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郁枝和波奇、塞壬回到樓上的時候，房間裏正傳來雞飛狗跳的争吵聲。

郁枝站在門外，與趴在波奇背上的塞壬對視一眼。

“我讨厭這只狗。”塞壬嫌棄地擡起胳膊，但手肘上仍然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幾根狗毛。

波奇坐在地上，搖了搖小尾巴，歡快地應了一聲：“嗷嗚！”

郁枝：“它可不讨厭你。”

她笑了笑，推開虛掩的門。

屋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明亮的燈光下，小琉璃和小紅正親昵地并排而坐，小白鳥也被奧比端正地抱在手裏，他們看起來相當和諧，親密得甚至可以拍全家福。

“媽咪，你回來啦！”小琉璃率先迎了過來，“外面是不是很冷？我正準備下去給您送衣服呢。”

塞壬撇了下嘴角，碧藍眼底滿是嘲諷。

郁枝将外套脫下來，小琉璃立即接過外套放到一邊。

“你們剛才在幹嘛？”她漫不經心地詢問。

小琉璃停頓半秒，臉上随即堆起甜美的笑容。

“我們、我們剛才在聊天，聊得正開心呢！”

郁枝似笑非笑地移動視線，小紅剛一對上她的視線，立即也心虛地附和起來。

【對、對！小琉璃沒有見過媽媽送給小紅的禮物，所以小紅正在很認真地講給她聽！】

奧比沒有說話，只是動作輕柔地撫摸小白鳥，而小白鳥也一動不動地給他摸，碧色眼睛像兩顆小寶石一樣到處亂轉。

“原來是這樣。”郁枝挑了挑眉，“我聽到屋裏這麽熱鬧，還以為你們在吵架呢。”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

【我們關系非常好，絕對不會吵架！】

“啾啾！啾啾！”

衆人連忙矢口否認，郁枝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直到小琉璃開始坐立不安，她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吵架就好。”她笑着提議，“那我們來玩游戲吧？”

小琉璃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迅速拿出一箱子的游戲卡帶和游戲手柄，詢問郁枝：“媽咪，你想玩什麽游戲？”

郁枝想了想：“有沒有可以讓大家都能參與進來的游戲？”

“有！”小琉璃輕車熟路地翻出一張卡帶，“這個，有對戰模式，最多可以四人聯機……”

說着，她看向周圍一圈，迅速得出結論——

“人數剛好，媽咪，我們組成一隊吧！”

奧比和塞壬随即意識到小琉璃這是自動把他們兩個歸到一隊了，立即不悅地皺起眉頭。

郁枝不解地眨了下眼睛：“為什麽？”

“因為我們都是女生呀。”小琉璃挽住郁枝的胳膊，甜甜地說，“女生一隊，男生一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塞壬不由冷笑：“什麽理所當然，我才不想和這只醜兔子一起……”

奧比倒是沒什麽反應。

他知道小琉璃的解釋很合理，而郁枝又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考慮太多，所以她一定會采納這個提議。

如果母親沒有意見，那他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即便是和态度惡劣的塞壬一起玩游戲。

就在奧比默默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頭頂突然落下一道陰影。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人把玩似的捏在手裏。

那人的指腹柔軟而溫暖，揉捏耳尖的手法很熟悉，輕易便能引起他的悸動和顫栗。

奧比立即擡眸向身側望去——

“不行，這樣對他們太不公平了。”郁枝一邊摸他耳朵上的絨毛，一邊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他們兩個都沒有玩過游戲，所以不能放在一起。”

“這樣吧，我和奧比一隊，你和塞壬一隊。”

奧比瞬間睜大了那雙剔透如石榴的紅眼睛。

“不行！”塞壬當即狠狠甩了下尾巴，“我才不要和這個醜東西一隊，太惡心了……”

小琉璃：“我還不想和你這只雜魚一隊呢，你都把水甩到我裙子上了！”

“不同意就換人。”郁枝很淡定，“沙利葉和小紅也能玩，波奇還能幫小紅操控手柄。”

波奇擡起前爪：“汪！”

小琉璃：“……”

她蹙起纖細的淺眉：“可是……”

“最後的贏家可以獲得一次獎勵的機會。”郁枝不緊不慢地說，“這個獎勵可以是禮物，也可以是其他要求，只要合理就行，怎麽樣？”

小琉璃一頓，然後迅速握住手柄：“好，我一定努力打敗媽咪！”

塞壬也立即有樣學樣地拿起一只手柄，還用尾巴拍了小琉璃一下。

“這東西怎麽玩？”

“我不告訴你！”

“行，那你等着輸吧。”

“你這只雜魚……把你的尾巴挪開！”

在塞壬嘲諷意味十足的威脅下，小琉璃開始咬牙切齒地教他使用手柄。

游戲一啓動，大屏幕上便跳出了絢麗的游戲畫面，頓時将小紅、波奇、和小白鳥的注意力同時吸引了過去。

郁枝也在教奧比。

奧比看着她皎潔柔和的側臉，欲言又止：“母親……”

“嗯？”郁枝的興致很好，“怎麽了？”

“您真的要讓我和您組成一隊嗎？”

郁枝聞言，好奇地側眸看他：“怎麽了？你不想玩？”

“不，我很願意和您一起玩游戲。”奧比頓了頓，剔透的紅眸中浮起濃濃的擔憂，“只是，我擔心，我會給您拖後腿……”

“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郁枝好笑地看着他，悄悄放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你這麽聰明，游戲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吧？”

奧比沒想到母親對他的評價居然是這樣的。

他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還有些不可控的欣喜和雀躍，同時也産生了必須要贏的壓力。

“我沒有您說得這麽聰明……”

“不要這麽貶低自己。”郁枝輕輕按住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語氣認真，“就算你真的不擅長玩游戲也沒關系，還有我呢。”

“只要你保持冷靜，贏的就一定是我們。”

她的語氣輕而篤定，帶着勢在必得的信心。

奧比對上她的目光，下意識輕輕點頭：“……嗯。”

“好。”郁枝滿意地揉揉他的耳朵，躍躍欲試地坐直身體。

“那我們就開始吧。”

這場游戲一直打到淩晨一點才結束。

雖然小琉璃的技術也不錯，塞壬的上手速度也很快，但是架不住小紅波奇全程在旁邊搗亂……毫無疑問，最後他們輸給了郁枝和奧比。

“都怪你，我說了多少次要合作合作，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誰要和你這種醜八怪合作，倒胃口……”

小琉璃和塞壬已經吵起來了，奧比則被小紅波奇纏着再開一局，小白鳥興致勃勃地看着他們，小爪子擡在手柄上方，一副也想嘗試看看的樣子。

郁枝倒在沙發上休息，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她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未讀信息。

【你把我的照片發給鄭從靈，是什麽意思？】

郁枝：“……”

這條信息，該不會是蕭灼發來的吧？

她停頓兩秒，立馬給蔚白筠打電話。

“郁枝？有什麽事嗎？是不是秋時那邊有進展了？”蔚白筠的聲音和往常一樣清醒，很顯然，她還沒有睡。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有些事要問蕭隊長……”郁枝随便找了個借口，“蔚隊，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當然有，我發給你。”

電話挂斷，很快，蔚白筠便将蕭灼的聯系方式發了過來。

郁枝比對了一下，驚恐地發現——那條信息果然是蕭灼發來的。

完了，做壞事被本人發現了。

她立即查看信息發來的時間——九點二十五分。

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郁枝握着手機，眉頭緊鎖，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決定補救一下。

于是她編輯了一條信息回複過去——

【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大力體會到您工作上的辛苦。】

這麽說雖然很谄媚，但是……應該會讓他稍微高興一點吧？

郁枝不确定。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又一條信息發來了。

【你忘了我會讀心？】

郁枝：“……”

不是，回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這都淩晨了，你們當隊長的都不睡覺的嗎？

郁枝合理懷疑蕭灼是被她氣得睡不着。為了防止蕭灼連夜趕過來打她，她立即主動道歉。

【蕭隊長，對不起，我錯了。我現在就把照片删掉，保證删得幹幹淨淨，一點痕跡也不留。】

信息發出後，她便打開相冊，準備删照片。

下一秒，又一條信息發了過來。

【其實……你不用删也行。】

郁枝：“？”

怎麽？難道他也對這張照片很滿意？

她盯着這行字看了兩秒，緊接着，又來了一條信息。

【算了，還是删掉吧。】

郁枝：“……”

看不懂了。

如果蕭灼就在她面前，那她還能通過他的表情猜出他心中所想，但僅憑這幾條簡短的信息……

究竟是删還是不删？

郁枝有些猶豫，就在這時，她的通訊軟件亮了起來。

她順手點開，發現居然是秋時發來的短訊——

【成功了。】

附圖是一張碳烤鱿魚的照片。

他居然還在嘗試這道菜。

郁枝将照片放大，仔細看了看，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怎麽沒有眼睛？被你挖掉了嗎？】

過了幾秒，秋時發來了解釋。

【不，因為本來就沒有眼睛。】

【這是我去外面買的鱿魚。】

郁枝：“……”

大半夜還在堅持做菜，她對秋時的精神敬佩不已。她本想發點誇贊的話，秋時又發來一條訊息。

【你在哪裏？】

他不是知道嗎？雖然心裏這麽想，但一想到對方也是自己的崽，郁枝頓時多了幾分耐心。

【在小琉璃的家裏。】

【我可以過去嗎？】

【現在？你之前不是說了不想來嗎？】

【我後悔了。我想見你。】

郁枝正在飛快打字的手指頓時停了下來。

沒想到秋時居然也這麽粘人……之前明明不像這樣的，是因為已經袒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不用再在她面前繼續僞裝了麽？

郁枝仔細想了想，認真回複他：

【不行，你現在過來可能會被發現。乖乖待在家裏吧，等我們回去了，我會去找你的。】

這次過了很久，郁枝才收到回複。

【好吧。】

看得出來，對面的青年很失落。

但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只能先委屈他了。

郁枝松了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我要去睡覺啦，你們呢？”

她話音剛落，正在忙着吵架的小琉璃立即轉過頭，期待地看着她，甜甜問道：

“媽咪，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郁枝随意地點了點頭：“可以啊。”

其他幾只怪物聽到這話，頓時齊齊望過來——

“不行！”

郁枝：“……”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們這麽團結。

考慮到做母親的應該一視同仁，她只好摸摸鼻子，改口道：“那還是我一個人睡吧。”

小琉璃聞言，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她眼巴巴地看着郁枝，不死心地争取道：“媽咪，真的不可以嗎？我睡覺很乖的，絕對不會亂動，也不會吵醒您……”

“不行不行，大家還是各睡各的比較好。”郁枝搖了搖頭，“你們也別玩了，早點休息，想玩游戲的話可以明天再繼續。”

“那……好吧……”

小琉璃心都碎了，卻還在要郁枝面前強裝乖巧。

“那麽，晚安。”

郁枝對大家溫柔地笑了一下，轉身走進小琉璃為她準備的房間。

她一離開，其他怪物們也沒心思玩游戲了，紛紛丢掉手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燈光依次熄滅，整個宅子都黑了下來。

郁枝睡得很安穩。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睡夢中隐約聽到了敲門聲。

這個聲音很微弱也很輕細，不像是人類指節會發出的敲擊聲，倒更像是鳥喙輕輕啄門發出的細微聲響。

郁枝醒了。

聲音仍然在繼續，小心翼翼的頻率聽上去有點熟悉。

郁枝打開臺燈，翻身起床，慢慢打開了房門。

黑暗中，一只毛茸茸的小白鳥正站在門外，仰着小腦袋，無辜怯弱地看着她。

“啾啾……”

“沙利葉？”郁枝驚訝地看着它，彎腰将它抱了起來，“怎麽了，睡不着嗎？”

小白鳥：“啾啾……”

“想和我睡？”郁枝眨了下眼睛，“不行啦，我們之前說好的……”

“啾啾……”

小白鳥将腦袋埋進她懷裏，雪白的翅膀微微顫抖，看上去似乎吓得不輕。

郁枝頓時心軟了。

它的膽子實在太小了。對它來說，讓它獨自和其他崽崽們待在一起，無異于把一只小羊崽扔進兇惡的狼群裏。

即使狼群并不會對它做什麽，但在這種環境下，的确很難睡着。

“好吧。”郁枝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輕聲說道，“明天記得早點出去哦，不能被他們發現。”

“啾啾！”小白鳥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