房車瞬間揚長而去。

司機已經被奧比洗腦了。

郁枝一坐到車裏，另外四只頓時将視線移到她的肩膀上。

毛茸茸的小白鳥正立在她的肩頭，一對上他們的視線，它頓時害怕得瑟瑟發抖。

這個膽小鬼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奧比忍不住出聲：“母親，這是……”

郁枝稍微思考一下。

本來她是打算直接把天使的身份告訴他們的，但現在看來，還是得再委婉一點，起碼不能讓他們一上來就對天使充滿敵意。

于是她說：“它是我收養的一只流浪鳥。”

奧比有些驚訝：“母親是什麽時候收養的，我們怎麽從來沒見過？”

郁枝：“就是前幾天。最近一直散養在小區裏。”

衆人看向小鳥的目光更加古怪。

只是散養的一只鳥，需要特地把它帶在身邊嗎？

“那……”

奧比還要接着問下去，被郁枝直接打斷：“噓，到地方再說。”

“……哦。”奧比默默閉上三瓣嘴，其他幾只見狀也立即收回了視線。

房車繼續疾馳，開出城區，駛上一條空曠無人的山路，一路蜿蜒而行，最後在半山腰上的一棟別墅前停下來。

“是媽咪來了，快開門！”

小琉璃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別墅大門內響亮地傳出來，大門打開，房車長驅直入，直接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這是郁枝第一次在私人住宅看到地下停車場，她扒着車窗，發出了沒有見識的感慨。

“真有錢啊……”

房車在電梯附近的車位停下。司機帶着郁枝一行人走進電梯，幫他們按好樓層，然後就被奧比打發走了。

“叮咚”，電梯在三樓停下，郁枝等人剛走出來，一名傭人便殷勤地迎向他們。

郁枝順手給她洗了個腦。

“小姐已經等您很久了……請跟我來……”

傭人神色呆滞地領着郁枝來到一扇門前，轉身退了下去。

郁枝與身旁的奧比對視一眼，擡起手，正欲敲門——

“媽咪，歡迎光臨！”

随着香槟開瓶與少女歡呼的聲音同時響起，這扇門突然打開了。

彩色禮花從門內飛射出來，紛紛揚揚飄得到處都是。郁枝眨眨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手持禮花、歡呼雀躍的粉毛少女，慢慢打了聲招呼：

“嗨，晚上好。”

“媽咪，只有你一個人嗎？”小琉璃扔掉禮花筒，笑容甜美地湊到她面前。

郁枝：“不，還有我的寵物。”

說完，小白鳥從她身後慢吞吞飛了出來。

“原來媽咪的寵物就是它呀。”小琉璃保持微笑，熱情地招呼郁枝進門，“來，媽咪，快進來吧，這只小寵物也一起進來……”

郁枝打斷她：“不，還有。”

話音剛落，奧比、小紅、波奇同時從門後兩側探出腦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小琉璃：“……”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緊接着，一條碧藍璀璨的魚尾巴也從門後甩出來，伴随着塞壬那張美麗而嘲諷的臉，從波奇的背後同時出現——

“什麽醜東西。”

小琉璃：“…………”

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