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既然被放了一天假,楚上青就留了一條自己休假的消息愉快地睡到了上午十點。

醒來的時候看着一縷從窗簾縫隙裏透出來的陽光,她恍惚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計劃外的休息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她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休息的時候無事可做是最幸福的。

她緩緩地癱回到了床上,看了一眼被關機的手機。

這時候的傅氏,應該已經快鬧翻天了吧?

劉信董事撒潑打滾也救不了自己的兒子,他會……

楚上青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傅南商讓她今天休息就是讓她把這些事留着讓他回來解決。

她只打開了私人手機,看見傅南商發來的一些視頻,都是他覺得有趣的見聞,比如水晶老虎、奇怪的VR展示臺、最新的裸眼3D技術……偶爾會有幾位助理不小心入鏡,不知道為什麽于助理的臉色看起來特別憔悴。

和傅南商當朋友是很快樂的一件事,他從不吝惜把自己積極的情緒展示出來。

看完視頻,後面還有幾條文字消息:

“休假了也得記得好好吃飯,寶昇街有一家新開的淮揚菜,你可以去嘗嘗他家的蟹粉獅子頭。”

“因為你放假,我希望北京有個好天氣,讓你能願意出去走走。”

楚上青深吸了一口氣,又吐掉。

人徹底清醒了。

既然已經放假了,她也該出去走走,在家裏看傅南商發來的視頻對現在的她并沒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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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出來她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以為是傅南商打了電話電話過來,看了一眼來電人,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喂,曲阿姨。”

“小楚啊,我打去公司他們說你今天放假了,真不好意思……公司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啊?好像很多股東去了公司大樓,聽說南商和你都不再,雪辰他也去了公司……”

“我知道了阿姨,我立刻過去看看,您不用擔心。”楚上青回頭,看見鏡子裏頭發還滴着水的女人臉上露出了微笑,“傅先生畢竟是之前的傅氏董事長,在傅氏深耕了十幾年,您也不必為他憂心,那些股東看見他比看見老板要恭敬多了。”

“我知道。”電話對面的女人語氣有些尴尬,似乎覺得她的話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楚上青挂掉了電話,用力擦了擦頭發。

傅南商不讓她去公司,偏偏就有人要想方設法讓她去。

那她就去吧。

想起“劇情”,楚上青低頭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

從前也就算了,她出于長遠人情投資的角度考慮不去計較,以後大家也沒有什麽工作外的關系了,今天是她的假期,這麽占用她的時間,她也應該教教一些人不能視《勞動者權益保護法》為無物。

黑色摩托車停在傅氏大廈樓下的時候,劉信等人還帶着自己的擁趸與保安吵鬧。

“我為傅氏賣命賣了一輩子,人老了,連傅氏的大門都進不去……”

“劉董事,按照董事長的規定。”

“什麽董事長的規定?!雪辰,你說,你當董事長的時候會不讓我上樓嗎?”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臉上有些無奈,似乎對眼前的局面也無能為力:“劉叔,現在傅氏當家的是南商,他的規定就是傅氏的規定。”

“要不是出了車禍能輪到他?我今天就是要一句準話,你們傅氏把我唯一的兒子送進監獄,是不是想要看我去死!?”

“劉叔,話不能這麽說……”

“因為兒子職務侵占、行賄受賄,所以羞愧自殺?劉董事既然有這麽高的道德标準,一開始就應該教育好自己的兒子,該是自己的才是自己的,不該是自己的就不要去碰,傅氏的資産屬于股東大會,傅氏的商譽屬于傅氏幾代人來盡心維護,不能毀在他的手裏。早做提防好過事到臨頭尋死覓活,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教不好的兒子還要交給國家去教,确實應該羞愧。”

黑色的頭盔取下,走進大廳的女人有一頭純黑色的卷發,從頭盔裏掙脫出來像是湧出的黑潮落在她的腰間,短風衣配着米色的襯衣勾勒着與平日不同的風情。

還是那張清淡工整的臉,人卻和平時完全不同,讓人幾乎意識不到她居然是楚上青。

是的,她是楚上青——傅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管理者。

“楚秘書!”集團保安如蒙大赦,連忙走了過來,“劉董事他們不肯去會議室。”

“不去就不去,劉董事一定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兒子犯罪了,這是他知恥而後自省,你沒看傅先生身為前任傅氏集團董事長都默許了他,你不過是個打工的,哪裏能勸得動?”

抱着頭盔,女人先走向了坐在輪椅上的傅雪辰,伸出手:

“傅先生,許久沒見,沒想到董事長不在我就能在傅氏大樓裏再看見您。”

傅雪辰還未如何,已經有人臉色難看起來:“楚上青,你什麽意思?”

楚上青沒說話,她只微笑看着傅雪辰。

傅雪辰作為親叔叔,相貌和傅南商有些相像,尤其是下巴和薄唇,只是臉頰更窄,又一直坐輪椅,顯出了幾分病氣文弱。

四年前的傅雪辰并不是這樣的。

那時的他是傅氏的繼承人,越過自己大二十多歲的大哥、傅南商的父親成為了傅氏的繼承人,前呼後擁,意氣風發。

可惜,一場車禍,他的身體遭受重創,連續幾次手術還是沒有保住他的腿,還健在的傅老爺子就做主讓已經在創業有成的傅南商入主傅氏,傅雪辰反而成了只能吃股份分紅的股東。

天之驕子一朝落地,傅氏上下同情他的人多不勝數,再加上比起和光同塵的傅雪辰,傅南商手段淩厲激進,很多股東對傅雪辰都有前朝遺老一般的懷念之情。

也因為這樣,在傅氏,“老板”用來稱呼傅南商,“傅先生”用來形容傅雪辰。

仿佛傅南商不過是個賺錢的機器,他傅雪辰才意味着某種皇位繼承一般的“正統”。

楚上青看着傅雪辰伸出手來握手,又将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對不起,我差點兒忘了,傅先生身體不好,我身上全是外面的灰塵,別弄髒了您。”

她甚至退後了一步。

彬彬有禮。

“劉董事,在公,傅先生是手握傅氏百分之十二股份的大股東,在私,我們僥幸四肢健全至今,也應該對不便人士有些關懷,于情于理,您不該在這為難傅先生。”

“我沒有要為難傅先生!我是來找你!”劉信是真的想要揍這個女人一頓,不過是幾百萬的事,她居然敢報警讓她兒子去坐牢?!傅南商他動不了,他還收拾不了這麽一個女秘書嗎?

楚上青微笑挑釁:“您是要跟我談什麽?應該有人告訴過您,我今天休假吧?您如果要找我,請按照正常預約程序,也不必逼着傅先生來跟您一起大堂裏吹風。”

“休你個……”

“傅先生,其實我是為您來的。”楚上青又看向傅雪辰,“您和犯罪嫌疑人的父親待在一起,您的嫂子曲女士很擔心您,我出于愛護老幼病……我出于關愛弱勢群體的角度來看看您,也希望您早些回家,別讓您的家人繼續擔心。”

每一個字,楚上青都用來攻擊傅雪辰。

劉信是他放出來的瘋犬,她當然知道。

這位可憐的“傅先生”手下有無數這樣的瘋狗,他用他們來給傅南商和她添麻煩,自己則仿佛置身事外,等到事情鬧大就出現解決,來彰顯自己對傅氏依然有影響力。

這樣的游戲,他樂此不疲。

就像今天,他要看到的就是劉信毆打她楚上青,親信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打,身為董事長的傅南商顏面掃地,至于什麽有人職務侵占、收受賄賂,自然會被壓蓋過去。

楚上青偏偏要拖住他,字字句句告訴別人傅雪辰現在才是一個弱者、一個毫無影響力只能給裹挾的廢物。

因為他已經是個廢物,他才控制不住現在的局面。

傅雪辰的臉色已經不可能更難看了。

傅氏的大堂裏人來人往,每一層樓都有人在路過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着這裏的熱鬧。

他鐵青着臉看向微笑的楚上青,終于忍不住一陣爆喝:

“夠了!劉叔叔!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劉信懵了。

他也轉頭看向傅雪辰。

只見傅雪辰滿含怒意地說:“我說的話是不是已經完全不管用了?!”

劉信不知所以:“雪辰?傅、傅先生……”

“我說,你不要再鬧了!”

“傅……”

傅雪辰擺手,有些疲憊地說:“劉逞的事,到此為止。”

“憑什麽?那錢也不是我兒子一個人拿的!”劉信看看其他人,沒有再說下去。

“劉董事你放心,法律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和劉逞勾結的人警局那邊也已經有了眉目,想必很快,藏在傅氏裏的一群蛀蟲就會被鏟除。”

楚上青意有所指。

傅雪辰擡起頭。

隔着幾米,和楚上青遙遙相望。

這個一直跟在他侄子身後的小秘書,什麽時候這麽鋒芒畢露?

這是她變了?還是她身後的人要做什麽?

“你們是知道我要回來,都來這迎接我?劉董事,別人也就算了,你怎麽連根荊條都不背?傅氏給你股份,供你吃喝,你倒好,養了個兒子出來對着傅氏的鋼材下嘴,我家是養了個股東還是養了窩蛀蟲?”

某個應該正在國外的男人突然出現,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楚上青回頭,看見穿着夏威夷風格花襯衣的傅南商站在自己身後。

傅南商對她笑:“楚上青,你這一身,相當出人意料啊。”

楚上青覺得這話應該是自己對他說才對。

“老板。”

“你不是在休假嗎?怎麽會在這?”

這依然是楚上青想問的。

沒有再看傅雪辰和劉信,她選擇退場。

用手整了下長長的卷發,她轉身往外走。

傅南商看着她的背影,低頭看手機。

“覺得喜歡的女孩兒今天很漂亮,我可以對她吹口哨嗎?”

看看很多人都說不可以,很冒犯,他遺憾地放下手機。

“呼——”

他改吹氣。

別人不知道他在吹口哨,就不會覺得他在冒犯楚上青了!

等楚上青的背影消失,他轉過身,表情已經變了:

“既然你們都在,我們就開個股東大會,劉信,趁着我心情好開個價吧,現在賣掉你的股份滾出傅氏,不然你兒子的其他事兒我還得再跟警察們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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